第1107章 重新調查

　　陳崗道：“項書記，省紀委、省公安廳都派來了工作組，過去已經有了結果的事情還要拿出來重新審理，這不僅僅是過多的幹涉了我們這些北港幹部的職權範圍，也是對他們自己之前工作的否定。”
　　項誠道：“那又怎樣？發言權在誰的手裏，誰就有權調查。”
　　陳崗道：“劉廳長出事的地點是在江城，為什麽所有人要把疑點放在北港？省紀委工作組來到北港兩天，已經找我談了三次話了，反反復復都是圍繞壹些捕風捉影的事情，項書記，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他們如果有證據，大可以對我采取措施，現在根本就是壹些人在刻意詆毀我，這些憑空捏造的舉報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工作，影響到我的名聲，我認為省紀委工作組這樣的調查是盲目的，是不負責任的，如果他們這樣調查下去，請問我們還怎麽做好自己的工作？”
　　項誠皺了皺眉頭，其實他和陳崗面臨同樣的煩惱，這次魏龍興領銜的省紀委工作組的確有些小題大做，任何捕風捉影的事情都要調查，連他這個市委書記也接受了壹次詢問，項誠道：“妳搞紀委工作這麽多年，妳對他們的工作作風應該有所了解。”
　　陳崗道：“紀委工作最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處理幹部違紀，必須要做到證據確鑿，如果只要有舉報信，只要有黑材料就對我們的幹部展開調查，那麽我們的工作還幹不幹？我們的同誌如果連最起碼的安全和公正都得不到保障，那麽我們還怎麽開展工作？項書記，我這麽說並不是說反對省紀委工作組來北港調查，我是希望他們能夠充分考慮到北港的現實情況，考慮到同誌們的工作熱情，考慮到……”
　　項誠有些不耐煩地擡起手來：“好了，我明白了，妳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省紀委調查組又不是我負責，妳去找魏廳，妳把剛才跟我說的話向他說啊。”
　　陳崗苦笑道：“項書記，我說了，我全都說了，可是他就跟我來了壹句，希望我理解和支持他們的工作，他們的工作我們要支持，可是我們的工作呢？我們難道全都不要工作了？老老實實等著他們調查？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人心惶惶了，誰還有心情做事？”
　　項誠道：“陳崗，妳這是什麽態度？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既然說自己沒問題，心虛什麽？該怎麽工作還是怎麽工作，讓他們去查，隨便他們查。”
　　陳崗還想說什麽，項誠明顯有些不耐煩了，揮了揮手，分明要下逐客令，陳崗正準備走得時候，市長宮還山也來了。
　　宮還山看到陳崗馬上道：“老陳，剛好妳也在，別忙著走，咱們商量點事兒。”這樣壹來項誠的逐客令就沒來得及說出去，而陳崗也就順勢留了下來，他估計宮還山十有八九也是談這件事。
　　果然不出陳崗所料，宮還山正是為這件事來得，他和陳崗壹樣也是滿肚子牢騷，紀委工作組舊事重提，把蔣洪剛的案子重新翻了出來，為此還專門找他了解情況，宮還山道：“項書記，這次他們究竟是要把過去的事情推倒重來，還是接著這些事為難我們這些北港的幹部，我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工作了，是不是省裏對我們這個班子已經失去了起碼的信任，如果這樣還不如幹脆把我們都給換了。”人在對前途失去信心的時候，性情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宮還山就是如此，自從龔奇偉來到北港，他認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問鼎北港政壇的機會，正因為如此，他開始展露出越來越多的個性，這在之前他在北港的任職生涯中是從未有過的。或許人只有在幻想破滅的時候才能找回真正的自我。
　　項誠道：“妳們要搞清楚壹件事，劉艷紅同誌是離開北港後出事的，她來北港是為了調查壹些舉報，核實這些舉報，根據正常的思維，就會做出她是不是觸犯了北港某些人的利益，進而產生了報復她的念頭。省裏派工作組來調查，是很正常的事情，妳們發什麽牢騷？妳們跟我說這些話是不是代表妳們害怕了？既然妳們口口聲聲都說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那麽妳們怕什麽？妳們擔心什麽？隨便誰來查，讓他們查，想查多久就查多久，我們全力配合。妳們不要以為這是不正常的，我告訴妳們，劉艷紅同誌的事情壹天沒有水落石出，省裏就不會放棄調查，妳們要習慣這種調查，我個人認為，這種調查沒什麽不好，通過這壹系列的事情，我們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應該反思，反思自己到底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夠，反思為什麽我們北港自己的問題解決不好，還要麻煩上級領導？”
　　宮還山道：“項書記，我也不是不讓他們查，可是他們檢查已經嚴重幹擾了我們的工作，這些工作組的權力已經淩駕於我們地方之上，這並不是壹種正常的現象，就算是調查也得有個限度，也得有個期限。”
　　陳崗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麽看，總不能無休止的在我們北港查下去。”
　　項誠道：“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只要自己沒有問題，調查組查不到證據，早晚都會離開的。”
　　這已經不是文浩南第壹次登門了，丁琳望著他，臉上卻沒有任何友善的成分，冷冷道：“文警官，該說的我已經都說過了，您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文浩南禮貌的笑了笑，他將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沙發上，輕聲道：“丁小姐，妳應該對我的工作有所了解，現在我負責的就是令尊的案子，我想我們都有壹個共同的目的。”
　　丁琳淡然道：“我們的目的不同。”
　　文浩南道：“怎麽不同？我們都想早點抓住兇手。”
　　丁琳搖了搖頭道：“妳想的是破案邀功，我想的是報仇雪恨！”
　　文浩南正色道：“丁小姐，妳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我能夠理解妳心中的感受，但是不要忘記，我們國家有法律，有法可依，有法可循，抓住了兇犯自然有法律去制裁他，妳要對我們的法律有信心，對我們這些警察多壹些信心。”
　　“信心？”丁琳不屑笑道：“事情發生了這麽久，妳們有沒有找到兇手？有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妳讓我對妳們有信心？呵呵，恐怕連妳們這些警察對自己都沒有信心吧。”
　　文浩南道：“丁小姐，我之所以過來，是想幫助妳，我希望妳也能夠對我以誠相待，將妳知道的壹切全都告訴我。”
　　丁琳道：“妳想知道什麽？有什麽我沒有告訴妳？如果我知道兇手是誰，妳以為我還會坐在這裏跟妳廢話？”
　　文浩南道：“丁小姐，我想知道妳父親和叔叔生前究竟有什麽仇人？”
　　丁琳道：“他們沒有仇人！”
　　文浩南道：“董正陽呢？”
　　丁琳道：“文警官，妳想調查的並不是我親人的死因吧，妳到底想知道什麽？”
　　文浩南開始意識到眼前是個聰明的女人，他微笑道：“丁小姐，管理這麽大的壹個家族是不是很不容易？”
　　丁琳道：“不勞妳費心，公司裏還是有壹些忠誠的員工。”
　　文浩南的話題飄忽不定，毫無征兆地問道：“丁小姐結過婚？”
　　丁琳壹雙冰冷的眸子盯住文浩南的眼睛，明顯流露出憤怒：“這和妳有什麽關系嗎？”
　　文浩南道：“我只是隨便問問，那件案子當時很轟動，潘強在婚禮當日槍殺了馮敬國，也就是妳的丈夫，直到現在北港警方仍然沒有抓住殺人兇手。”
　　丁琳憤然道：“夠了，我不想再提這件事，我也沒有興趣再跟妳談任何的事情，我希望妳以後不要再來。”
　　文浩南卻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他淡然道：“據我所知潘強是妳父親的幹兒子，是妳的義兄，妳們曾經戀愛過壹段時間是不是？”
　　丁琳氣得臉色煞白，她指著大門道：“妳給我出去。”
　　文浩南冷冷道：“我在查案，丁小姐，我希望妳能夠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讓我對妳采取極端的手段。”
　　丁琳怒道：“妳威脅我？”
　　文浩南道：“只是告訴妳壹個事實，潘強和妳戀愛卻得不到妳父親的同意，最終妳父親選擇了壹個他認為更有前途的馮敬國，如果我的調查沒有錯誤，馮敬國當時應該是北港海關緝私分局海上緝私科的副科長，壹個很重要的部門啊。”
　　丁琳咬著嘴唇，盯住眼前的文浩南，她已經意識到來者不善。
　　文浩南道：“妳和馮敬國從戀愛到結婚只不過短短的兩個月時間，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妳們之間的結合有兩種可能，壹是的的確確的壹見鐘情，二就是因為妳順從了父親的意思，嫁給了壹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
　　丁琳道：“文警官，我的私人感情和妳想調查的案子沒有任何關系，我無需向妳交代。”
　　文浩南繼續道：“潘強槍殺馮敬國的動機只有壹個，那就是妳，他得不到妳，也不想別人得到妳，所以他就選擇了鋌而走險。”
　　丁琳道：“我想我們已經沒必要談下去了。”
　　文浩南很有風度的笑了笑，他站起身向丁琳告辭。
　　丁琳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臉扭向壹旁。
　　文浩南道：“對了，妳對馮敬國了解嗎？妳知不知道他有很大的問題？”
　　丁琳道：“文警官，妳有沒有覺得自己很無恥！”
　　文浩南微笑道：“我只是在努力還事實壹個真相。”
　　文浩南轉身離開。
　　來到外面的警車內坐了進去，他的助手趙柯啟動了汽車，輕聲道：“頭兒，情況怎麽樣？”
　　文浩南搖了搖頭道：“這個女人很不簡單，想從她嘴裏得到真實的情況很難。”
　　趙柯道：“對了剛才孟祥柱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查到了馮敬國的壹些資料，這個人果然有些問題，壹個海上緝私科的副科長居然擁有多處房產和數輛豪車。”
　　文浩南道：“我早就說他有問題。”
　　趙柯道：“當然不能排除他的財產是丁家給他的。”
　　文浩南道：“妳以為丁家會這麽好心？更何況，他還沒有來得及把丁琳娶進門，命就沒了，丁家會為壹個死人付出這麽多？”
　　“可潘強是丁高山的幹兒子，他殺了人，丁家畢竟要做出壹些賠償。”
　　文浩南笑道：“賠償？妳當丁家全都是善人？我能夠看出丁琳對馮敬國根本沒多少感情，丁高山之所以會將女兒嫁給馮敬國，還不是因為他所處的位置，丁高山這麽看重壹個海上緝私科的副科長幹什麽？這其中肯定有奧妙。”
　　“丁高山和馮敬國都已經死了，想要調查出真相很難。”
　　文浩南道：“無論事情做得再嚴密，可百密難免壹疏，馮敬國是個缺口，要把這個人的問題徹底調查清楚，只要打開了壹個缺口就好辦了。”
　　北港這段時間風聲鶴唳，市委書記項誠終於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決定派人去東江壹趟，和幾位省領導直接面談壹下，他並不反對省裏派駐工作組的事情，但是凡事都得有個限度，這樣下去，北港的幹部群體被搞得人心惶惶，工作都不好進行了，項誠想來想去，感覺最合適的人選是龔奇偉。
　　龔奇偉對項誠的傳召頗感意外，因為項誠很少主動找他。
　　項誠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了龔奇偉，龔奇偉壹聽就明白了，這絕不是壹個好差事，壹來這是去省裏勸各位領導轉變念頭，給北港松壹口氣，二來項誠是看自己不爽，想把他從眼皮底下支開兩天。龔奇偉道：“項書記這件事可能不好辦，省裏的態度很堅決，這次壹定要將劉廳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項誠道：“查了好幾天了，到現在還不是壹無所獲？誰敢確定劉廳的事情壹定就和北港有關？奇偉同誌，這次妳去東江壹定要和省裏的幾位領導好好溝通壹下，如果這樣調查下去，勢必會影響到我們的正常工作，還請省領導們給我們壹定的信任。”
　　龔奇偉明白項誠的意思，其實這幾天的事情他也都看在眼裏，除了自己這個新來北港的幹部之外，市裏其他的主要領導基本上都被調查組叫去了解情況。項誠的這句話沒錯，省紀委調查組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他們的正常工作了。龔奇偉道：“項書記，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我去也未必能夠說服領導們改變做法。”
　　項誠道：“我知道這是個苦差事，奇偉同誌，我也不是故意要將這件苦差事交給妳，可是我考慮過，除了妳之外，別人都不合適，妳剛來北港，省裏把妳派來這裏工作首先建立在對妳充分信任的基礎上，我相信妳和領導們溝通起來更容易壹些。”
　　項誠把話都說到了這種地步，龔奇偉唯有硬著頭皮把這個差事接下。
　　比起北港幹部群體被省紀委搞得不勝其煩，張大官人這段時間過得倒是愜意，除了上班之外，他還抽時間幫助柳丹晨治療了壹下腰傷。當然，張大官人也是很註意分寸的，別看柳丹晨就住在市委招待所，張揚除了療傷之外也很少跟她聯系，距離是必須要保持好的，不然很快就會有新版本的緋聞傳出，而且為柳丹晨療傷他基本上都把常海心叫過去陪同，這是為了避嫌。
　　常海心對此卻頗有微詞，認為張揚拿自己當擋箭牌，心裏卻不知又打起了什麽主意。
　　張大官人對此的回應就是天地良心，至少在目前他幫助柳丹晨只是抱著治病救人的念頭，壓根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不過常海心和柳丹晨倒是投緣，幾次接觸就已經成了相當要好的朋友。
　　雖然省紀委調查組這兩天沒有過多的關註張揚，但是張揚仍然對他們在北港的工作非常好奇，以魏龍興為首的這幫人在北港究竟能有什麽發現？張大官人並不看好這幫人，事實上，他認為劉艷紅無論是能力還是對北港幹部群體的了解都要比魏龍興強得多，連劉艷紅都無法搞清楚的事情，他魏龍興來到之後就能迎刃而解？張揚不相信，壹點兒都不相信。
　　相比省紀委工作組而言，省公安廳工作組的工作涉及到濱海的地方更多，自從上次董正陽的事情之後，程焱東就對文浩南產生了壹些看法，表面上雖然客氣，可實際上對文浩南的調查工作也不像過去那樣配合，程焱東認為文浩南這個人做事太過極端，而且目空壹切，根本沒有把他們這些地方公安看在眼裏。
　　為了文浩南再次來濱海調查的事情，程焱東專門找到了張揚，他有些郁悶道：“張書記，不是說文浩南這次是來查劉廳的案子，可是他又把丁家兄弟的案子翻了出來，甚至專門調查當年丁高山女婿馮敬國被殺的資料，我看他這次不僅僅是為了查劉廳的事情吧？”
　　張揚道：“他想查就讓他去查，妳只管配合就是。”
　　程焱東嘆了口氣道：“上次就是因為配合他工作，董正陽莫名其妙的死了。”
　　張揚道：“那件事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
　　程焱東道：“張書記，說句不怕妳生氣的話，我對妳的這位幹哥哥很不喜歡。”
　　張揚笑道：“妳喜歡與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負責劉廳的案子，省廳工作組的負責人，他現在可是欽差，妳必須要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程焱東道：“文浩南這個人太自我，好像除了他自己正確，別人都是錯誤的，除了他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瓜。”
　　張揚道：“得了，妳別發牢騷了，與其埋怨別人，不如自己好好做事。”
　　程焱東道：“我真是搞不懂了，省裏這次究竟是唱哪壹出啊，派來這麽多的工作組，這根本就是讓大家產生內部矛盾，我們查不清楚的事情，難道工作組下來就能夠查清了？真要是這樣，我也沒臉在目前的位置上呆著了。”
　　張揚笑道：“妳不看好他們能夠破案？”
　　程焱東搖了搖頭道：“壹點都不看好，聲勢倒是不小，可這樣幹只會打草驚蛇，張書記，妳等著瞧吧，省裏的這些工作組雖然熱情很高，聲勢很大，可到最後他們還是查不到什麽東西。”
　　張揚道：“是啊，劉廳沒有解決的事情，他們壹來到就解決了？我也不信。”
　　程焱東道：“我聽說文浩南最近在查馮敬國的問題。”
　　張揚道：“馮敬國？妳是說丁高山的女婿？”
　　程焱東點了點頭道：“馮敬國在和丁琳婚禮當日被殺，兇手已經鎖定為丁高山的幹兒子潘強，不過潘強當天就畏罪潛逃，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的下落。”
　　張揚道：“文浩南查他幹什麽？”
　　程焱東道：“開始的時候我也不明白，到後來我才意識到，文浩南這次過來的目的不僅僅是要查劉廳長遇害的事情，他想要查出北港的犯罪網，他的心很大，想下壹盤很大的棋。”
　　張揚道：“聽起來應該是好事啊，至少在掃除犯罪方面，他和妳的目的是相同的。”
　　程焱東道：“我來濱海已有壹段時間了，很多事我都在查，做任何事都是要有步驟的，文浩南領銜的這個專案組已經嚴重幹擾了我們的正常工作，張書記妳能不能和他好好談談？”
　　張揚點了點頭，事實上他對文浩南還真沒有多少辦法。從他們的立場來看，文浩南和魏龍興之流顯然影響到了他們的正常工作，可是從人家的角度來說，人家是為了工作，張揚道：“其實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只不過工作方法不同罷了。”
　　程焱東道：“張書記，您真打算聽之任之啊？”
　　張揚道：“妳還記得市紀委副書記嚴正嗎？”
　　想起上次嚴正率隊前來濱海調查的事情，程焱東不由得笑了起來：“記得！當時他們在濱海賴著不走，還是您高明，拿著他們的賬單前去追債，搞得這幫人灰頭土臉的。”
　　張揚微笑道：“這次省裏的調查組不是沖著咱們來得，如果我沒猜錯，北港市領導們比咱們還要難受，咱們急什麽？皇帝不急太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