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4章 功能
醫道官途 by 石章魚
2022-3-2 21:14
王博雄適時地站了出來:“鄉裏的歪風邪氣是應該好好剎壹剎了,我們這些幹部為人民服務是應該的,可也不能連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沒有,這樣下去如何開展工作?”他轉向郭達亮:“郭副鄉長,這件事妳要好好的反省壹下,黑山子鄉的治安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召集派出所的警員開個會,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在幹什麽?我看今天他們如果效率高壹點,事情也不會演變到這種地步。”說話的時候目光冷冷向胡愛民看了壹眼,心說,妳狗日的給我跳吧,今天妳明明和郭達亮壹起去處理鄉政府糾紛,紅旗小學到鄉政府才多遠的距離?怎麽耗了這麽久才到?跟我磨洋工不是?
郭達亮滿腹委屈的點了點頭,今天似乎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他,他這個副鄉長頗有點左右不是人的意思,心中暗罵,王博雄、胡愛民,妳們倆鬥幹我屁事,幹嘛總拿我說事兒?
王博雄又說:“馬上春種就要開始,鄉裏要成立壹支工作組,深入每壹個自然村檢查春種的準備情況,鑒於紅旗小學發生的火災,我建議在抓好春種工作的同時開展各村小學的消防檢查工作,同時也好好抓抓鄉裏的治安……”王博雄這才留意到張揚正眼巴巴的看著他,顯然在期待著工作安排,王博雄笑著補充了壹句:“對了,還有重中之重,計劃生育工作!”
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有些迷糊了,啥時候這計劃生育也成了重中之重了?不由得又高看了小張主任兩眼。
工作組在這場會議上就定出了人選,工作組組長由郭達亮副鄉長擔任,因為是分管消防、治安的副鄉長,郭達亮今天已經被推上了風頭浪尖,而且郭達亮實在氣悶,也不想繼續留在這鄉裏受王書記和胡鄉長的夾板氣,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出於這樣的考慮,郭副鄉長明智地選擇了下基層。鄉宣傳幹事朱川負責宣傳,鄉農科站的董開正負責農業科技指導工作,鄉派出所副所長杜宇峰負責治安工作,剛剛來到黑山子鄉擔計生辦代主任的張揚責無旁貸的負責檢查計劃生育工作。為了凸顯計生工作的重要性,王書記當場又任命小張主任為工作組的副組長,這也是貫徹李長宇書記要給張揚加些擔子的方針,不過這個決定仍然讓諸多鄉常委驚嘆不已,壹個剛剛上任的代主任,壹個連正式編制都沒有的毛頭小夥子,居然當上了工作組的副組長,這背後的原因不能不讓人多想,鄉長胡愛民已經存了要好好調查張揚背景的想法。
回到計生辦,張揚發現連小魏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了很大的不同,目光中充滿的是崇拜和尊敬,話說,面對壹個能單挑四十三名兇悍村民的勇者,任何人都會產生高山仰止的感覺,更何況這位勇者還是小魏的頂頭上司。
張揚擔任工作組副組長的消息也傳到了小魏的耳朵裏,她小聲表達了對張揚的恭喜,張揚對此次下鄉工作的具體程序還是壹無所知,幸虧小魏多少了解壹些,告訴張揚,下鄉的主要任務無非就是吃吃喝喝,當然附帶著還要宣傳壹下計生工作的重要性,還有壹件事情就是給老百姓上避孕常識課,過去徐主任下鄉的時候都會帶上兩大箱避孕套,分發給需要的村民。
小魏畢竟是個未婚女青年,向張主任匯報的時候都是紅著小臉的,多少為她增添了幾分嫵媚,張揚聽得笑瞇瞇的,這廝的本意是想裝出平易近人體諒下屬,可在小魏看來卻直觀的感覺到曖昧的味道,小妮子臉紅心跳的說完這些事情,到最後聲音已經變得像蚊子壹樣哼哼,幸虧張主任沒有進行言語上和行動上的騷擾,大手壹揮:“好,就這麽辦,小魏啊,去幫我準備兩箱避孕套!”
小魏紅著臉退了出去,心裏忍不住埋怨,這小張主任也真是,說話也不避諱點兒,人家還沒有結婚呢。
小魏離去之後,張揚的目光頓時集中在桌上的電話上,電話有八成新,不知是那個科室下放來的,撥盤式,鄉政府的電話想打外線要先撥9,張揚想了想還是先給縣人民醫院打了個電話,轉到骨科護士站,沒想到左曉晴跟著上手術室實習了,張揚多少有些失落,放下電話,腦海中想著自己在春陽縣的熟人,總算想到了壹個,李長宇的嫂子蘇老太可是對自己不錯的,再說了,將自己的工作這兩天的工作向李書記匯報壹下還是很有必要的,張揚又拿起電話往李長宇薇園的住處打了壹個,響了兩聲之後,電話那端傳來蘇老太怯生生的聲音,老太太雖然進城多年,可是對電話這個東西還是抱著相當的神秘感,畢竟她覺著不如面對面說話來的實在,來的自由。
“誰啊?”
“大娘,是我,張揚!”
“張揚啊,妳這孩子,我剛才正念叨著妳呢,今晚我燉了排骨,妳過來吃飯啊!”
張揚心中感到壹陣溫暖,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人在關心著自己,牽掛著自己,人有些時候往往會被壹些細微的小事感動,張大官人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慢慢融入這個世界了,開始適應自己的角色,開始感受到各種不同的情感,這可能就是書裏常說的感性,他笑著說:“大娘,我在黑山子鄉呢,周末才能回去,這兒的土雞不錯,等我回去的時候給妳帶兩只。”
“黑山子鄉?咋去那麽遠呢?咋沒聽妳李叔說?那妳周六壹定要過來吃飯啊!”
張揚爽快地答應了,又詢問了老太太最近的身體,這才掛上了電話。
小魏抱著兩大盒避孕套送到了計生辦,看到張揚正打電話,把避孕套放在辦公桌上,轉身又出去了。
張揚拿著電話泛起了嘀咕,想給家裏打個電話問問母親的近況,可惜家裏是沒有電話的,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又往縣人民醫院骨科撥了壹個電話。
那邊接電話的小護士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找左曉晴的?巧了,她剛剛下臺,好像去廁所了!要不妳等會兒再打過來?”
張揚笑瞇瞇的說:“妳聲音真好聽,跟中央廣播電臺的播音員似的,反正我也沒啥要緊事,妳陪我聊兩句?”
小護士格格笑了起來:“嘴真甜,想追左曉晴是吧?追她的人可多了,光打電話可沒用。”
“呵呵,打電話壹定是要追她啊?實話告訴妳,我是她哥,怎麽稱呼妳啊?妳聲音這麽好聽,人長得壹定很漂亮,有機會去人民醫院壹定要和妳認識壹下。”張揚跨越壹千三百多年後落下壹毛病,這嘴巴變得多少有些貧,沒事總喜歡跟人嘮嗑。
小護士被張揚逗得笑個不停,壹時間竟忘了這電話是打給左曉晴的,看到左曉晴從身邊走過,這才想起這電話為什麽打來,慌忙叫住左曉晴:“左曉晴,妳哥打來的電話!”
左曉晴楞了楞,她以為電話是田斌打來的,抓起電話就叫了壹聲:“哥!”
聽到左曉晴輕柔的聲音,張揚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坦了起來,厚顏無恥的答應了壹聲:“哎!”
左曉晴頓時聽出了他的聲音,芳心沒來由加速跳動了幾下,紅著俏臉呸了壹聲,幾名護士都看著左曉晴,剛才接電話的那名小護士更是滿臉的迷惑,人家在打情罵俏啊,這打電話的肯定不是她哥。
左曉晴有些尷尬的轉過身去,小聲道:“是不是人當官就有了架子?連傳呼都不回了?”
張揚抱起屈來:“妳是不知道,這黑山子鄉根本就是壹個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傳呼機在這兒根本沒有信號,我花了兩千九百八買得壹中文機現在就成了聾子的耳朵,純粹是壹擺設,只能當表用。”
左曉晴忍不住笑了起來:“活該,這是妳不擇手段的謀取不義之財的下場!”
“妳呼我有事嗎?”
左曉晴沈默了下去,自己壹不留神怎麽這件事也說了出來,好沒面子,她咬了咬下唇:“沒什麽事,就是……就是想讓妳給我當擋箭牌!”看到遠處走來的高偉,左曉晴馬上就想到了借口。
張揚笑著說:“高偉那孫子再敢糾纏妳,回去我打斷他的腿。”
“妳別胡來啊!”左曉晴知道張揚是個敢說敢做的性子,慌忙阻止他。
張揚壹邊打著電話壹邊打開了避孕套的箱子,拿起壹盒避孕套,看著上面火辣的圖片,張大官人壓抑了壹千三百多年,有些部位敏感的很,不知不覺已經直挺挺硬邦邦了。
“工作的還順利嗎?”左曉晴關心的問。
“還成,這邊的領導挺支持我的工作,這不,剛剛搞了壹個工作組,讓我擔任副組長,下基層去宣傳計生工作。”張揚壹邊說,壹邊看著避孕套的使用說明,這玩意兒,他過去從來沒有戴過。
左曉晴輕聲笑了起來:“就怕有些人報喜不報憂,有什麽困難提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到妳呢。”
“避孕套怎麽戴的啊?”張大官人倒是不經吆喝,馬上就提出了壹個直接問題。
左曉晴俏臉發燙,緊咬下唇,這個混賬東西,隔著電話都能說出這麽混賬的話,左曉晴又羞又怒的對著電話:“去死!”然後狠狠掛上了電話,這才發現周圍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剛好從她身邊走過的高偉也驚詫莫名的看著她,左曉晴此時的感受恨不能找壹個地縫兒鉆進去,她紅著臉逃也似的向辦公室的方向跑去。
張大官人聽著嘟嘟嘟的忙音,這才無奈的掛上了電話,撕開避孕套的外包裝,輕輕將圈兒擼成了長條,心說這層皮套在那話兒上不得把人憋死,雙手用力牽拉了壹下,拉出壹尺來長,彈性倒是極佳,張揚童心大起,向套中吹了口氣,直到吹成了壹個冬瓜般的大小,然後挽了壹個結,向空中拋啊拋啊的,琢磨著,這東西當氣球玩也是很好的。
“張主任……啊!”小魏推門進來看到眼前的壹幕顯然是大吃壹驚,臉兒紅的像火燒,這張主任也太搗蛋了,居然將那東西吹成了這麽大。
張揚抓起避孕套放下,卻不小心碰到了桌邊的釘子上,發出‘蓬!’地壹聲炸響,連他自己也嚇了壹跳。
小魏想笑卻不敢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張主任,郭副鄉長讓我通知妳,下午三點在鄉政府大門口集合,先去上清河村檢查工作。”
張揚這才想起了工作組的那檔子事,點了點頭:“沒問題,對了,小魏,我出去這幾天,鄉裏的計生工作就暫時交給妳了。”
“張主任放心去吧,有不懂的事情,我會請教耿主任的。”這小妮子倒是乖巧得很。
下午三點整,工作組的五名成員在鄉政府門口集合,除了張揚以外,其他人都不是第壹次從事這樣的工作,所以臉上都沒有張揚那種興奮和期待的表情,工作組組長,郭副鄉長臉上的表情甚至還有些低沈,畢竟最近鄉裏發生的事情都指到了他的身上,這次下去檢查工作肯定要認真壹些,也要正兒八經的拿出壹些成績。
工作組配備了壹輛汽車,就是平日裏胡愛民開得那輛松花江小面,駕駛員就是鄉派出所副所長杜宇峰,杜宇峰身高壹米八,體重壹百八,剃著貼著頭皮的青茬兒,長得粗眉大眼,給人的感覺相當的彪悍,假如不是穿著這身警服,八成會讓人以為是剛從牢裏出來的重犯,總之這家夥長得很兇。
郭達亮身為副鄉長,坐在了副駕,在鄉裏人的眼裏,副駕駛座是個代表身份地位的位置,郭副鄉長當仁不讓。
張揚來到的時候,農科站的董開正、鄉宣傳幹事朱川都已經在第二排坐好,留給張揚的就是最後壹排了,張揚多少有些想法,畢竟他是王書記親自任命的工作組副組長,這位置和他的身份也太不相襯了,董開正的深淺張揚並不清楚,可黑黑瘦瘦的朱川只不過是個鄉宣傳幹事,從任何壹點來說,這廝的級別都要低於自己,他居然也敢坐在自己前面,張揚免不了要腹誹壹通。
小魏幫著張揚把兩箱避孕套裝上車,然後張揚來到最後壹排坐了。
杜宇峰點燃壹支紅山茶,從後視鏡看了看張揚身邊的兩箱東西,笑了起來:“小張主任,回頭給整我兩盒。”
張揚樂呵呵點了點頭:“只有兩種型號33,31的不知有沒有合妳用的。”
杜宇峰笑了起來:“33的湊合,又不是穿鞋,這玩意兒有彈性,擠點兒也沒啥!”
郭達亮也忍不住露出壹絲戲謔的笑意:“小杜啊,妳這是公開挖社會主義墻角。”
杜宇峰壹邊啟動了引擎,壹邊反駁說:“郭鄉長,您這話我可不樂意了,我這是支持國家計劃生育政策,要不我這春種壹粒粟,秋收萬顆子,單單是罰款我壹輩子也還不清啊!”壹句話把滿車人都逗樂了。
朱川笑嘻嘻的說:“誇張,杜所真能誇張,妳要是能秋收萬顆子,我把這兩箱避孕套都吃了。”
張揚不失時機的奚落這廝道:“準備紅燒還是清燉?”
壹車人哄笑起來,朱川登時鬧了壹個大紅臉,心說小張主任真沒口德。
董開正笑著說:“杜所,現在不興浮誇風了,妳身體雖然壯實,我看在某些方面也未必強勢。”
杜宇峰壹聽就不樂意了:“我說老董,妳可以蔑視我的人格,但是不可以蔑視我的性格,我在性……格方面還很強勢的。”這廝的確很有幽默感,關鍵之處故意拖長發音,弄得郭達亮剛剛喝到嘴裏的壹口水全都噴到了前車窗上。
男人對於性話題的熱衷是個普遍現象,壹旦談到這個方面,彼此間的距離很快就拉進了許多,不過張揚在其他人的眼中還是個小孩子,對這些事情,他顯然沒有太多的發言權。
小面包慢慢悠悠開上了盤山公路,杜宇峰又打開了話匣子:“郭鄉長,我說,咱們鄉裏的這路也該修修了,到處都是坑坑窪窪,每年都會有車禍發生。”
郭達亮嘆了口氣:“鄉裏的財政緊張啊,再說了清臺山隧道貫通之後,這段老省道就成了沒人過問的孩子。”
杜宇峰也嘆了壹口氣:“別說咱們黑山子鄉,就連整個春陽縣也是爹不疼娘不愛,平海不管咱們,北原也不管咱們,說是兩省交界,地理位置重要,其實是兩不管。”
自從上了山路,道路迂回險峻,小面包在山間行進,壹面是懸崖峭壁,另壹邊是陡峭的山巖,董開正不敢望向窗外,緊閉雙目,臉色也微微有些變了。
朱川也被勾起了談性,他笑著道:“說起這件事我倒想起了壹個典故,說日本鬼子侵略中國那會兒,攻到春陽縣,再想往前打的時候,壹問前面是黑山子鄉,慌忙選擇繞道,知道為什麽嗎?是因為黑山子鄉多土匪,連日本鬼子也害怕,哈哈……”朱川大笑起來,可是他馬上發現其他人沒有壹個人發笑,又有些尷尬的閉上了嘴巴。
郭達亮向後靠了靠:“那是因為黑山子鄉窮,沒啥可搶的。”
杜宇峰咬牙切齒的罵:“瑪麗隔壁的日本人,我聽到日本兩個字就氣不打壹處來,要是讓我趕上抗日戰爭的時候,老子把鬼子殺光,把日本女人奸光!”
郭達亮笑著指出:“偏激!小杜太偏激!”
平日裏他們之間都相當的熟悉,再加上從鄉政府出來,在外面也就沒了那麽多的顧忌,杜宇峰說出這句話還覺著有些不過癮:“奸她們我都得戴套,老子的東西金貴,壹滴都不給他們!”
郭達亮再噴,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妳瞧瞧,妳瞧瞧,妳哪裏還有個警察的樣子……”
坐在後座的張揚也笑了起來,這位杜所長倒是個性情中人。
杜宇峰不得不把車先停下來擦幹凈郭副鄉長噴到擋風玻璃上的水霧,玩笑歸玩笑,可是在山路上開車必須要慎重,前面就是緊十八盤和慢十八盤,放眼中國也很少有這麽險的地兒,杜宇峰雖然是老駕,這條路跑了近百趟,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停車休息的時候,有幾輛幸福250從他們車旁經過,山上的交通主要都是通過這些摩托車,杜宇峰拿著自己的紅山茶打了壹圈,到張揚的時候,張揚不吸煙,當然就沒接過來。
杜宇峰點燃香煙後笑瞇瞇打量著張揚:“我說小張主任,聽說上午妳壹個人把下清河村的四十多個人揍了,這可是打我來到黑山子鄉,聽到的最牛逼的事兒。”
張揚今天壹直都表現得很低調,淡淡笑了笑:“實在是他們逼人太甚。”
杜宇峰向張揚豎起了大拇哥,他並沒有親眼見到張揚壹打四十三的精彩場面,對這件事多少有些懷疑,不過周良順把那些村民全都帶回派出所那可是事實,杜宇峰檢查過幾個人的傷勢,傷的恰到好處,沒有壹個人能夠得上輕傷害,杜宇峰和周良順平日裏是面和心不合的,周良順會做表面功夫,杜宇峰卻是壹個做實事的人,性格方面壹個內向壹個外向,也是截然不同,所以所裏很多的苦差就派給了杜宇峰,杜宇峰雖然知道周良順故意整他,可他也不想在所裏呆,平日裏對周良順也是眼不見心不煩。
“今天派出所出任務的時候怎麽沒見到杜所?”
杜宇峰用力抽了口煙,目光望向遠方盤旋的山道:“平時我很少在鄉裏,最近在緊十八盤附近常有飛車黨出沒,上頭下了任務,讓我們整頓壹下,所裏把任務交給了我。”
“飛車黨?”郭達亮也湊了過來。
杜宇峰把抽剩的煙蒂扔在地下,用腳用力碾了碾:“都是從北原過來的壹幫混混兒,精力無處發泄,看中了十八盤的地形,最近時常來到這裏飆車,去年年底還摔死了壹個,北原省公安廳通過咱們省廳施加了壹些壓力。我上個月幾乎壹整月都在這附近蹲點,誰成想,這幫孫子居然轉了性子,壹整月也沒見到壹個人影兒。”
眾人同時笑了起來,杜宇峰揮了揮手:“不說了,上路,大家該放水的放水,咱們這壹車可就開到上清河村了。”
上清河村位於清臺山的半山腰,也是黑山子鄉海拔最高的鄉村,小面包駛離省道後,沿著坑坑窪窪的山村道路壹路前行,四點壹刻的時候來到了上清河村的村口,上清河村的得名是因為村子旁邊的那條小清河,小清河從山頂流下,蜿蜒行進,壹直流到山下,匯入山下的天青河,張揚打得那些村民來自下清河村,也是小清河旁邊的村莊,不過下清河村位於清臺山的山腳,和鄉政府更近壹些。
工作組要來的消息提前已經通知了村支書劉傳魁,上清河村村口的牌坊下蹲著壹個幹瘦的老頭兒,他披著壹件灰布老棉襖,手裏拿著壹桿旱煙,吧唧吧唧的抽著,看到小面包出現的時候,才把煙鍋子朝鞋底磕了磕,整了整肩頭的老棉襖迎了上去。
工作組的多數成員跟這位老支書都是相當的熟悉,杜宇峰搖下車窗,樂呵呵招呼著:“劉支書,我們又找妳討酒喝來了。”
老支書笑了起來,滿臉的皺紋笑成了壹朵綻放的山菊花:“妳這娃就是嘴饞,羊都殺好了,剛剛下鍋,晚上咱們吃全羊!”
郭達亮笑著說:“劉支書,可別整母羊啊!”
劉傳魁哈哈大笑起來,小眼睛流露出鄉裏人特有的狡黠:“郭鄉長放心,羊球羊鞭啥的都留著讓您檢閱呢。”
壹車人都笑了起來,郭達亮招呼劉傳魁上了小面包,朱川把位置讓了出來,這樣的舉動讓張揚更不舒服,合著這狗日的不是沒眼色,今兒坐自己前面是故意的。
劉傳魁上了車子,既沒搭理朱川也沒搭理董開正,而是轉過身向張揚伸出滿是老繭的大手:“小夥子,上次多虧妳捎上俺和小孫女。”
張揚這才想了起來,心說怎麽看著這位劉支書那麽熟悉呢,感情是上次來黑山子鄉跟自己蹭公交車的那位老頭兒,也樂呵呵的伸手迎了出去,跟劉支書熱情地握了握:“劉支書,咱們看來真是有緣啊!”
杜宇峰也沒有想到兩人認識,壹邊開車壹邊主動介紹說:“劉支書,這是咱們鄉新來的計生辦張主任!”
劉傳魁這才知道張揚的真實身份,心想難怪那天人家那麽囂張,原來是鄉政府的官員,不過這計生辦主任在黑山子鄉和別處不同,在黑山子鄉的彪悍民風影響下,計生辦主任幾乎成了倒黴蛋的代名詞。
劉傳魁臉上的笑容明顯的生硬了壹些:“計生辦主任……咋恁年輕呢?”
張揚笑了起來:“劉支書,妳叫我小張或者直接叫我張揚就行。”張大官人第壹次下基層,還是盡量想給人以親民的印象的。
劉傳魁也不跟他客氣,介紹說:“要說這計劃生育工作,我們村可是黑山子鄉的先進!”
杜宇峰笑了起來:“得了,劉支書,妳想宣傳還是找朱川,我們這次下來不是聽妳說成績的,我們是來找毛病的。”
劉傳魁瞪大了眼睛:“找毛病,妳有毛病才是,晚上喝死妳這龜孫子,讓妳爬著回去。”又引得壹陣大笑。
劉傳魁雖然是個村支書,肚子裏還是有些墨水的,他主動向張揚介紹說,這上清河村雖然在窮山窩窩裏面,可歷史倒是悠久,門前的牌坊是某朝某代的皇帝親自賜立的,為的是紀念他寵愛的妃子,提起這件事劉傳魁馬上眉飛色舞,把那位不知名的貴妃娘娘描述成人間少有的絕色。
工作組的其他成員顯然已經不止壹次聽說了這個故事,郭達亮笑著說:“拉倒吧,就算上清河村當真出過貴妃娘娘,可皇帝給樹個牌坊做什麽?皇帝就算要紀念她也不至於跑到這山溝溝裏立牌坊吧?”
劉傳魁聽出郭副鄉長話裏的質疑成分,臉紅脖子粗的分辨著:“我們上清河村的姑娘別說在春陽,就是在江城,在平海也是出了名的漂亮,咋就出不了貴妃娘娘呢?”
杜宇峰搖晃著大腦袋:“真是可惜,我要是沒結婚也在上清河村找個水水靈靈的妹子,比我家那個母老虎成色可不是高出了壹籌。”
劉傳魁笑著說:“就妳這大老粗的熊樣,哪家的閨女能看上妳,人家小張主任白白凈凈的倒是有些希望。”
壹群人順著這話把矛頭都指向了張揚,恨不能這次就讓張揚在上清河村安居樂業,當個上門女婿算了。
上清河村的村委辦公室位於村西頭的老槐樹下,外面有壹塊空闊的場地,槐樹下已經擺好了壹張八仙桌,上面放著泡好的茶水,村辦公室主任劉信娥正在忙前忙後,她是劉傳魁的侄女,在村中身兼多職,同時還是村廣播站站長,村婦女主任。
劉傳魁招呼工作組五名成員來到八仙桌坐下喝水,郭達亮稍稍休息了壹下,就提出要抓緊進行檢查工作,大家分頭進行工作,他和杜宇峰前往村紅旗小學視察消防工作,董開正和朱川由劉傳魁陪同去檢查春種工作,張揚則由劉信娥配合在村委會外進行計生宣傳工作。
劉信娥用大喇叭通知了村裏,很快就有壹百多名已婚婦女帶著小孩來到村委前的空地上。
劉信娥看了看坐在八仙桌前的張揚,心說這個計生辦主任真是年輕,她低聲道:“張主任,來的差不多了,要不妳講兩句?”
張揚點了點頭,來到地勢較高的老槐樹下站了:“各位鄉親,各位大嫂大嬸,大娘大姨,首先我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張揚,是黑山子鄉新任的計生辦主任……”張大官人說到這裏刻意停頓了壹下,最近他看了不少關於演講方面的書,這次停頓是為了給別人制造鼓掌的空間,可停了小半天,也沒有壹個人有鼓掌的意思,壹群育齡婦女大眼瞪小眼的看著這位年輕的計生辦主任,有幾人正竊竊私語,這誰家的孩子,怎麽幹這麽壹個丟人的工作,日後保不準連媳婦兒都找不到。
張大官人武功壹流,耳力比壹般人要強勁許多,這些對他的議論,他當然聽得清清楚楚,他笑了笑,大聲說:“我知道,大家覺著我年輕,對我的工作能力抱有懷疑的態度,今天我在這裏保證,以後我會全心全意的撲在計劃生育工作上,要讓黑山子鄉的計生現狀有壹個質的飛躍。”
再次停頓,還是沒有人鼓掌。
張揚有些郁悶,甚至對自己的演講水平產生了懷疑,他幹咳了壹聲:“計劃生育是我國的基本國策,有句話怎麽說?想致富,少生孩子多種樹,孩子生得越多,家庭的負擔就越重,生活的水準也就無法提高上去……”
壹個聲音忽然在下面響起:“怎麽劉支書的兒子生了四個都沒人管呢?”
張揚楞了,目光尋找著說話的那個,可這麽多人都在七嘴八舌,想找到具體說話的人哪有那麽容易。
劉信娥顯然有些生氣,大聲說:“劉大柱那是特殊情況,人家頭四胎都是弱視,國家規定可以生第四個。”
“我家那個還弱智呢,怎麽不讓我生第四個?”
壹時間下面亂成壹團,場面顯然有些失去控制,張揚懶得跟這群老娘們廢話,他的任務是檢查工作,外帶著普及計劃生育知識,他示意眾人停下叫嚷,揚起手中的那盒避孕套:“下面,我給大家講壹講基本的避孕常識,關於避孕套的使用問題。”
下面突然靜了下來,可馬上又嗡嗡的議論開了,現在的小青年咋恁不要臉呢,這種東西也能公開拿來說事。
張揚打開小包裝,取出避孕套,按照步驟戴在左手拇指上做了壹個示範。
有人笑了起來:“張主任,就是戴在手上嗎?”
張揚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幫老娘們分明在消遣他,誰家用避孕套是戴在手上的?他搖了搖頭,向發問的那名婦女說:“就套在妳男人那根尿尿的東西上。”
那老娘們顯然是故意搗亂:“套上去他怎麽尿尿呢?”
下面炸了窩壹般哄笑起來。
張揚還是第壹次見識到這些山村老娘們的厲害,雖然他臉皮很厚,這時候也不禁冒出了冷汗:“這避孕套也不用壹天到晚戴上。”
劉信娥再也聽不下去了,大聲說:“老李家的,妳們兩口子總不能沒日沒夜地幹那種勾當。”
笑聲更大。
張揚早已沒了宣傳計生知識的心情,看來人家在這方面的知識壹點都不比自己少,還是趕快散會發套子吧。壹宣布每人免費領取壹盒避孕套,那幫老娘們頓時來了精神,避孕套雖然不是啥好東西,可畢竟不花錢,白給的東西誰不想要啊。
壹箱避孕套很快就已經見底,幾個小孩已經拿著避孕套當場吹了起來,張揚有些無奈地看著,看來這東西最大的作用還是被當成氣球。
劉信娥看到張揚壹臉無奈的樣子,也感到有些同情,讓這麽年輕壹個小夥子給壹幫老娘們上計劃生育教育課實在是難為他了,她低聲勸道:“農村的計劃生育工作就是這個樣子,上清河村還算好的,畢竟這裏窮,多數人家是想生都生不起,張主任習慣以後就好了。”
張揚點了點頭:“妳把村裏已經生過壹胎的男人集合起來,明天上午我給他們做個身體檢查。”張大官人從來都不怕困難,麻痹的妳們這幫老娘們不支持我的計生工作,我就從妳們男人下手,老子只要動些手腳,讓妳們的男人從此失去生育能力,不計劃也得給我計劃!
劉信娥哪知道這位小張主任存著這個心思,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回廣播室通知去了。
領完紀念品的育齡婦女全都回家忙活去了,村委會前的空地馬上變得空空蕩蕩,張揚百無聊賴的坐在八仙桌旁,手裏的那盒避孕套不時的在桌上豎起放下,壹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怯怯湊了過來:“叔叔,妳能給我壹盒氣球嗎?”
張揚壹眼就認出這是村支書劉傳魁的孫女,那天跟他壹起座公車的那個,笑著把手中的那盒避孕套給了她,揪了揪她系著紅繩的羊角辮:“妳叫什麽?”
“劉招弟!”小丫頭響亮的回答道。
“家裏有幾個弟弟妹妹?”
“有三個妹妹,她們叫再招、還招、絕招,沒有弟弟!”劉支書的兒子劉大柱是三代單傳,頭胎生了壹個女兒,叫招弟,誰想到第二胎又是壹個女兒,所以叫再招,第三胎還是女兒叫還招,這第四個女兒讓劉大柱失望無比,所以起名絕招。
張大官人聽著這壹個個強悍的名字,內心的震撼實難用言語來形容。
張揚雖然不受廣大育齡婦女的歡迎,可是在上清河村孩子們的眼中卻是壹個大大的好人,因為這個叔叔發氣球給他們玩,在張主任做完計生宣傳工作後,整個上清河村到處都晃動著這種特制氣球的影子,其中居然還夾雜著五顏六色的影子,那是因為有彩色避孕套在內的緣故。
天蒙蒙黑的時候,工作組的其他成員完成了自己的檢查工作陸續歸來,臉上都帶著欣慰的笑容,上清河村的工作比預想中更為理想,從另壹方面證明,村支書劉傳魁還是很有能力的,工作組成員回來的途中都已經看到了孩子們手中揮舞的氣球,從此不難想到小張主任的計生工作已經實打實的落在了孩子身上,看來什麽事兒都要從娃娃抓起。
老支書劉傳魁進入村委會以前,已經從劉信娥嘴裏聽說了剛才計劃生育動員會的詳細情況,再看張揚時的目光中已經有了些許的同情成分在內,原本準備好的幾句風涼話也就沒說,人家已經夠倒黴了,總不能落井下石啊,山裏人的厚道可見壹斑。
每年鄉裏都會有工作組下來,劉支書接待了也不止壹次,說穿了檢查工作只不過是壹個形式,實際工作還是要村裏去做的,最實打實的工作應該是每次的接待,劉支書為了工作組的到來特地宰殺了壹頭四十五斤的肥羊,用上清河村特色的全羊宴來招待下基層的領導。
晚飯安排在村小學食堂,掌勺的就是劉支書的兒子劉大柱,劉大柱今年二十八歲了,雖然努力多年沒有生下壹個男娃兒,可壹手廚藝卻是出類拔萃,圓桌上已經擺上了,紅燜羊肉,清燉羊排,香酥羊腿,醋溜滑脊,蔥爆羊肉,清燉羊骨髓,紅燒羊眼,紅燒羊球,是為上清河村最有名的羊八件,其他還有用羊肉做的涼菜和炒菜。
望著壹桌香噴噴的菜肴,工作組每個人都是食指大動,只等著郭副鄉長說出開場白,郭達亮作為現場的最高領導,拿著官腔開始了講話,他首先肯定了以劉支書為首的上清河村領導層的工作成績,然後又提出了幾點不足,幾點希望,雖然發言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可是面對著滿桌的美食仍然讓工作組的成員感到有些啰嗦,郭達亮講完,又讓劉支書說兩句,劉支書雖然是村支書,可眼皮子那不是壹般的活絡,說了壹句:“我沒啥好說的,大家吃好喝好!”
杜宇峰率先鼓起掌來:“還是劉支書痛快!”拿起筷子的手卻被郭副鄉長含笑敲了壹記:“合著妳嫌我啰嗦,別怪我沒提醒妳,我這人記仇!”壹桌人同聲笑了起來,杜宇峰和郭達亮平日裏也玩笑慣了,自然不會當真,指著壹桌子的菜肴道:“要殺要剮容我吃完這頓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