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9章 控制
醫道官途 by 石章魚
2022-3-2 21:14
專家組關於體育場看臺工程的第二次論證結果出來了,事實證明工程質量並不存在太多的缺陷,這個結果絕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劉艷紅在內的所有調查組成員都沒有想到,這個連工程資質都沒有的劉海軍,帶著壹幫農民工居然沒有幹出豆腐渣工程來,或許劉海軍的壹句話能夠解釋這壹奇怪地現象:“我娘說了,幹事就得踏踏實實的,拿了錢就得把事情做好!”劉海軍的娘已經過世多年,可能她也沒想到自己當初的壹句話會給兒子日後造成這麽大影響。
工程的質量不存在問題,這讓平海省內方方面面都松了口氣,無論體育場的翻修工程存在怎樣的漏洞和問題,工程的質量是過關的,這是事實,也通過了兩次專家組的論證,換句話來說,施工方不應該為這次看臺坍塌事件承擔主要的責任,造成坍塌的真正原因,還是短時間內湧到看臺上的觀眾人數大大超過了看臺本身設計的承載能力,坍塌在所難免。
平海省委書記顧允知和省長宋懷明在事情初步明朗之後再度聚在了壹起,他們商量這件事的應對方法,宋懷明首先向顧允知匯報了壹下賠償的方案,賠款方面他們參照相關規定給予了最高限額的賠付,傷者的醫藥費也由平海方面全部負責。
顧允知道:“其實追查球迷騷亂事件,並不是想推卸責任,我只是不想雲安省方面給我們施加太多的壓力,想讓他們意識到在這次事件上他們也有責任。”
宋懷明嘆了口氣道:“工程的設計和施工質量雖然沒有問題,可是其中仍然存在著諸多的問題,如果沒有4.17慘案的發生,這些內幕可能會被永久的隱藏起來,可隨著看臺的坍塌,這些藏在陽光背後的內幕交易也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顧允知道:“看臺坍塌的真正原因是球迷騷亂,短時間內擁上西看臺的人數太多,超出了看臺的承載極限!”
宋懷明道:“這是事實,可卻不容易被老百姓接受,多數人都會直觀的認為工程質量存在問題,如果現在我們把真正的原因拋出去,估計那些死難者的家屬肯定不會答應,事態非但不會平息,反而會更加的激化!”
顧允知道:“任何人都要尊重事實,遇難者是值得同情地看,但是他們也對這次的事件負有壹定的責任,這次的事情存在多方面的責任,比賽的主辦方,比賽的協辦方,執場裁判,俱樂部官員方面,乃至球員方面,問題無處不在!”
宋懷明道:“雲安省方面要求接手調查泰鴻俱樂部行賄案!”
顧允知淡然笑道:“他們開始積極主動起來了,開始意識到應該面對現實,而不是壹味的給我們施壓,這次的悲劇不是平海單方面的責任!”
宋懷明道:“顧書記覺著我們應該把泰鴻俱樂部行賄案交給雲安省方面嘛?”
顧允知反問道:“妳認為呢?”
宋懷明道:“按道理來說我們應該交,如果不轉交,我們最多查到泰鴻俱樂部,再往下也查不下去!”
顧允知道:“交過去,雲安省方面會繼續查嗎?”
宋懷明沒說話,他對泰鴻的背景也有所了解,雖然高勇已經承認是趙國梁指使他向朱毅行賄,可這件事被趙國梁矢口否認,將他們轉交給雲安,事情肯定會出現變化,但是這次問題的關鍵並不是追查假球黑哨,而是引起這場球迷騷亂的原因,裁判員朱毅是受賄者,行賄者是泰鴻俱樂部副總經理高勇,但是他們的出發點是操縱比賽,球迷騷亂也不是他們想發生的。如果他們對這起事件緊追不放,雲安省方面勢必會針對工程質量的問題繼續做文章,雙方會陷入艱苦的博弈之中,挖得越深,暴露出的問題就越多,事情就更加難以解決。宋懷明道:“查不查是他們的事情!”
顧允知意味深長道:“4.17的事情妳打算怎麽處理?”
宋懷明道:“省體委主任惠敬民要出來承擔責任,體育場翻修工程承包商要對這起事件負有壹定的責任,施工方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顧允知道:“既然已經證明工程設計和施工質量不存在問題,為什麽還要打他們板子?”
宋懷明道:“板子必須要打,梁成龍非法轉包,其中涉及到有人收取工程回扣,打他們板子,是為了給公眾看,也是為了給他們教訓!”
顧允知點了點頭,這件事涉及到兩個省,極其敏感和微妙,如果處理不好,雙方繼續僵持,拒不合作,其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他相信喬振梁是個聰明人,平海方面把泰鴻俱樂部行賄案交給雲安方面,喬振梁就會明白他們的態度,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喬振梁就會前來平海擔任省委書記,在這件事上他不可能做絕,如果壹追到底,在他沒來到平海之前,就會給平海的各級官員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會激發官員們的抵觸情緒,這對喬振梁未來的工作是不利的。
宋懷明並非是不想查,而是這件事沒辦法查下去,事實已經很清楚,體育場看臺坍塌和工程質量無關,但工程之中的確存在問題,責任總得有人承擔,制造這起坍塌事件的是球迷,正是他們的這場騷亂方才導致這場慘劇的發生,可球迷已經成為受害者,仍將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引起他們騷亂的原因是這場不公平的比賽,而比賽的制造者是執場裁判和俱樂部。
宋懷明對中國的體育機制並沒有太多的興趣,可問題擺在眼前,他必須要有所作為,他雖然是壹省之長,對這方面所做的事情卻並不多,這種機制的範圍太廣,並不是他壹己之力可以改變。
顧允知似乎覺察到了宋懷明此時的心中所想,低聲道:“有些醜陋的東西就像生存在人身體上的毒瘤,恨不能壹刀把它們全部切掉,可切掉了,這個人就會失血過多,就會引發更嚴重的病癥,所以我們只能壹步壹步的來,壹個壹個的切!恢復健康也需要壹個漫長的過程,我們必須要有耐心!”
宋懷明和顧允知壹般想法,他嘆了口氣:“終有壹天,我們會把這些毒瘤全部切除掉,讓我們的體制健健康康,讓老百姓安居樂業!”
洪偉基向省委書記喬振梁匯報完事件的進展情況,發現喬振梁好像並沒有在聽,洪偉基有些尷尬地停住說話。
喬振梁的目光望著辦公桌的桌面,若有所思,他忘記了眼前洪偉基的存在,足足出神了三分鐘左右,方才醒了過來,不好意識的笑了笑道:“昨晚睡得太晚了,忽然感到有些倦了!”
洪偉基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和今天探討的主題有什麽關系,笑了笑道:“喬書記要多註意身體,我們還要靠您領導呢!”
喬振梁即將前往平海省上任的事情已經悄然傳播了出去,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淡然壹笑道:“領導妳們的時間不多了!”這還是喬振梁第壹次在人前流露出自己要走的事情。
洪偉基道:“喬書記真的要走?”
喬振梁點了點頭:“中組部已經找我談過話了,五月底就要前往平海上任,老賀接替我的位置。”他口中的老賀是原平海省省長賀金民,今年五十五歲,年齡比喬振梁還要大壹些。洪偉基‘哦’了壹聲,他並沒有感到太多的失落,從資歷和政績上,他距離雲安省壹把手的位置還很遠,更何況他前來雲安省並沒有多久的時間,凳子還沒有坐熱,想要獲得提升很難,不過他和賀金民相處的還算不錯,他們兩人是老鄉,在這個意義上關系比起喬振梁還要親近壹些。
洪偉基內心深處是很想接近喬振梁的,可喬振梁的為人絕非像他表面上那樣和藹可親,喬振梁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壹團和氣,可他和任何人之間都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和這種人相處,很難拉近彼此的關系,喬振梁的出身和背景決定,他根本不需要去考慮別人的感受,他生來就是壹個上位者,如果妳認為他向妳笑得溫暖代表著他願意向妳敞開心扉,那妳就錯了,大錯特錯。洪偉基感嘆道:“真舍不得您走啊!”
喬振梁又笑了,他長相很親民,笑起來很親切,這樣的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誰也不會跟省委書記聯系在壹起。喬振梁的思維跳躍性很大,忽然又回到了4.17事件上:“東江體育場看臺坍塌事件真的和工程質量無關?”
洪偉基點了點頭:“平海專家組,中央專家組都進行了論證,我們旁聽了論證會,工程的設計符合標準,施工質量也沒有問題,應該說真正導致看臺坍塌的是這場球迷騷亂,短時間內看臺上湧入了太多的球迷,大大超出了看臺的承受上限,進而發生了這次慘劇。”
喬振梁道:“組織管理上存在很大的問題!”
洪偉基道:“平海方面已經做出了反應,省體委主任、東江市體委主任、足協官員、建築承建商全都被控制起來了,看樣子會承擔相應的責任!”
喬振梁淡然道:“不這麽做,不足以平民憤!”
洪偉基道:“他們把泰鴻俱樂部的事情移交給了我們!”
喬振梁向後靠在椅背上,低聲道:“泰鴻俱樂部行賄的事情是否屬實?”
洪偉基道:“泰鴻俱樂部副總經理高勇已經供認了行賄的事情,執場裁判朱毅等人也承認受賄的過程,雙方口供相符,不過高勇在平海的時候有壹份口供指認泰鴻俱樂部總經理趙國梁指使他前去行賄,可他回到雲安後,又馬上翻供,說是對方調查組張揚對他刑訊逼供,迫使他這麽說的!”
喬振梁皺了皺眉頭,現在之所以搞到如此尷尬地局面,和泰鴻俱樂部行賄案密切相關,否則他們和平海之間的博弈中,雲安會占盡上風,事情發展到現在,平海表面看上去雷聲很大,覆蓋面很廣,可雨點卻很小,並沒有將事件深入下去,不知顧允知和宋懷明出於怎樣的考慮?喬振梁也明白,他們之所以順利地將泰鴻俱樂部行賄案移交給雲安方面,絕不是壹種妥協,而是壹種態度,他們期待自己有所表現,雙方協同合作,將4.17事件處理好。
喬振梁低聲道:“根據妳所說的情況,客觀的來看,這次的坍塌事件是球迷騷亂造成的?”
洪偉基點了點頭。
喬振梁道:“這麽說,罪魁禍首是這場不公平的比賽咯?”
洪偉基道:“喬書記的意思是要徹查俱樂部的事情?”
喬振梁閉上雙目,似乎入定壹般,過了壹會兒方才道:“查的越多,雲安方面的責任就越大!”
洪偉基有些迷惑地看著喬振梁。
喬振梁道:“事情發生在平海,開始的時候,應該牽涉不到雲安,平海方面圍繞幾條線齊頭並進,他們查球場黑哨真正的用意就是想把我們拖進來,讓雲安從純粹的受害者,轉變成責任的承擔者之壹!”
洪偉基也已經看清了這件事,不得不佩服顧允知高明的手腕。
喬振梁道:“事實上泰鴻真的不幹凈,所以這件事才會發展到如今的境地。”
洪偉基已經明白了喬振梁的意思,正如他剛才所說,查的越多,雲安方面的責任就越大,就算查,也不是現在。他低聲道:“喬書記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張揚在4.17事發之後,第壹次以朋友的身份探望了梁成龍,事情已經基本明朗,梁成龍必將承擔責任,不過責任沒有如預想中嚴重。
梁成龍望著張揚笑了笑:“張主任要提審我?我該說的全都說了!”
張揚笑道:“妳他媽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梁成龍感嘆道:“我為什麽不能笑出來?鬼門關上走了壹圈我又回來了,慶幸,我真的很慶幸!”
張揚在他對面坐下,從兜裏掏出壹盒香煙,拆開後遞給梁成龍壹支,又幫他將香煙點燃。
梁成龍抽了壹口道:“今天妳是以朋友的身份來探望我還是以紀委方面的身份來訊問我?”
張揚道:“前者!”
梁成龍道:“真是不容易啊!”
張揚道:“妳這次認罪態度挺積極的!”
梁成龍點了點頭道:“這些天我沒睡過壹個好覺,如果工程質量存在問題,那是要殺頭的!我他媽還沒活夠,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這樣死了我不甘心。”他停頓了壹下,接連抽了幾口煙。
張揚皺了皺眉頭,忍不住提醒他:“少抽兩口,別跟個煙鬼投胎似的!”
梁成龍吸了壹口氣,嘴巴中冒出的白煙被他的鼻孔吸了進去,他的表情很享受,可張揚看著卻感覺到有些惡心。梁成龍道:“真的,我本來以為這次我死定了,只要不牽連到別人,不給別人造成影響就行!”他口中的別人就是他的叔叔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
張揚道:“妳還算有擔當,算得上壹條漢子!”
梁成龍道:“死了這麽多人,我良心上過不去,我認為是工程質量的問題,我後悔將工程轉包給劉海軍,可沒想到這次的問題並不是出在工程質量上。”
張揚道:“妳壹樣要受罰,非法轉包!”
梁成龍道:“這是我罪有應得,其實如果從壹開始我咬死口,不把劉海軍供出來,我的責任會更輕壹些,別人也就不會知道轉包工程的事情。”張揚笑了起來:“在抗日戰爭時期,妳這種人就是當漢奸的料,還沒怎麽嚴刑逼供呢,妳全都招了!”
梁成龍道:“上面的處理意見出來了沒有?”
張揚道:“這件事影響很大,雖然工程設計和質量上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妳必須要為工程中的非法轉包暗箱操作埋單,據我所知,妳可能會被判刑!根據性質不會超過七年。”
梁成龍道:“只要不死我就已經萬幸了,我服從任何判罰!”
張揚道:“妳的違規轉包會面臨壹大筆罰款!”
梁成龍道:“除了罰款之外,我決定捐兩百萬給這次遇難的死者,以此表達我內心中的歉意!”
張揚望著梁成龍,忽然感覺到這廝的身上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人在經歷大起大落之後的確會讓心態產生變化,梁成龍經歷這次事件,和死過壹次沒什麽分別,所以他對現在的結果能夠坦然接受。
但張揚心裏並不舒服,他辛辛苦苦追查泰鴻俱樂部行賄壹案,利用各種方法,突破高勇的心理防線,讓他供出了趙國梁,就在張揚準備對趙國梁下手的時候,上面將泰鴻俱樂部壹案移交給了雲安方面,這讓張揚有種壹拳落空的感覺,他很失落,他去找劉艷紅發牢騷,劉艷紅也很郁悶,只說是上頭的意思,自己也沒有辦法。
這種時候,無論顧允知還是宋懷明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張大官人也不敢主動觸這個黴頭,他憤憤然道:“事情難道就這麽結了?我都查到趙國梁了,他才是行賄的策劃者,他是這起慘劇的罪魁禍首,為什麽不查下去,為什麽要將泰鴻俱樂部的事情移交給雲安?”
劉艷紅苦笑道:“妳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雲安方面反饋過來的消息,說高勇投訴妳對他用刑,他是屈打成招!”
張揚怒道:“麻痹的,什麽東西,讓他過來驗傷!”
劉艷紅瞪了他壹眼,這廝開口就是粗話,不過想想也情有可原,好不容易才挖出壹條大魚,壹轉眼這條大魚又要跑了,誰心裏也不會好受,劉艷紅道:“人家也不是真想追究妳,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高勇翻供了,行賄的事情和趙國梁無關!”
“無關才怪,傻子都能看出是趙國梁指使他!”
劉艷紅道:“高勇咬死口,妳證明不了這件事,現在雲安方面接手了,人家認為已經查清了這件事,4.17事件應該了結了!”
張揚冷笑道:“政治果然是少數人的遊戲,他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死了31個人,如今追查到了原因,為什麽不把這件事徹底給搞清楚?”
劉艷紅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平息這次事件,讓死傷者得到安慰,就算妳能夠證明趙國梁唆使高勇行賄,無非是多壹個人入獄而已,死去的人還會復活嗎?妳深挖泰鴻俱樂部,雲安省方面是不會允許的,對雲安和平海來說,繼續深挖下去就是相互拆臺,後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張揚道:“那就放任趙國梁這種人逍遙法外?”
劉艷紅嘆了口氣道:“張揚,高勇站出來承擔了這件事,在法律上是沒有漏洞的,雖然之前他承認是趙國梁唆使他,可趙國梁予以否認,人家洗得很幹凈,從財務拿錢也沒有他的簽字,我們找不到任何證據。”
張揚道:“只要抓住他,我就能讓他招!”
劉艷紅道:“我們是紀委,不是公安局,妳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事情過去了,妳必須接受這個現實!”
張揚道:“整件事就沒有公平可言,梁成龍、劉海軍他們雖然存在非法轉包,可工程質量沒有問題,他們卻要承擔法律責任,真正造成球迷騷亂的罪魁禍首是趙國梁,這混賬東西卻要逍遙法外!”
劉艷紅道:“妳只是主觀臆斷,缺少證據,張揚!我的正義感不比妳遜色,可是我更清楚大局觀的重要性,我相信領導們考慮的更多,他們不但要考慮如何將老百姓的傷害降低到最低點,還要考慮到平衡局面,如果把這件事比作壹場戰爭,我們看到的只是局部,他們必須要做全盤考慮,妳懂嗎?”
張揚道:“我懂,可我現在開始懷疑了,自己是不是能夠當好壹個將軍!”
劉艷紅笑道:“將軍我不清楚,不過妳肯定是個合格的士兵!”她泡了杯紅茶給張揚端到面前:“考慮壹下,來紀委工作吧,妳的正處包在我身上!”
張揚笑了起來,這已經是劉艷紅第二次向他提出邀請了,他搖了搖頭:“說實話,4.17事件剛剛發生的時候我的確動過這方面的心思,我覺著紀委工作很威風,想調查誰就調查誰,頂著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旗號,有顧書記他們撐腰,平海範圍內,別管妳官多大,只要妳作奸犯科我就能查妳,可現在看來,遠不是那麽回事兒!”
劉艷紅道:“不管妳是什麽人,不管妳官做得多大,總得受到約束,正是因為有了約束,這個世界方才有了規則,如果失去了約束,這個世界也就不復存在。”
張大官人道:“您說的太深奧,我聽不懂,我這人不喜歡被約束,喜歡約束別人!”
劉艷紅忍不住笑了起來:“妳什麽意思?來不來,給我壹個明白話!”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來,堅決不來!”
張揚回到省黨校的時候,看到壹輛黑色的奔馳車停在宿舍樓下,不遠的地方還停著壹輛垃圾車,趙國梁身穿黑色西服,帶著金絲邊眼鏡,靠在奔馳車前,靜靜看著他,臉上帶著笑意,很奇怪地笑。
張揚泊好車,並沒有理會趙國梁,準備上樓的時候,趙國梁叫了壹聲:“張揚!”
張揚停下腳步,轉身看了看趙國梁:“找我有事?”
趙國梁點了點頭,他走向張揚,雙目充滿挑釁地看著他:“妳很恨我?是不是很想整我?”
張揚不屑笑道:“趙國梁,妳這人是不是自我感覺特別好?這次高勇沒有把妳牽連進來,妳應該朝上天三叩九拜,謝謝老天爺對妳的法外開恩!”
“我不信上天,我信我自己,我的命運從來只是由我自己掌控!”
張揚哈哈笑道:“如果我是妳,趁早滾回老家去,當妳的小少爺,做妳的紈絝子弟,東江這片地方不適合妳,萬壹走路不小心,有個什麽閃失,後悔都晚了!”
趙國梁指著張揚的鼻子道:“我知道妳的背景,沒什麽了不起,壹個靠著裙帶關系往上爬的小人而已,泰鴻俱樂部的事情,我還沒跟妳清算!”
張大官人壓制住內心的憤怒,低聲道:“拿開妳的爪子,再敢在我面前放肆,我會折斷它!”
趙國梁冷笑了壹聲,他揮了揮手,那輛停在後面的垃圾車,啟動了,司機將檔位掛入倒擋,車尾重重撞擊在張揚的吉普車上,吉普車被撞得面目全非,警報器不斷鳴響。如果說這次是誤撞,接下來司機的行為就讓人忍無可忍了,他啟動翻鬥,將滿車的垃圾全都傾倒在吉普車上。
趙國梁嘆了口氣,從懷中拿出壹疊錢,向天空中拋去:“兩萬塊,給妳修車!”
張揚站在那裏壹動不動,不少黨校學員聽到動靜走了過來,常海心也在其中,她看到張揚,慌忙跑了過來,來到張揚身邊擔心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趙國梁看著常海心,微笑道:“張主任很討女人喜歡!”他攤開兩只手,壹步步向後退去:“不好意思,司機是個新手!”
常海心抓住張揚的手臂,以她對張揚的了解,面對這樣的挑釁,張揚絕對無法忍受。她小聲道:“我報警,不要沖動!”
趙國梁已經進入了奔馳車,落下車窗,笑著向張揚揮了揮手道:“真是不好意思,錢不夠的話,給我電話!”
在眾人的註目下,張揚走向路邊的垃圾桶。
趙國梁已經意識到他想要幹什麽,他催促司機道:“開車!”
司機慌忙啟動引擎,掛入倒擋,試圖離開這裏。
張揚壹把將路旁的鐵皮垃圾桶拽了起來,揚起雙臂,將垃圾桶向奔馳車投擲過去,只聽到咣當壹聲,垃圾桶準確無誤的命中了奔馳車的前擋風玻璃,砸得擋風玻璃宛如蜘蛛網般龜裂開來。
司機因為視線被阻擋,不得不踩下剎車。
張揚已經沖到奔馳車前,想要拉開車門,司機已經鎖下中控,這根本難不住張大官人,他壹拳就砸在右側的窗口,玻璃碎屑四處紛飛,坐在後座的趙國梁下意識的用雙手護住面孔,避免被玻璃蹦傷,沒等他從震駭中清醒過來,張揚已經抓住他的頭發,將他整個人從破碎的窗口拽了出來,然後老鷹捉小雞壹樣將他抓起,拋在草地上。
趙國梁忍痛想從地上爬起,被張揚壹腳踹中屁股,騰空飛出三米多遠,重重摔倒在地上,剛才還氣焰囂張的趙國梁此時狼狽到了極點,臉上被刮破了多處,眼鏡也飛到了壹邊。
跟隨趙國梁壹起過來的司機還有兩名助手,慌忙推開車門沖了下來,他們想要幫忙,卻被黨校前來看熱鬧的學員給圍住了,在場的多數人都看清了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們對趙國梁的囂張都深感不滿,中國人講究壹致對外,張揚是黨校學員,這些人就是外來侵入者,大家不明幫,可暗地裏做點小動作還是應該的,這麽壹圍,三人頓時陷入群眾的包圍圈中。
張揚慢慢走到趙國梁身邊,壹腳踏在他臉上:“知道什麽叫自不量力嗎?知道什麽叫給臉不要臉嗎?妳就是!”
趙國梁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優越的家庭條件和深厚的背景讓他養成了目空壹切的性格,他怒吼道:“張揚,妳死定了!”
張揚哈哈笑道:“敢對我說這句話的人,往往都會死在我前頭!”他不著痕跡的在趙國梁尾椎上輕輕壹點,對這混蛋東西,必須要施以壹些極端手段。
趙國梁感到壹陣劇痛,宛如壹根鋼針沿著他的脊髓壹直刺了進去,疼得趙國梁滿頭大汗,他臉色蒼白,低聲慘叫了起來。
張揚蹲了下來,冷冷看著趙國梁,撿起地上的幾張鈔票,反手在他臉上抽了兩下:“妳他媽什麽東西,也敢上門來主動挑釁!”
常海心擔心會搞出事來,她奉勸道:“張揚,算了!”
張揚道:“我可以饒了他啊!可他給臉不要臉!趙國梁,我的車不是兩萬塊就打發的事情,五十萬,我給妳壹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妳老老實實把錢給我送過來!”
趙國梁疼到了極點,他的驕傲和勇氣已經被這非人的疼痛折磨得壹點不剩,他顫聲道:“我賠……”
張揚道:“妳剛才不是很威風嗎?我真是搞不懂,仗著妳們家有些背景,仗著妳爹有幾個錢,妳就可以胡作非為?中國是個法治社會,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妳他媽算不上王子吧?最多也就算個紈絝惡少,就妳,也敢仗勢欺人!”
趙國梁疼得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張揚仍然沒有馬上放過他的意思,冷冷道:“高勇向朱毅行賄十萬塊,是不是妳讓他幹的?”
趙國梁只是壹味的點頭。
張揚道:“我聽不見!”
趙國梁忍痛道:“是我……是我……是我讓他去賄賂朱毅,是我讓他做的!”
張揚這才伸手解開了他的穴道,趙國梁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他雙目血紅的望著張揚,咬牙切齒道:“張揚,我要讓妳死!”張揚不屑笑道:“別忘了,明天這個時候,把修車錢給我送來,少壹分,我弄死妳!”
趙國梁和他的那幫手下在眾人的哄笑聲中逃離了黨校。
常海心望著那輛滿是垃圾的吉普車,嘆了口氣:“張揚,要不要找修理廠?”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用,就扔在那裏,明天他不給我送錢來,我去找他老子要!”
常海心道:“妳走到哪裏都不太平!”
張揚道:“這次怨不得我,我是幫省紀委背了黑鍋!”
常海心想起剛才趙國梁的那句話,驚聲道:“難道他才是賄賂裁判的罪魁禍首?”
張揚懶洋洋道:“是又如何?”
常海心道:“如果是,應該馬上把情況匯報給省紀委,把他緝拿歸案!”
張揚笑了笑,上面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並不是他能夠改變的,就算趙國梁剛才已經承認了,上面也會認為他是被自己屈打成招,大局觀,去他媽的大局觀!
常海心本想喊張揚壹起去食堂吃飯,可張揚又接到了顧佳彤的電話,她剛剛從北京回來,讓張揚晚上去家裏吃飯,父親要見張揚。顧書記的召喚,張揚不敢不去,他回宿舍稍稍整理了壹下,走過樓下的時候,看到自己的那輛破破爛爛的吉普車,仍然狼狽不堪的停在那裏,不過這美式吉普的質量還真他媽過關,駕駛艙居然沒有變形,應該還能開。
張揚心中暗罵了趙國梁幾句,這才出門打了輛出租,前往省委家屬院,拜會顧書記。
顧佳彤看到張揚沒有開車過來,不禁有些驚奇:“張揚,妳沒開車?”
張揚笑了笑道:“車被人給砸了,沒法開了!”
顧佳彤不無嗔怪地看了他壹眼:“又惹事?”
張揚道:“這次是人家惹我!”走到顧佳彤面前,很曖昧的吸了口氣:“真香,這就是那啥……催情水吧?”
顧佳彤紅著臉罵道:“胡說八道,我爸在樓上看著呢!”
想起顧書記那雙深邃的眼睛,張大官人頓時老實了許多,他跟著顧佳彤壹起來到客廳,顧允知剛剛放下電話,臉上並沒有笑容,顯得有些嚴肅。
張揚來到他身邊,恭恭敬敬叫了聲顧書記。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佳彤,飯準備好了嗎?”
顧佳彤道:“好了,走!先去吃飯!”
等顧允知坐下後,張揚和顧佳彤分別坐在他的兩邊,桌上沒有酒,顧佳彤幫父親盛了小半碗米飯,顧允知忽然道:“去酒櫃裏拿瓶太雕出來,我想喝兩杯!”
張揚對顧家的酒櫃還是很熟悉的,他搶先去酒櫃前,抱了壹壇太雕出來,三斤裝的太雕,看年頭有二十五年了。
顧允知讓顧佳彤拿去放些姜片加熱,自己倒了壹碗,張揚和顧佳彤也各自來了壹碗。
直到壹碗酒喝完,顧允知都沒有說話。他不說,張揚自然也不好說,飯桌上的氣氛顯得有些沈悶。
看到顧允知把那碗酒喝完了,張揚殷勤的要給顧允知倒酒,顧允知擺了擺手道:“不喝了,年紀大了,酒量壹天天往下掉,再喝就醉了!”
張揚笑道:“顧書記不喝了,那我也不喝了!”
顧允知淡然道:“想喝就喝吧,妳想做的事情,就算我阻止妳,妳壹樣還會去做,年輕人還是隨意壹點好!”
張大官人微微壹怔,他怎麽覺著顧書記這句話話裏有話,難道自己痛揍趙國梁的事情這麽快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