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7章 何謂公平？

　　張大官人這是有感而發，丘金柱肯定算不上低調，這廝居然敢帶著情婦來到白鷺賓館開房，而且叫得驚天動地，這自然算不上低調。
　　丘金柱知道他為什麽這樣說，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做出仔細品酒的樣子。
　　張揚也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他抿了口酒道：“豐澤壹中今天的事情影響很壞。”
　　呂燕壹旁道：“豐澤壹中拖欠工資也不是第壹次了，我三姨就在豐澤壹中代課，過去還好，自從蓋了教學樓之後，工資幾乎就沒有正常下發過。”
　　張揚道：“教學樓蓋得是挺漂亮，可這都是表面光鮮，我今天去過被抓的那位老師馮天瑜家，壹家五口人就擠在壹間26平方的小屋內，艱難得很。”
　　呂燕道：“豐澤壹中分房的時候，教職員工就鬧得很厲害，總共就這麽幾套房子，那麽多人分，肯定存在分配不公的問題。”
　　丘金柱道：“對，當時有十多位老師跑到市政府聯合上告，還是我給勸走的呢。”
　　張揚道：“如果妳們看到校長孟宗貴家的情況，再去馮天瑜家看看，肯定會理解這些老師為什麽會告狀了。”
　　呂燕起身去催菜。
　　張揚道：“孟宗貴有什麽背景？”
　　丘金柱微微壹怔，他猶豫了壹下方才道：“他和沈書記的關系不錯，沈書記的母親是他幹娘！”
　　這下輪到張揚楞了，他想不到沈慶華在豐澤的影響竟然這麽大，關系這麽廣，自己來了沒幾天，接觸到的幾個重要部門的負責人都跟他有關系，財政局長吳新建是他妹夫，公安局長趙國棟是他小舅子，豐澤壹中的校長孟宗貴又是他幹弟弟。這位市委書記倒是舉賢不避親。
　　張揚看了看丘金柱，心說這丘金柱該不會也和沈慶華有些關系吧？
　　丘金柱和沈慶華倒沒什麽關系，不過他和趙國棟是老同學。丘金柱從張揚的目光中意識到了什麽，他解釋道：“我和趙國棟是小學同學，其實我入警界比他早，在派出所的時候，我是他上級！”
　　張揚饒有興趣道：“現在他是局長妳是大隊長！”
　　丘金柱點了點頭道：“過去我爸是梁寨派出所的所長，我是警察子弟，所以開始的時候升遷比他快，可他的基礎比我牢。”丘金柱指的基礎自然是趙國棟的姐夫是市委書記沈慶華這件事。
　　張揚道：“朝裏有人好做官，自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或許妳能力比他強，但是妳沒背景，妳就只能接受被領導的命運。”這句話說到了丘金柱心坎裏，丘金柱內心中始終藏著壹個秘密，五年前的那宗連環殺人案其實是他破獲的，可最後功勞卻被趙國棟搶走，趙國棟也從那時候開始壹路升遷，直到現在的地位，而他只能屈居人下，如果當時那筆功勞記在自己的身上，或許他和趙國棟之間的位置會剛好互換。這也是丘金柱壹直對趙國棟內心中不服氣的原因，在業務上在能力上他認為自己比趙國棟要出色，可是在豐澤這片地方，無論他怎樣努力，取得怎樣的成績，記首功的還是趙國棟，他只能做個陪襯，丘金柱因為這壹事實而變得自暴自棄，不思進取。
　　張揚並不知道丘金柱的這個秘密，他現在的註意力主要集中在教育系統，拋開今天的罷考罷課事件不談，張揚看到了兩個事實，壹是馮天瑜和校長孟宗貴兩人家庭條件的天壤之別，二是教育局有不少領導擁有豐澤壹中的教職工宿舍，這兩件事都足以說明豐澤教育系統內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張揚已經決定要把這件事搞清楚，要把豐澤壹中罷課的問題從根本上解決。張揚低聲將自己發現的兩個問題向丘金柱說了壹遍。
　　丘金柱道：“孟宗貴是省勞模，是豐澤的代表性人物之壹，妳要是處理他，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劉強這個人我不了解，但是他有個厲害的老婆，他老婆是咱們市紀委書記趙金芬，趙金芬和趙國棟是遠房堂姐堂弟的關系。”
　　張揚睜大了眼睛，我靠，不會吧，這豐澤就快成沈慶華自家人的了，幾個重要部門的負責人全都是他家裏人。這不但在江城少見，就算在平海，在全中國也少見這樣的政治結構。
　　丘金柱道：“張市長，看來妳對豐澤的情況真的不了解，咱們豐澤只有壹個人說了算，那就是沈書記，他在豐澤主政這麽多年，豐澤各區，各鄉鎮，幾乎所有的頭頭都要通過他的首肯才能得到提拔，可以說豐澤基層幹部，有半數以上都是沈書記的門生。”
　　張揚跟丘金柱碰了壹杯，丘金柱道：“不過您別懷疑沈書記有經濟問題，沈書記這個人在豐澤的口碑很好，老百姓都認為他是從古到今，豐澤的第壹清官，每年他都從自己的補貼裏面拿出錢來捐給豐澤福利院，到現在他壹家還住在市委家屬院的壹套兩室壹廳的老房子內，前年沈書記的父親去世的時候，送禮的人排成了長隊，沈書記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禮金都退了回去，還把名單當場公示，這樣的官員真的很不多見。”
　　張揚道：“是不多見，跟聖人似的。”
　　丘金柱聽出了他話中的嘲諷意味，跟著笑了笑道：“張市長，妳既然這麽信得過我，把這件事說給我聽，我給您壹個建議，妳把查到的事情，先匯報給沈書記，看看他怎麽說。”
　　張揚點了點頭，丘金柱的話不無道理。在他心中對市委書記沈慶華已經形成了壹個巨大的問號，無論是開始時候梁艷對沈慶華流露出的極大不滿，還是沈慶華在市委市政府大搞清廉的形式主義，還是現在教育系統中浮現的問題，他總覺沈慶華這個人很復雜，甚至未必像他表現出的那樣清廉。
　　呂燕帶著服務員走進來，這次帶來了六道熱菜，張揚不禁笑道：“我說呂經理，讓妳隨便整幾道小菜，妳怎麽越弄越隆重了。”
　　呂燕笑道：“說好了今晚是我請客，太寒酸了，妳們又要說我小氣！”
　　張揚笑道：“快坐下喝酒，咱們壹醉方休！”
　　通過晚上的談話，張揚對豐澤的了解深入了不少，第二天，他按照丘金柱的建議，來到市委書記沈慶華的辦公室，把自己在豐澤壹中看到的情況匯報給了沈慶華，張大官人是做足準備的，他來見沈慶華之前，專門把教育局七位領導的房產證明給復印了過來。
　　沈慶華拿著張揚遞過來的房產證明看了看，臉色頓時沈了下去，擡起頭看了看張揚，發現張揚仍然站在那裏，低聲道：“坐！”
　　張揚拉了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沈慶華道：“豐澤壹中今天的情況怎麽樣？”
　　“今天教學秩序恢復了，學生們都在期中考試，沒有繼續鬧事！”
　　沈慶華點了點頭：“這件事的起因是什麽？”
　　張揚於是將這件事因何而起從頭到尾說了壹遍，最後做出總結道：“孟宗貴身為校長，沒有起到壹個管理者應盡的責任，拖欠教職工工資，和老師之間產生矛盾後，沒有去緩解矛盾，反而報警，讓派出所介入，讓矛盾更為激化，從而引起了全校師生的罷考罷課行動，我認為孟宗貴應該負主要責任，轄區派出所所長陳大力在處理這壹事件中存在著明顯的偏袒和違規行為，我已經要求公安機關嚴肅處理他的違紀問題。”
　　沈慶華習慣性的向後靠了壹下，身下的藤椅發出壹陣讓人不舒服的吱吱嘎嘎的聲音。
　　張揚道：“沈書記，我昨天去過馮天瑜的家，他壹家五口人就住在26平方的小屋裏，也許很多人會說他不符合分房條件，可有壹個事實是，教育局的七位領導幹部在豐澤壹中都分到了房子，我想問，這些人到底有什麽資格分到豐澤壹中的福利房？”
　　沈慶華道：“小張，妳提出的這個問題很尖銳，很好，這件事必須要查清楚，如果其中存在違規，壹定要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張揚等的就是沈慶華的這句話，他很小心地問道：“沈書記，我是不是繼續查下去？”
　　沈慶華道：“當然要繼續查下去！不查清楚這件事，豐澤壹中的老師又怎麽會心服？我們是壹個公平的社會，決不允許任何的徇私舞弊存在，不然老百姓們會怎麽看我們？”
　　沈慶華的這番話給張揚吃了壹個定心丸，他拿起那些房產證明材料起身道：“沈書記，我這就去找相關責任人問話！”
　　自從張揚前往孟宗貴家實地考察之後，劉強就預料到他會在教職工宿舍的事情上做文章，教育局幾位領導在豐澤壹中分到宿舍樓的事情壹定會被他查出來，果不其然，第二天張揚就把他叫了過去，將這件事擺上了桌面。
　　張揚的態度還算和藹，在搞清問題的真相之前，他還是以壹個革命同誌的標準看待劉強：“老劉，妳能解釋壹下嗎？為什麽妳們教育局的七位同誌分到了豐澤壹中的教職工宿舍樓？”
　　劉強道：“張市長，這件事很簡單，豐澤壹中僅僅依靠他們自己學校是蓋不起教學樓和宿舍樓的，市裏撥款不夠，他們自身的資金不足，所以我們教育局為他們墊付了壹筆工程款，作為回報，他們給了我們七套房子。至於這七套房子為什麽會分給這七個人，是大家集體打分評定的結果！”劉強表現得很鎮定，絲毫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的逾規之處。
　　張揚道：“老劉啊，妳是教育局長，教育系統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妳認為應該怎麽辦？”張揚意識到劉強肯定有所準備，就算他們得到那七套房子於理不合，但是並沒有違法之處，如果教育局的墊資屬實，他們從中分得幾套房子也是應該。
　　劉強道：“張市長，教育系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身為教育局長我難辭其咎，目前我正在和市財政局方面協調，希望能夠得到壹筆撥款，首先把拖欠老師的工資給補發了，穩定他們的情緒之後，再壹點點解決問題。”
　　張揚望著劉強，這老小子也是壹只狡猾的狐貍，張揚忽然問道：“妳們教育局墊了多少錢？”
　　劉強楞了壹下，方才道：“二十萬！”
　　張揚道：“這七套房子妳打算怎麽處理？”
　　劉強明白，這位年輕的副市長將矛盾鎖定在七套房子上，他在向自己施壓，因為房子的事情自己現在的處境很被動，墊資不能成為這七套房子的理由，如果深究下去，這個借口顯然是不能成立的，劉強內心中在激烈的鬥爭著，過了好壹會兒，他方才下定決心：“那七套房子我會盡量動員同誌們交出來。”
　　張揚等得就是劉強這句話，他微笑道：“妳放心吧，妳們教育局墊付的二十萬，我會想辦法盡快幫忙解決！”
　　這時候秘書傅長征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看到劉強在這裏，他穩定了下情緒方才道：“張市長，豐澤壹中又出事了！”
　　張揚道：“什麽事？”
　　“承建豐澤壹中教學樓工程的謝德標帶了二十多個工人，把校長室給圍住了，正在討要工程款！”
　　劉強內心壹沈，這當口怎麽又出了這件麻煩事。
　　張揚在桌上拍了壹巴掌，怒道：“反了他！壹個包工頭居然敢擾亂學校的教學秩序，他眼裏還有沒有法律這兩個字？給公安局方面打招呼，讓他們派人！”
　　劉強道：“我這就去辦！”
　　張揚沒好氣的看了他壹眼，向傅長征道：“備車，我們過去看看！”
　　讓張揚著惱的是，這會兒市政府的小車全都派出去了，副市長們全都出門去貫徹抗旱工作，所以小車有點供不應求了，張揚沒奈何，只能坐著劉強的標致車前往豐澤壹中。
　　等來到了豐澤壹中，這才發現情況比傅長征所說的要嚴重得多，承建商謝德標帶了五十多名農民工把校長室堵了個嚴嚴實實，應該說不但是校長室，還有副校長室，教導處，財務科，謝德標這壹鬧，很多老師都過來看熱鬧，學生們正在進行期中考試，考完的學生也圍上來看熱鬧，現場顯得十分混亂。
　　張揚壹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火了，他向劉強道：“怎麽壹個警察都沒來？”
　　劉強苦笑道：“我再聯系！”他走到壹邊去打電話，這次電話直接打給了公安局長趙國棟。
　　趙國棟的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劉強打到辦公室，接電話的警察只說趙國棟在開壹個重要案情的會議，現在不方便打擾。劉強苦著臉又來到張揚身邊：“張市長，現在聯系不上趙局長！”
　　張揚狠狠瞪了這廝壹眼，拿起電話給丘金柱打了壹個，想不到丘金柱的電話也處於關機之中。
　　張揚開始感覺到這件事有點不對頭了，他向傅長征道：“轄區派出所沒來人？”
　　傅長征道：“沒看到他們有人過來！”
　　張揚冷笑道：“好，小傅，妳給我繼續報警，十分鐘內，我再見不到警察過來，就告他們瀆職！”說完這句話，張揚大步向樓上走去，有人認出了這位年輕的副市長，紛紛讓開，中間現出壹條狹窄的通路，張揚來到三樓，看到那幫拿著鐵鍬大錘的農民工，冷冷道：“都幹什麽的？跑到學校來鬧事？知道這是幹擾教學秩序，擾亂社會治安，這是犯罪妳們知道嗎？”
　　壹個不屑地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幹擾了又怎麽著，擾亂了又怎麽著，他們學校賴著我們的工程款不給，我發不起工資，我們的工人沒有飯吃，就快活不下去了！”
　　張揚的目光聚焦於正前方，壹名禿頂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三十多歲年紀，生得高高壯壯，頭頂只有四圈有頭發，中心已經光禿禿的，壹雙小眼睛說話的時候嘰裏咕嚕亂轉，壹看就不是什麽善類，此人正是教學樓的承建商謝德標。
　　張揚道：“妳誰啊？”
　　謝德標道：“我叫謝德標，這教學樓宿舍樓的承建商就是我，樓蓋起來了，他們還欠我壹百多萬，按照規定，工程款在大樓交付使用的時候就該給了，可從年頭拖到現在，大半年都過去了，他們還是沒錢給，我也得吃飯，我手下這麽多工人也得生活。”
　　劉強提醒謝德標道：“謝德標，妳怎麽說話呢？這是咱們新來的張市長！”
　　謝德標道：“市長怎麽了？市長也得講道理，欠債還錢，我找孟宗貴要錢天經地義！”他轉過身道：“兄弟們，妳們說對不對？”
　　幾十名民工同時附和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張揚冷笑著點了點頭：“謝德標，難道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是沒道理可講的嗎？”
　　謝德標道：“凡事都有個理兒，官再大也得講究個理字！”
　　張揚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給妳壹分鐘時間，馬上帶著妳的工人給我撤走！”
　　“我要是說不呢？”謝德標瞪著倆眼珠子，絲毫沒有把這位副市長放在眼裏。
　　張揚沒有理會他，目光盯著手表，場面陷入短暫的僵持之中。
　　謝德標雖然很蠻橫，可那幫農民工中有人已經害怕了，常言道：民不與官鬥，副市長對普通老百姓而言還是有很大威懾力的。
　　張揚擡起頭，笑著向謝德標點了點頭，然後壹拳打在了他的胸口，眾目睽睽之下，謝德標被打得仰天倒了下去，躺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人事不省。
　　誰都沒想到這位副市長大人居然該出手時就出手，周圍的農民工的情緒有些控制不住，他們向張揚圍了上來，張揚虎目壹翻，睥睨之間壹股強大的殺氣向周圍彌散而去，嚇得那幫農民工頓時不敢向前，這就是氣場，身在張揚旁邊的劉強明顯感覺到壹股寒意，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張揚道：“現在馬上給我離開學校，否則妳們參加鬧事的人，全都要被最追究法律責任。”張揚的這句話起到了壹些效果，有農民工已經開始離開。
　　劉強看到謝德標躺在地上壹動不動，他有些好奇地去探了探謝德標的鼻子，竟然聲息全無，劉強的臉色變了，他又趴在謝德標的胸口上聽了聽，驚聲道：“沒氣了！”
　　張揚漫不經心道：“哦？沒氣了？”仿佛這件事根本和他無關壹樣。
　　這時候校長孟宗貴狼狽不堪的從辦公室裏出來，聽說謝德標沒氣了，慌忙讓人去衛生室把校醫叫了過來，校醫為謝德標檢查之後，馬上得出了謝德標死亡的結論。
　　壹聽說謝德標死了，所有人都退出好遠，那幫農民工更是避之不及，雖然是張揚把謝德標給打死的，可他們也參與了鬧事，今天這件事鬧大了，誰都知道留下來可能會被連累。
　　劉強苦著臉向張揚道：“張副市長，麻煩了，麻煩了！”
　　張揚鎮定自若道：“有什麽麻煩的？人是我打的，跟妳有什麽關系？”
　　劉強心說當然跟我沒關系，妳倒黴了，妳麻煩了，副市長又怎麽樣？副市長殺了人壹樣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他躲到壹邊去打電話，還是往公安局打的，依然是報警，不過這次報案的內容是，副市長張揚打死人了。
　　十五分鐘後，三輛警車呼嘯駛入豐澤壹中校園內，豐澤市公安局的主要人物全部出動，公安局長趙國棟走在最前，刑警大隊長丘金柱和公安局副局長程焱東跟在他身後，刑警大隊副大隊長鄭波帶著幾名警察走在最後。丘金柱此時的心情最為復雜，剛才他們都在公安局會議室內進行案情討論，趙國棟要求所有人關機，他就預感到可能有事情發生，果不其然，沒多久就傳來了張揚打死人的事情，趙國棟聽說這件事後很興奮，幾乎把公安局所有的重要領導都叫了過來，他絕不是讓大家來分析案情的，這是讓他們過來看熱鬧的。趙國棟在途中還專門給他姐夫，豐澤市委書記沈慶華打了個電話，匯報張揚打死人的事情，沈書記的態度很明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果張揚觸犯了法律，壹樣要抓他。
　　傅長征強忍著心頭的恐懼，又去摸了摸謝德標的脈門，仍然是毫無反應，傅長征充滿同情地看看著這位年輕的副市長，張揚這麽年輕，就因為沖動的壹拳，大好的前途就這麽毀了。傅長征對這位領導剛剛產生了壹些好感，認為張揚雖然不拘小節，可畢竟是個辦實事的人。
　　趙國棟壹臉嚴肅的來到張揚面前：“張副市長，怎麽回事？”
　　張揚反問道：“妳們怎麽這時候才到？從派出所到公安局，都在這時候玩罷工，這麽巧啊！”
　　趙國棟心說妳他媽還擺官架子，現在是妳打死人了，副市長又怎麽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妳再有後臺，這次的麻煩也沒那麽容易解決，跟隨前來的法醫過去檢查了壹下謝德標的身體，擡頭向趙國棟道：“趙局長，謝德標已經死了！”
　　趙國棟的面孔籠上了壹層嚴霜，他威嚴十足道：“張市長，請妳跟我們回公安局，配合我們調查謝德標死亡壹案！”
　　張揚道：“剛才謝德標帶人鬧事的時候妳們幹什麽去了？這會兒來得倒是挺快，就妳們這種做事的方式，對得起頭頂的那顆警徽嗎？”
　　趙國棟火了：“我們怎麽做事用不著妳來指手畫腳，妳還是多想想自己，以後到法庭上該怎麽向法官解釋！”
　　張揚冷笑道：“解釋什麽？我去法庭幹什麽？”
　　趙國棟指了指謝德標的屍體，目光中充滿了得意，從張揚來到豐澤開始，他就意識到這個人早晚會生事，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出了事，這怪不了別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這壹拳徹底斷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張揚道：“妳想抓我？”
　　趙國棟點了點頭道：“國有國法，請妳配合我們的工作，否則我只能對妳采用非常手段！”
　　張揚哈哈笑道：“假如我不配合呢？”
　　趙國棟點了點頭，大聲道：“丘隊，把他銬回去！”趙國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頭實則爽到了極點，妳張揚不是牛逼嗎？到了豐澤的地頭上壹樣要栽跟頭，壹樣要栽在我手裏，我本沒想妳這麽快死，可妳主動把機會送到了我的面前，卻之不恭，老子卻之不恭啊！
　　丘金柱面露難色，他真正害怕的是張揚手裏捏著他的把柄，如果張揚出事，保不齊要把自己的那點事兒都給抖出來，他苦著臉道：“趙局……”
　　趙國棟臉色壹沈：“銬回去！”如果不是斷定張揚這次無法翻身，趙國棟也不會做得如此絕情，他忘記了壹句話，不給別人留余地的時候，等於斷送了自己的後路。
　　張揚走到謝德標的面前，忽然擡起腳在他小腹上踢了壹下，淡然道：“讓妳裝死！”
　　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現了，被法醫宣告死亡的謝德標哎呦慘叫了壹聲，捂著肚子從地上坐了起來，他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壹臉的茫然，緩了口氣，方才想起張揚打了他壹拳，他指著張揚道：“妳當市長的怎麽能隨便打人！”
　　壹切都是瞬息之間的事情，可是這場景的轉換實在太快，以趙國棟的智商都難以適應這突然發生的變化，他臉上的表情尷尬到了極點，壹塊青壹塊紫，雙拳緊握，腦海中壹片空白，連呼吸都變得緊張起來，他意識到自己被人設計了，可他又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望著壹臉得意的張揚，他不知該說些什麽。
　　丘金柱沒有覺得意外，反倒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這位新來的副市長已經讓他感受到太多的驚奇。
　　最高興的要數傅長征，謝德標沒死，誤殺就不成立，也就是說張揚沒事！
　　趙國棟的舌頭變得有些麻木，他含糊不清道：“張市長……”
　　張揚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道：“謝德標帶領五十多名農民工來學校鬧事，影響正常教學秩序，擾亂社會治安，從鬧事到現在，妳們警察才趕到，效率真是非同壹般啊！”
　　趙國棟心中明白，今天自己是栽在人家手裏了，張揚設了個套讓自己鉆，他很不幸的鉆進來，而且剛才沒給張揚留壹絲余地，其實是斷了自己的後路，如果剛才自己說話客氣壹點，場面也不會如此被動。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只能認栽，趙國棟陪笑道：“張市長，這是我工作的失誤，我壹定徹查這件事，追究轄區派出所的責任，追究到人！”
　　張揚笑道：“轄區派出所的民警沒這麽大膽子，我也沒工夫去追究他們的責任，我就找妳，今兒的事情，我就找妳！”張大官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出這句話，等於正式宣布，妳趙國棟要為今天的事情負責。
　　丘金柱站在壹旁心頭暗爽，這廝現在落下壹個毛病，巴不得所有人都比他還要倒黴，巴不得所有人都栽在張揚手裏，這樣才舒坦。
　　趙國棟馬上行動，驅散了看熱鬧的人群，把謝德標給銬了起來，謝德標很委屈，其實他也是有備而來，沒人撐腰他不敢這麽鬧，被押上警車的時候，他很委屈的看著趙國棟：“趙局……”
　　趙國棟狠狠瞪著他：“妳真行啊，擾亂社會治安，這是犯罪，妳知道嗎？”
　　張揚再次面對孟宗貴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的好臉色，他表情嚴厲道：“孟校長，昨天師生們罷課罷考，今天包工頭帶領農民工鬧事，妳身為豐澤壹中的校長是不是應該承擔責任？”
　　孟宗貴道：“我知道自己應該承擔責任，可是還不是壹個錢鬧得，市裏不給錢，我就算再有能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是？”
　　張揚冷笑道：“好壹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妳不是挺有本事嗎？用七套房從教育局換來了二十萬！”
　　壹旁的教育局長劉強如坐針氈，他聽到張揚又提起這件事，慌忙表態道：“張市長，我會動員同誌們盡快把七套房交出來。”
　　孟宗貴道：“我們還欠壹百多萬的工程款！”
　　張揚充滿鄙夷地看著這廝，此人的臉皮有了相當的厚度，張揚道：“現在國家提倡教育改革，市財政就這麽多錢，需要用錢的地方也不僅僅是教育，我問過財政局，當初答應妳們的那筆撥款是分年劃撥給妳們，豐澤在教育上的撥款已經不少了，妳身為學校的領導者也不要只想著凡事都向國家伸手，自己也要想辦法。”
　　孟宗貴道：“我能有什麽辦法？教育不依靠國家撥款根本活不下去！”
　　張揚點了點頭：“妳沒辦法就把位置讓給有辦法的人！”壹句話說得孟宗貴瞠目結舌。
　　趙國棟走入審訊室，親自幫謝德標打開了手銬，謝德標滿臉委屈道：“趙局，我要錢有錯嗎？妳為啥把我給抓起來？”
　　趙國棟嘆了口氣道：“妳啊！要錢就要錢，帶這麽多人去幹什麽？妳不知道擾亂社會治安觸犯國家法律嗎？”
　　“不是妳讓我制造點影響嗎？”
　　趙國棟聽到這話就火了，瞪大眼睛道：“放屁，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
　　謝德標不敢往下說了，他在豐澤也算壹號人物，豐澤的不少工程都是他承建的，包括公安局的新辦公大樓，他和趙國棟的關系很好，正是因為這層關系，他才得以接下這個工程。
　　趙國棟道：“豐澤壹中那邊，妳最好暫時放壹放，現在那邊已經成了焦點，妳跟著鬧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現在我壹百多萬的工程款還沒有要回來，在這樣下去，我不是要餓死了？”謝德標憤憤然道。
　　趙國棟冷冷道：“妳究竟賺了多少大家心裏都有數，別在我面前哭窮，妳不聽我的話，只管鬧下去，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可保不住妳！”
　　謝德標咬牙切齒道：“他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個副市長嗎？豐澤比他官大的多了去了，他憑什麽打人，我還沒告他呢！”
　　趙國棟道：“妳最好老實點，行了，我沒工夫聽妳廢話，自己放聰明點！”
　　趙國棟剛剛回到辦公室，張揚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是問事情的處理情況，趙國棟簡略說了壹遍。
　　張揚聽說趙國棟居然把謝德標給放了，不由得心頭火起：“趙國棟，謝德標幹擾學校正常教學秩序，已經構成了擾亂社會治安罪，妳憑什麽把他放了？”
　　趙國棟這會兒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笑道：“張市長，有些事情不能太過教條古板，人民內部矛盾還是說服教育為主，謝德標這個人過去也沒有什麽案底，更何況這件事是豐澤壹中理虧，我如果拘留謝德標，肯定會引起那些農民工的不滿，矛盾非但得不到解決，事情反而會越鬧越大，所以我才采用這種處理方法。”
　　張揚道：“好，就算這件事妳說的有道理，為什麽今天妳們行動這麽慢？我要妳給我壹個說法，把相關責任人交出來。”
　　趙國棟道：“張市長，今天上午我在召開緊急會議，商量金店劫案的事情，按照我們的規定，所有參加會議的幹部是要關上通訊工具的，妳想追究責任的話，就追究我的責任吧！”
　　張揚微微壹怔，想不到趙國棟又開始強硬起來，他冷冷道：“妳寫份檢討給我送過來，至於怎麽處理妳，等我和其他領導商量之後決定……”
　　趙國棟沒等張揚說完就掛上了電話，他怒氣沖沖，壹腳將字紙簍踢了出去，剛巧副局長程焱東從外面走了進來，險些被撞到，他靈巧的向旁邊撤了壹步躲了過去，笑道：“趙局，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趙國棟怒道：“什麽東西？居然讓我給他寫檢討！”
　　程焱東稍壹琢磨就知道趙國棟罵的是張揚，他把字紙簍放回原處，來到水池前洗了洗手道：“趙局，其實今天我們出警的速度的確太慢了，謝德標做事很過分，學校是什麽地方？豐澤壹中是咱們豐澤的臉面，他帶著這麽多的農民工去鬧事，等於給豐澤抹黑，帶給那些孩子怎樣的影響？”
　　趙國棟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孟宗貴欠了他壹百多萬，他有些過激的舉動也很正常。”
　　程焱東道：“趙局，張副市長這個人不簡單啊！”
　　趙國棟皺了皺眉頭。
　　程焱東道：“法醫斷定謝德標已經死了，我當時也查過謝德標的呼吸心跳，還檢查了兩次，間隔兩分鐘左右，我敢斷定，謝德標當時符合死亡標準，可張副市長踢了他壹腳，謝德標就醒了。”
　　趙國棟道：“我也覺著奇怪，謝德標按理說不會裝死，就算裝死也不能裝的這麽像！”他當然想不透，張大官人出拳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謝德標身上做了手腳，讓謝德標進入短暫的假死狀態。
　　程焱東道：“妳說會不會是張市長在他的身上動了手腳？”
　　趙國棟搖了搖頭，這件事根本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程焱東道：“趙局，我覺著您不該把謝德標就這麽放了！”
　　趙國棟道：“他無非就是鬧事，也沒犯啥大罪，不放他，難道還要關他個無期？”
　　程焱東道：“趙局，您今天就把他放了，有可能把張副市長給得罪了，他……”
　　趙國棟冷冷道：“我早就把他得罪了，他懂什麽？壹個分管文教衛生的副市長，我們公安口還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聽到趙國棟把話說到這種地步，程焱東自然不好繼續說下去了，他笑了笑，告辭離去。
　　程焱東在走廊上遇到了刑警大隊長丘金柱，丘金柱透過玻璃看著樓下，謝德標大搖大擺的上了停車場內的皇冠車。程焱東在丘金柱的身邊站了，也向下張望著，丘金柱不屑道：“謝德標很囂張啊！”
　　程焱東道：“如果我是他就老實壹點，鬼門關上繞了壹圈回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好運氣。”
　　丘金柱向局長室的方向看了看，低聲道：“趙局就這麽把他放了？”
　　程焱東沒有直接回答丘金柱的問題，所答非所問道：“最近電影院上演壹部電影據說不錯。”
　　丘金柱楞了壹下：“什麽？”
　　程焱東道：“龍蛇爭霸，有空去看看唄！”
　　張揚知道趙國棟之所以把謝德標給放了，不僅僅因為他和謝德標的私交不錯，還有壹個更重要的原因，趙國棟通過這種方式向他示威，趙國棟在告訴他，在豐澤，公安系統的事情輪不到他張揚說話。
　　壹開始的時候，張揚並沒有料到自己和趙國棟之間的矛盾會這麽快走向激化，今天上午的事情之後，他開始意識到，趙國棟在跟自己作對，豐澤壹中的事情，警察之所以反應這麽慢，趙國棟是負有相當責任的，甚至他所召開的那個會議，他讓所有與會人員關上手機，都可能是有預謀，張揚甚至懷疑，謝德標去鬧事之前是和趙國棟通過氣的。
　　豐澤壹中的種種矛盾，從根本上來說都是經濟問題引起的，當務之急是要把拖欠教職工的工資發下去，否則肯定還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