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4章 誰更高明？

　　官迷只是張大官人的外在表現，其實現在官場對他的吸引力正在逐步減弱，在官場之中混了這麽久，其間的恩怨是非，他多少也明白了壹些，別說他這個處級幹部，即便是官做到了喬振梁的境界，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也無法做到隨心所欲。
　　張揚有自己的打算，飯後，喬夢媛將他直接送到了省駐京辦。
　　省駐京辦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秩序，省駐京辦主任郭瑞陽從平海返回來不久，副主任洪衛東和他輪班，現在回東江去過元宵節了。
　　郭瑞陽聽說張揚過來，第壹時間來到了他的房間內，這段時間，張揚的官職雖然沒有提升，可是他未來嶽父宋懷明已經成為了平海的省委書記，當嶽父的位高權重，張揚這個當女婿的自然沾光。
　　郭瑞陽和張揚之間的關系壹直良好，他走入房間內笑道：“張老弟，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派車去機場接妳？”
　　張揚笑著站起身來，迎上去和郭瑞陽握了握手：“郭主任太客氣了，我出差路過京城，又沒拿什麽行李，不用麻煩妳們。”
　　郭瑞陽看了看張揚住的房間，轉身向秘書道：“怎麽回事兒？給張主任安排套房嘛。”
　　張揚慌忙道：“用不著，用不著，我住標間就行。”他也是聽說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上午剛到，所以才堅持住在普通標間，人家梁天正是副省級別，自己總不能比他的住宿條件還好。
　　郭瑞陽看到張揚這樣說，也沒有堅持，和張揚壹起來到沙發上坐下，微笑道：“我回來也沒幾天，這段時間壹直留在東江過年，過年期間本想約妳聚聚，可打妳的電話幾次不通，對了，我聽說妳今年是在京城過的年？”
　　張揚點了點頭道：“是啊，中間出去了壹段時間，辦了點小事！”
　　郭瑞陽道：“打算在京城呆幾天？”
　　張揚笑道：“整個春節都沒顧得上回家呢，明天就回去。”
　　“要不要我幫妳買票？”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開車回去！”
　　郭瑞陽道：“今晚別安排其他的事情，咱們哥倆好好喝壹場。”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他從行李箱中取出壹套化妝品作為禮物送給郭瑞陽，郭瑞陽也沒跟他客氣，兩人聊天的時候，周興國打來了電話，周興國只是隨口問問他從北韓回來了沒有，壹聽張揚真的回來了，那邊周興國道：“妳晚上別安排其他的事情，我給妳接風。”張揚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郭瑞陽，自己剛才答應了郭瑞陽。
　　周興國道：“我堂哥想見見妳！”張揚壹聽原來是新來的代省長周興民，這事兒肯定不能推，他捂住電話向郭瑞陽道：“郭主任，晚上周省長約我見面。”
　　郭瑞陽倒也爽快：“要不來清江大酒店吧，我讓廚師安排最拿手的菜！”
　　張揚想想這樣的安排倒也不錯，現在正逢新年期間，到哪兒吃飯都是爆滿，還是在自己的壹畝三分地吃飯放心，他馬上把郭瑞陽的意思跟周興國說了，周興國答應了下來。
　　郭瑞陽聽說代省長周興民晚上要過來，馬上起身告辭去準備。
　　張揚抽時間洗了個澡，他的電話已經不停響了起來，換好衣服走了出去，接到的第壹個電話是薛偉童的，她從周興國的口中知道張揚回來，也要給他接風。
　　張揚幹脆讓她壹起過來，他又給伍得誌打了個電話，在韓國的時候已經聯絡過伍得誌和趙天才，知道他們兩人已經安然返回國內，目前兩人都在京城呢，趙天才沒在京城玩過，正在伍得誌的引領下四處遊覽，聽說張揚平安抵達國內，兩人都是欣慰不已，張揚和他們約定明天壹起返回平海。
　　剛剛放下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打來電話的是章碧君。
　　張大官人其實壹直都在等著這個電話。
　　從章碧君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異常，她很平淡地說道：“回來了？”
　　張揚道：“回來了，正準備跟妳聯絡呢。”
　　章碧君道：“我在對面的北海茶社！”
　　“我馬上過去！”
　　張大官人可以斷定，從自己來到京城的那時起，國安已經盯上了自己，此時的章碧君想必對他的北韓之行充滿了好奇，想起章碧君在北韓精心設下的圈套，張揚壹掌劈死她的心都有了，可要是把她給劈死了，章碧君背後的人物只怕永遠也無法暴露，這條線不能斬斷，麗芙現在已經前往歐洲求援，在她那邊沒有消息之前，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章碧君望著大步走來的張揚，張揚的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復雜的讓她難以捉摸。章碧君從未想過張揚可以活著從北韓回來，當她得到張揚平安歸來的消息，內心不免有些慌亂，她甚至想過先行對張揚下手，可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張揚來到章碧君的對面坐下，抓起茶杯喝了壹口。
　　章碧君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張揚嘆了壹口氣，他的目光充滿了悲憫之色，章碧君壹直都在關註著他的眼神，可忽然意識到張揚的雙目似乎有某種魔力，牽引著她的意識走向壹個漩渦，章碧君強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目光極其艱難地轉向窗外。
　　張大官人暗叫可惜，他的確在利用迷魂大法試圖控制住章碧君的心神，卻沒有想到章碧君的意誌力如此強悍，輕易就識破了他的意圖，迅速擺脫了他的控制，瞬息之間，兩人已經有過壹次兇險的交鋒。
　　張揚不敢繼續使用這樣的方法，壹旦讓章碧君識破自己的居心，這件事恐怕會更加棘手，他低聲道：“難道妳不知道金谷軍事基地的秘密？”
　　雖然聽到張揚在埋怨自己，章碧君卻松了壹口氣，她做出壹副迷惘的樣子：“張揚，我不明白妳在說什麽。”
　　張揚道：“好，那我告訴妳，金谷軍事基地其實是北韓人研究生化武器的地方，妳有沒有聽說過RFVI病毒？”
　　章碧君搖了搖頭，如果張揚對金谷的壹切避而不談，她的疑心只會更重，張揚計算到了這壹點，想要迷惑章碧君，就必須給出壹部分真實的情況。章碧君低聲道：“RFIV病毒，可能只是壹個傳言，西方大國想要制裁北韓，總得找到壹個合適的理由。”
　　張揚低聲道：“我去北韓之後，先去聯絡了李銀日將軍，本想通過他救出夜鶯，可是後來聽說金谷軍事基地的負責人就是他的兒子，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就在我準備硬闖軍事基地的時候，遇到了壹個人。”
　　章碧君端起茶盞，她的表情壹如古井不波，淡然道：“誰？”
　　張揚暗罵這個老妖婆，此人的心態看來早已修煉成精，可表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任何的厭惡，壹臉悲憫道：“李銀日過去的護士李婉姬。”
　　章碧君輕輕‘哦’了壹聲：“真是巧得很！”
　　張揚點了點頭道：“妳大概想不到，李婉姬居然是南韓特工，是她告訴我金谷軍事基地的秘密，並帶我見到了他們的負責人，提出和我合作。”
　　章碧君聽得很認真，她留意觀察張揚的每壹個表情變化，憑著直覺判斷出，張揚應該不會說謊，如果他發現了什麽，不會將這麽秘密的事情輕易就說出來。
　　張揚道：“我們潛入金谷軍事基地，很不巧，RFIV病毒已經研制成功，李昌普帶走了病毒，炸毀研發中心，李婉姬帶著病毒的研發者涅日科夫逃了出去。我卻被困在了研發中心的地下，我找到了麗芙……”張揚的臉上寫滿悲愴之色。
　　章碧君關切道：“夜鶯呢？”
　　張揚的眼圈紅了，這廝現在的表演功力的確見長，他沒有說話用力的攥住雙拳，像是在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過了好壹會兒，他方才痛不欲生道：“他們在麗芙的身上種下了RFIV病毒……我……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張大官人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當著章碧君的面擠出了兩顆英雄熱淚。
　　章碧君的眼圈也紅了，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張揚的手背，表示安慰，然後充滿傷感道：“節哀順變……在我心中也壹直都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
　　張揚咬牙切齒道：“我饒不了他們！”
　　章碧君整理了壹下情緒，低聲道：“據我所知，李昌普已經死了。”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沒殺他，可能是我命不該絕，我找到了壹條地下通道，離開了金剛山，幸好我還記得南韓方面的聯絡方式，我聯絡了他們。”
　　章碧君道：“是他們安排妳離開了北韓？”
　　張揚點了點頭：“我後來才知道李昌普被人槍殺了，而他帶走的RFIV病毒也不知所終。”
　　章碧君道：“也許是他們故布疑陣，也許落在了南韓特工的手中。”
　　張揚痛苦地閉上了雙目：“章局，我不知道妳們究竟是怎樣對待自己的同誌，麗芙的事情讓我對妳們失望透頂！”他睜開雙目，望著章碧君道：“我本不想來見妳，可想了想，凡事都需要有個交代，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要告訴妳，從今以後，我和妳們國安之間再無瓜葛！”
　　章碧君望著張揚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雖然她對張揚還有懷疑，但是懷疑的成分比見面之前要削弱許多。她歉然道：“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派夜鶯去執行這次任務，這樣的悲劇或許就不會發生，可我們身為國家安全的維護者，有些事是無法選擇的。”
　　張揚望著章碧君道：“妳有選擇！”
　　章碧君內心壹驚。
　　張揚道：“如果妳早壹點告訴我麗芙的下落，如果妳不以此為條件來要挾我，或許我能夠早壹步趕到她的身邊，或許她還有救！”
　　“對不起！”只有章碧君自己才清楚自己的這句話到底有多少真誠的成分在內。
　　張揚站起身搖了搖頭道：“我不希望再和妳有任何聯系！”
　　望著張揚走遠的背影，章碧君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迷惘。透過落地窗，看到張揚步履沈重的走入了平海駐京辦。章碧君拿起電話，迅速撥通了壹個號碼：“我見到他了！”
　　“怎樣？”
　　“他的話沒有太多的漏洞。”
　　“這小子很不簡單，小心為上！”
　　當晚周興國陪同堂哥周興民壹起來到了平海駐京辦，壹起來得還有徐建基，周興國並沒有邀請薛偉童，因為這位義妹實在是太口無遮攔，平時朋友在壹起說什麽都無所謂，可現在堂哥周興民在場，他已經是平海代省長，萬壹薛偉童把過去什麽糗事翻出來，豈不是鬧得人前尷尬。
　　張揚和這位平海代省長還從未見過面，第壹次相見當然要給人家盡量留下壹個良好的印象。周興國的車壹到，張揚就已經在停車場等著了，當然等待的不僅僅是他壹個人，還有平海駐京辦的主任郭瑞陽也陪他壹起等著。
　　周興民壹下車，郭瑞陽就笑著迎了上去：“周省長好！”
　　周興民今年四十六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得多，他和周興國長得並不像，身材高大，臉上的笑容很和藹，不過笑容的背後是似乎有距離感，給人的感覺他並不好接近，周興民和郭瑞陽握了握手道：“郭主任什麽時候回來的？”
　　郭瑞陽笑道：“假期壹結束就回來了，這邊的工作太忙，不敢耽擱。”
　　周興民道：“駐京辦的工作挺辛苦啊！”他的目光落在張揚的臉上，微笑著伸出手去：“張揚！”
　　張揚微笑來到他的面前，很恭敬的把兩只手都伸了出去，他可不是獻媚，是要表現出對領導的尊重，握住周興民的手道：“周省長，給您拜個晚年！祝您新年大吉，萬事如意！”
　　周興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年拜得的確有些晚，今兒初幾了？”
　　那邊周興國道：“初十。”
　　張揚道：“不過十五都是年！”
　　周興民樂呵呵點了點頭道：“說得不錯，不過別只惦記著過年，把工作都給忘了，妳在京城呆不少天了吧？怎麽還不回東江？這兒有什麽讓妳牽掛的事情？有些樂不思蜀了？”
　　張大官人心中暗道：“禿子別笑老和尚，妳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沒回平海，妳也沒回去啊。”嘴上卻道：“我留下來洽談招商的事情，平海離開我照轉，離開周省長可不行。”
　　周興民笑瞇瞇看著張揚，心說小子能耐啊，上來就將了我壹軍，妳是說我也沒回去吧？周興民不會去是有理由的，他被派往平海上任是比較突然的事情，這邊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交代完成，其實他本想在年前過來，可平海那邊壹直有事，他真正抵達京城是在年初四，這才呆了壹周，不但要忙著解決過去的壹些掃尾工作，還要給壹幫老前輩逐家拜年，明天就準備回去了。
　　郭瑞陽引著他們到東江廳坐了，省駐京辦的各個包間的命名都是以地市名稱命名，東江廳是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壹間。
　　周興民坐下之後道：“我聽說天正同誌也來京城了。”郭瑞陽點了點頭道：“梁書記壹早就出去了，他不知道您晚上要來。”其實郭瑞陽和梁天正的私交很好，可是周興民既然沒有提起要讓梁天正晚上在場，所以郭瑞陽也沒多說話，如果他告訴梁天正，梁天正晚上肯定會在這裏等待，郭瑞陽並不了解周興民的脾氣，如果周興民認為自己的口風不嚴反而不好，所以他斟酌之後並沒有通知梁天正。
　　周興民道：“我這次來主要是看看駐京辦，順便和小張見個面。”周興民點出了主題，郭瑞陽由此也明白，自己沒通知梁天正是對的。周興民身為省長，居然主動來這裏和張揚見面，足見周興民對張揚的重視，郭瑞陽對此並不意外，現在平海的壹把手畢竟是宋懷明，周興民想要和宋懷明搭好班子，從張揚下手未嘗不是壹個很好的突破口。
　　雖然當天的晚宴設在東江廳，可是菜肴並不鋪張，郭瑞陽在駐京辦主任的位置上已經多年，在體察領導心思的方面他做得很好，幾乎每壹個領導都討厭鋪張，太鋪張了要被批評，可是太寒酸了，也未必能夠討得領導的喜歡，所以度的把握很重要，過猶不及，周興民當天宴請的原則就是少而精。算上他在內，壹共五個人，菜不要多，但求每樣菜都有特色，酒也沒有選用茅臺五糧液之類的名酒，而是用了清江特供，要說價位比起前兩者也差不到哪裏去，可相對來說要低調許多。
　　周興民很少喝酒，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三杯，他是今天現場的最高領導，他不喝，別人自然不好勸他喝，郭瑞陽清楚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務是接待，而不是陪酒，所謂接待，就是迎接好，招待好，最多加上壹個送好，陪好不是他的責任，再說周興民此次前來主要是奔著張揚過來，而不是他，所以郭瑞陽沒多久就照了個借口出去。
　　周興民當晚的話題主要圍繞著東江新城區，張揚驚奇的發現，這位新任的代省長對新城區的業務之熟，已經到了如數家珍的地步。由此可見周興民對平海的工作還是很下工夫的。當然這也和周興國有壹定的關系，現在周興國和徐建基兩人都在東江新城投資，想必沒少在周興民的面前提起這些事。
　　張揚本想當面提出自己要換個環境的想法，可壹直沒有找到太好的機會，這件事還是周興民主動提起的，晚宴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周興民問道：“小張啊，我聽說，妳想換個環境？”
　　張揚看了周興國壹眼，他第壹感覺就是周興國說的，周興國壹臉無辜道：“妳別看我，這件事我可沒說。”
　　周興民笑道：“前兩天我去文副總理那裏拜年，他提起的這件事。”
　　張揚這才明白了，看來幹爹這次真的把自己的話放在了心上，他笑了笑道：“我就是那麽隨口壹說，不過……”
　　周興民道：“不過什麽？有什麽顧慮只管對我說出來，大家都是自己人，只要不違反原則，我壹定會盡力幫助妳。”壹句自己人迅速拉近了張揚和他之間的距離，兩人雖然是第壹次見面，可是他們之間拐彎抹角的聯系真是不少，別的不說，周興國是張揚的結拜大哥又是周興民的堂弟，單單是這層關系已經非常的親近，在中國的官場上想要從根本上杜絕人情這兩個字根本是不可能的。
　　周興民既然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張揚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他端起酒杯敬了周興民壹杯，周興民仍然是淺嘗輒止，張大官人卻是實實在在的幹了這壹杯，喝完這杯酒道：“周省長，我也不瞞您，如果繼續在東江新城區工作，我感覺壓力很大。”
　　周興民微笑道：“希望妳的壓力不是因我而起。”
　　張揚慌忙搖了搖頭。
　　周興民也只是玩笑罷了，他落下酒杯道：“其實這件事大家都很理解，在宋書記的眼皮底下工作，做起事情來肯定要縮手縮腳，不能放開手腳去工作，妳的優勢自然也就無從發揮。”
　　張揚發現這位新來的代省長居然很善解人意，他點了點頭道：“可能是我自己的顧慮太多。”
　　周興民道：“咱們在平海是上下級關系，離開平海，就是朋友，就是兄弟。”周興民的這句話等於是自降身份，可是他這種放低姿態的做法贏得了張揚的不少好感。周興民今天過來根本沒有擺出省長的架子，人家是從壹個兄長，壹位朋友的角度來和自己探討的，張揚這個人最怕的就是敬，人家敬他壹尺，他得回敬人家壹丈，如果周興民表現得態度傲慢，張大官人才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呢。
　　周興民道：“作為壹個老大哥，我得說妳兩句，其實做工作在哪兒都壹樣，不用考慮太多，做好妳的本職工作，無論別人說什麽，如果壹個人，整天都要在意別人的想法，那我看他什麽也做不好，什麽都做不了。”
　　張揚的面孔有些發熱，周興民所說的的確是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