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2章 責任
醫道官途 by 石章魚
2022-3-2 21:15
顧養養出現在馬路的對面,她在咖啡館內看到了眼前的壹幕,趕緊從裏面沖了出來,顧養養也算是張揚的親傳弟子之壹,躲過壹名壯漢的拳頭,握緊粉拳擊中對方的軟肋,將那名壯漢打得哀嚎壹聲,踉蹌後退,她扶起被打倒在地上鼻青臉腫的顧明健,含淚道:“哥!”
三名大漢還想上來教訓顧明健,柳廣陽阻止了他們:“算了,別跟這個廢物壹般見識,麻痹的,真當自己是號人物,妳老子在位的時候別人敬著妳,現在妳老子已經離休了,妳在我們的眼裏根本就是壹錢不值,廢物,我他媽踩死妳跟踩死壹只臭蟲壹樣!”柳廣陽惡毒的咒罵著,他罵完心裏舒坦了許多,和幾個人轉身揚長而去。
因為痛苦,顧明健面部的肌肉扭曲起來,讓他的臉顯得猙獰異常,顧養養生怕他再去惹事,拼命抓住他,卻仍然被他掙脫開來,顧明健怒吼道:“我殺了妳這畜生!”刀光,寒光凜凜的刀光,顧明健抽出了隨身攜帶的軍刀,他不顧壹切地向柳廣陽沖去。
柳廣陽看到顧明健拔刀,臉色也變了,顧明健壹刀沒有刺中柳廣陽的要害,只是劃傷了他的手臂,壹名壯漢趁機抓住顧明健的手臂,用力壹擰,顧明健握不住軍刀,當啷壹聲落在地上,緊接著壹記重拳砸在他的臉上,打得顧明健壹屁股坐倒在地上,幾名壯漢再想圍上去的時候,顧養養又勇敢地沖了上來,為哥哥擋住他們的拳腳。
顧明健殺紅了眼,他看到距離自己不遠處的軍刀,再度拾了起來,握刀再度沖了上去,壹刀戳向柳廣陽的小腹,可這時,顧養養的身體被人猛推了過來,顧明健聽到了妹妹的尖叫聲,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刀已經刺入了養養的小腹。
所有人都楞了,柳廣陽第壹個反應了過來,他顫聲道:“快走,快走……”
顧養養臉色蒼白的倒在了地上,她捂著小腹,鮮血從她的傷口汩汩流了出來。顧明健嚇傻了,他竟然刺傷了自己的妹妹,莫名的惶恐籠罩了他的內心,顧明健走上前去,看到養養壹張壹合的嘴唇,似乎她想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養養……”顧明健含淚道。
此時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音,顧明健咬了咬嘴唇,在瞬間他下了壹個極其荒唐的決定,他轉身奔向自己的汽車,接連三次才打著火,然後驅車向遠方駛去。
顧養養感覺自己的體溫在壹點點的變冷,她的喉頭發出微弱的聲音:“哥……”
張揚接到姜亮電話的時候,整個人因為震驚而木立在那裏,過了壹會兒,他方才反應過來,穿著浴袍走向外面,因為他害怕顧允知聽到,張揚壓低聲音道:“姜亮,妳他媽給我說清楚,養養……養養她怎麽了?”張揚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鼻子酸酸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在他心中養養是如此的乖巧,是個我見猶憐的女孩子,究竟有什麽人這麽殘忍會向她下手?
姜亮道:“正在急救,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張揚道:“我馬上過去!”
合上電話,他深吸了壹口氣,調整了壹下自己的情緒,顧養養遇刺的事情他不能不對顧允知說,可是他又害怕顧允知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來到顧允知面前,顧允知從他沈重的表情已經意識到了什麽,詫異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張揚抿了抿嘴唇道:“爸,我想我們要馬上返回江城。”
張揚和顧允知趕到江城人民醫院的時候,顧養養的急救手術仍然在進行之中,手術室外,胡茵茹、趙新紅壹幫藥廠的領導都來了,警方也來了不少人,姜亮壹直都在那裏等著,來的路上張揚並沒有把實情告訴顧允知,可顧允知從他的種種表現上已經猜到了事情壹定相當的嚴重,等到了醫院,聽說女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堅強如顧允知也無法承受這樣巨大的心理壓力,他雙腿壹軟,幾乎坐倒在地上,幸虧張揚和胡茵茹及時扶住了他,顧允知抓住張揚的手臂:“張揚,救養養,妳壹定要救養養。”
張揚點了點頭,讓胡茵茹先送顧允知去休息室內等候。
姜亮來到他的身邊,低聲道:“左院長和於教授親自為養養手術。”
張揚道:“我去看看!”
顧養養被刺破了肝臟,引發了大出血,於子良和左擁軍聯手為她做了肝葉部分切除,張揚進入手術室的時候,手術已經接近完結,於子良將縫合的任務交給了左擁軍,走出手術室外,正遇到了張揚,他解開口罩,向張揚點了點頭道:“來了,還好,搶救及時,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張揚如釋重負道:“謝謝,謝謝!”
於子良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咱們之間不用謝,病人還得過壹陣子才能蘇醒,妳要去看她嗎?”
張揚搖了搖頭,現在要趕緊把顧養養平安的消息告訴顧允知。
顧允知得知女兒渡過危險的消息,眼圈竟然有些發紅了,他大半生縱橫官場,可到現在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助和脆弱,顧允知還不知道另外壹個真相。
姜亮悄悄把張揚叫到壹旁,張揚咬牙切齒道:“告訴我,誰幹的?”
姜亮嘆了口氣道:“顧明健!”
張揚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姜亮道:“根據旁觀者說,當時顧明健和柳廣陽為首的幾名社會閑雜人員發生了沖突,他們圍毆顧明健,顧養養看到哥哥被打,沖上去保護他,顧明健氣昏了頭,摸刀想刺殺柳廣陽,在沖突的過程中,他壹刀誤刺在顧養養的身上。”
張揚怒道:“混賬,我非宰了他不可!”
姜亮道:“這小子是夠混蛋的,壹刀把妹妹刺成這樣,居然害怕承擔責任,從現場逃之夭夭了,如果不是我們警方趕到及時,耽誤了治療,養養恐怕就沒命了。”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我讓杜宇峰帶人去抓他們了,相信他們都跑不掉。”
就在這時杜宇峰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把柳廣陽和他的三名同夥給抓住了,張揚道:“我去找他!”
姜亮知道他的脾氣,勸道:“妳別生氣,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們警方處理。”
張揚道:“我必須要親自問問,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妳說的那樣!”
柳廣陽沒想到張揚也在審訊室內,看到張揚壹臉的殺氣,他不由得有些驚慌了,起身沖著杜宇峰道:“警官,他……他不是警察,妳……妳這是公然違反紀律,小心我投訴妳。”
杜宇峰道:“妳想投訴就去投訴,看看大家是信妳還是信我。”
張揚走過去二話不說,抓住柳廣陽的衣領就賞了他倆大嘴巴子,打得柳廣陽鼻血長流,柳廣陽慘叫道:“濫用私刑,妳們是人民警察,怎麽可以濫用……”
張揚已經將他老鷹抓小雞壹樣抓了起來,狠狠撞在墻壁上。
杜宇峰也覺著有點不對頭了,低聲道:“哥們,悠著點兒!”
張揚冷笑道:“沒事,我弄死他找點化屍水給融了,保管不留痕跡。”
柳廣陽臉色都變了:“別……別……啊!我他媽又沒殺人,妳們找我幹什麽?”
張揚卡住他的脖子道:“說,顧養養那壹刀是不是妳刺的?”
柳廣陽叫苦不叠道:“跟我有個屁關系,是顧明健捅的她,我太冤枉了,我壹直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張揚照著他肚子上又是壹拳,打得柳廣陽蝦米壹樣躬起了身子,咳嗽了老半天才道:“妳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
杜宇峰朝張揚點了點頭,看情況柳廣陽沒有說謊。
張揚道:“就算不是妳做的,也和妳有關系,我告訴妳柳廣陽,今天凡事涉及這件事的人都他媽倒黴了。”
柳廣陽哭喪著臉道:“妳幹嘛跟我過不去,顧明健喪心病狂,他連親妹妹都殺,妳們不去抓他,找我幹什麽?”
杜宇峰道:“顧明健為什麽要殺妳?”
柳廣陽道:“我怎麽知道?他的錢被人給騙走了,就把責任全都賴到我的頭上,找我要錢,我哪有錢給他?他聽說我沒錢,就火了,拔出刀來想殺我,幸好我身邊有幾名朋友,大家幫我壹起把他給打趴下了,我們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啊,可他殺紅了眼,拾起刀居然想刺死我,誰想他妹妹沖了出來,他收手不及,這壹刀就捅在他妹妹身上,我發誓我說的全都是實話,我要是編造了壹句,天打雷劈,我決不反悔。”
柳廣陽是個無賴,可是他並沒有多少膽色,被張揚連吼帶嚇,杜宇峰又在旁邊半真半假的敲邊鼓,不壹會兒柳廣陽的防線已經完全崩潰,他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原來顧明健在他的慫恿下,壹共湊了壹千萬,從商人郭生源手裏買了京城的壹塊地皮,那塊地顧明健多方考察過,認為很有發展的前景,可是他並不知道郭生源是個騙子,定金付完之後,郭生源就人間蒸發了,等顧明健拿著兩人簽訂的協議去找,才發現地是郭生源的不假,可是他在賣給顧明健之前已經將土地抵押給了別人,壹塊地賣了好幾家,這下顧明健的壹千多萬雞飛蛋打,他因此而暴走發狂。
柳廣陽申明道:“郭生源是我介紹給他的不假,可是我也不知道郭生源是個騙子,顧明健找我要錢,我找誰去?他還欠我工資沒給呢。”
張揚冷笑道:“工資?妳他媽還真敢說,用板藍根沖劑冒充抗病毒沖劑就是妳想出的主意吧?妳給藥廠造成了多大的損失?我還沒找妳算賬呢,現在居然還敢要工資。”
柳廣陽道:“這事兒也不賴我,顧明健是決策人,他要是不點頭,沒人敢這麽幹,現在事情鬧出來了,憑什麽讓我當炮灰?”
張揚道:“理由真多,我壹打眼就知道妳不是好人,就算那壹刀是顧明健刺的,妳們這群人沒壹個能脫開幹系,麻痹的!全他媽給我等著,等我抓住顧明健壹個個的收拾妳們。”張大官人說的憤怒,甩手又給了他壹記耳光。
柳廣陽被打得苦不堪言,只盼著這廝趕緊離去,好不容易等張揚走了,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向杜宇峰道:“我要投訴,他不是公安,憑什麽來審問我?妳們這是假公濟私!”
杜宇峰道:“抗議啊,那我就把妳放出去,妳信不信,我現在把妳放出去,妳搞不好都活不到明天早晨。”
柳廣陽滿臉的不相信:“妳別嚇我……”
杜宇峰道:“張揚是真火了,妳們幾個小流氓惹出了這麽大的禍端,以為這樣就算了?得虧妳們落在我們手裏,要是先被張揚找到,他要不把妳雙腿打斷,我跟妳姓。”
柳廣陽嚇得打了個冷顫,對張揚的惡名他不止壹次聽說過,別的不說,單單從剛才張揚能夠大搖大擺的進入審訊室把他痛揍壹頓來看,這個人的確厲害。
張揚滿世界尋找顧明健的時候,顧明健居然把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張揚壹聽到顧明健的聲音,頓時火冒三丈,怒吼道:“顧明健,妳還是不是人?居然用刀刺傷妳的親妹妹!”
顧明健在電話中帶著哭腔道:“張揚,養養……她怎麽樣了?她有沒有事?”
張揚怒道:“妳還有臉問?妳刺傷了她,居然放任她不管,自己壹個人逃了?”
顧明健道:“我怕……我怕……我對不起養養……當時警察來了,我知道警察壹定會救她,張揚,求求妳,告訴我,養養怎麽樣?她有沒有事?”
張揚道:“顧明健過去我只是覺著妳偏激,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妳還是個極度冷血和自私的混蛋,想知道養養怎麽樣,妳自己過來看她!妳是不是人?有沒有責任心?”
顧明健還想說什麽,張揚已經憤然掛斷了電話。
張揚並沒有將顧明健打來的這個電話告訴任何人,包括顧允知在內,顧允知現在的心情已經夠難受了,張揚不想再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張揚回到醫院的時候,顧養養已經蘇醒,顧允知坐在女兒的床邊,握著她冰冷的小手,望著她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虛弱的俏臉,顧允知的內心刀割般疼痛。
顧養養望著父親,緊緊抓住父親的手。
顧允知道:“養養,妳受苦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個畜生。”
顧養養搖了搖頭,虛弱道:“爸……千萬別怪我哥……他不是故意的……他現在肯定也很後悔……爸,妳別怪他,咱們壹家人要和和睦睦的……”
顧允知聽到女兒這樣說,心中更是難過,他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輕聲道:“養養,妳休息吧,爸爸就在妳身邊陪妳。”
張揚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將壹束從花店買來的鮮花插在床頭的花瓶內。
顧養養望著那束鮮花,笑了笑道:“好……好美的鮮花……”
張揚先取出壹顆綠色的藥丸塞入她的口中,藥丸入口即化,壹股清涼的汁液順著顧養養的喉頭滑落。張揚道:“這是我配制的回春丸,有恢復元氣的作用。”他又將壹盒藥膏放在床頭:“這藥膏可以先放在冰箱裏,七天後外敷在傷口上面,保妳傷愈後沒有壹絲壹毫的疤痕。”
顧養養甜甜笑了起來,雖然笑容還是十分的蒼白,又有哪個女孩子不愛美呢?顧養養受傷後其實最擔心的就是留下疤痕,聽張揚這樣說,心中自然欣喜非常。
顧養養道:“姐夫,我武功還是不行……不然這次就不會受傷……”
張揚笑道:“我讓妳平時多練,看來妳壹定是沒聽我話,偷懶了是不是?”
顧養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柔聲道:“等我傷好了,壹定苦練武功,學會好好保護自己,再也不讓妳們擔心。”
張揚知道她術後虛弱,不適合說太多話,輕聲道:“妳睡吧,我晚上給妳熬點湯送來。”
顧養養微笑點頭。
顧允知將張揚送出門外,他低聲道:“有沒有找到那個畜生?”
張揚搖了搖頭道:“其他人都抓住了,唯獨沒有找到他,看來他應該離開了江城。”
顧允知黯然道:“我本不該放過他,藥廠的事情讓他承擔責任,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張揚道:“爸,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用,我看他也很後悔很害怕,這次應該是無心之過。”他並不是想替顧明健解脫責任,這樣說的目的是想顧允知心裏好受壹些。
顧允知道:“他刺養養那壹刀或許是無心之過,可是眼看著妹妹受傷倒地,他卻舍棄養養逃離現場,這根本就是沒有人性!”
張揚其實對顧明健也惱火得很,如果現在讓他抓住顧明健,他壹定要痛揍這混蛋壹頓,可是在顧允知面前他並沒有表露出來,顧允知的心中已經很難受,他不想加重顧允知的負擔,張揚道:“爸,妳也要保重身體,藥廠方面,胡小姐和趙廠長她們都願意過來照顧養養,醫院方面也派了專門的護理人員,您還是回去休息。”
顧允知搖了搖頭道:“養養這個樣子,我怎麽能放心離開呢。”
張揚道:“要不這樣,我讓醫院給您在隔壁開壹個房間,養養有什麽事情,您隨時都能知道,妳看這樣好不好?”
顧允知點了點頭。
張揚告辭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醫院,而是來到了院長辦公室拜會了左擁軍,剛巧於子良也在左擁軍這裏,兩人正在討論著顧養養的治療方案。
看到張揚進來,左擁軍笑著指了指對面的沙發道:“坐!”
張揚在沙發上坐下,於子良遞給他壹瓶水,張揚擰開喝了壹口道:“今天多虧妳們了!”
左擁軍道:“救死扶傷是我們的本份,顧養養送來的時候情況相當危急,我擔心應付不來,所以把於教授請來。”
於子良道:“左院長太謙虛了,顧養養是肝破裂,妳完全可以應付的來,主要是考慮到顧書記,所以才表現出如此的慎重吧。”
左擁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於子良所說的的確是事實,如果是普通病人反到好處理,顧養養的身份背景讓他對做手術有著諸多顧忌,所以沒法靜下心來做手術,他做院長的時間太長,腦子裏的雜念太多,遠不如過去當外科醫生的時候單純,雖然手術水平依舊,可是在臨床處理上的應變要差上許多。左擁軍今天在手術臺上已經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發現專業和管理工作已經產生了矛盾,看來以後他要將更多的經歷傾註在管理上,至於業務,以他目前的狀態已經不會再有太大的發展。
張揚道:“照兩位看,養養的傷勢怎麽樣?”
於子良道:“傷勢沒什麽問題,切除了部分肝葉,需要休養壹段時間了,張揚,這後續的事情,應該妳來做了。”他對張揚的神通再了解不過。
張揚點了點頭,他提出邀請,晚上準備設宴對他們兩人表示感謝,於子良婉言謝絕了張揚的好意,雖說當醫生的吃請很正常,可是他和張揚之間的關系也用不著這些形式。
江城市市委書記杜天野聽說顧養養遇刺,也專程來到醫院探望她,他這次前來主要是出於對前任領導的尊重,顧允知對杜天野的前來表示感謝,同時也提出請求,希望顧養養的傷情不要驚動太多的地方領導,現在他只是壹個普通人,希望女兒在壹個安靜的氛圍內治療。
杜天野離開病房,來到停車場的時候,正看到張揚從醫院行政樓裏走了出來,他向張揚招了招手,張揚不知在想什麽?呆呆出神,居然沒有看到杜天野,杜天野叫了壹聲:“張揚!”
張揚這才回過神來,擡起頭看到杜天野朝他笑了笑,走了過去:“杜書記!”
杜天野道:“我剛剛去探望了顧養養,她的情況還可以。”
張揚道:“幸虧搶救及時。”
杜天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壹起上車。
兩人來到車內坐下,杜天野向司機道:“去更新巷!”
張揚有些詫異道:“更新巷?是不是蘇媛媛家?”
杜天野道:“她母親快不行了,又不願意去醫院,我早就想讓妳去看看,可是妳這兩天這麽忙,我沒好意思開口。”
張揚嘆了口氣道:“最近諸事不順,什麽倒黴事兒全都壹股腦湧過來了,我是不是犯太歲啊?”
杜天野道:“妳沒犯太歲,妳現在好端端的。”說到這裏他停頓了壹下道:“顧明健這小子怎麽這麽不負責任?就算是誤傷,看到妹妹倒在血泊裏怎麽可以不顧而去?”
張揚道:“提起這事兒我就惱火,要是讓我抓住他,我非打斷他的腿。”
杜天野道:“我問過公安局,說顧養養不承認是顧明健刺傷他,只說是爭奪軍刀的時候,她自己失去平衡摔到了,自己把自己給誤傷了。”
張揚道:“養養那小丫頭太善良,傷成這個樣子她仍然不願指證自己的哥哥,把所有事情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杜天野道:“兄妹兩個怎麽做人的差距這麽大?”
張揚道:“柳廣陽那幾個流氓不能輕饒了,養養這次受傷雖然不是他們直接造成,可和他們也有著密切的關系,壹定得給他們深刻的教訓。”
杜天野道:“交給公安局處理吧,妳小子別胡鬧啊,事情本來已經夠麻煩了,妳就少跟著添亂了。”
張揚道:“說實話,我這心裏挺憋屈的。”
杜天野道:“知道,可有些事並不是妳我能夠掌控的。”
張揚和杜天野壹起來到蘇媛媛的家,沈靜賢已經三天未曾進食了,整個人氣息奄奄,張揚雖然對沈靜賢沒有什麽好感,可是礙於杜天野的面子,還是勉為其難的為她診了診脈,張揚的手指搭在沈靜賢幹枯的手腕上,沈靜賢灰黃色的面孔似乎有了壹些神采,她睜開雙目,忽然壹把就將張揚給抓住了,她抓得如此之緊,甚至連指甲都深深掐入張揚的皮肉之中。
壹旁的蘇媛媛和蘇國澤同時驚呼,蘇媛媛道:“媽!妳幹什麽?”
沈靜賢死死盯住張揚:“妳不是他……妳不是……”
除了張揚以外,沒有人明白沈靜賢在說什麽,張揚道:“沈阿姨,妳看清楚,我是張揚!”
沈靜賢道:“妳是張解放的兒子……妳是他的兒子……”
從沈靜賢的這句話張揚就能夠知道她現在的頭腦很清醒,張揚道:“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麽?”
沈靜賢嘆了口氣道:“我有話想單獨跟妳說!”
張揚不由得壹怔,蘇國澤和蘇媛媛都有些驚奇地看著張揚,不知道母親要跟他說什麽?在他們的印象中,母親和張揚並不熟悉。
蘇國澤還是帶著妹妹壹起離開了房間,杜天野也隨同他們壹起來到院子裏,蘇媛媛有些奇怪地問道:“媽為什麽要單獨和他說話?”
杜天野道:“或許是想問問她自己的病情。”
蘇國澤黯然嘆了壹口氣,母親的病顯然並不樂觀,已經出現了腎衰竭的癥狀,又拒絕前往醫院治療,他之前請過壹位專家來,那位專家認為沈靜賢最多還有幾天可活。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之後,沈靜賢方才放開張揚的手臂,低聲道:“妳是張解放的兒子?”
張揚也不再隱瞞,點了點頭道:“是!”
沈靜賢有些無力的閉上雙眼道:“我早就該猜到的。”
張揚道:“別多想了,我給妳開壹張藥方,妳還是養病為主。”
沈靜賢道:“不用管我了,妳開了我也不吃,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我對這個世界早就厭惡透頂,對我來說,死是壹種解脫。”
張揚道:“妳的兒女都很關心妳,妳要是放棄治療,他們會很難過。”
沈靜賢搖了搖頭道:“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遭受折磨,我壹天都不想活下去了!”
以張揚的手段,他還是有把握延續沈靜賢的生命的,可是面對壹個已經失去了生的意誌的人,就算他也壹樣束手無策。
沈靜賢道:“上次妳過來的時候,扮成張解放嚇我!我的意識雖然混亂,但是當時的壹些情景我還記得。”
張揚被她揭穿,多少有些尷尬,幹咳了壹聲道:“對不起,我的好奇心重了壹些。”
沈靜賢道:“我告訴妳壹件事,滿足妳的好奇心。”
張揚沒說話,隱約猜到沈靜賢想說的事情和蘇媛媛有關。
沈靜賢道:“妳去小石窪村調查過我是不是?”
張揚照實回答道:“我當時並不是沖著妳去的,我是為了調查王均瑤,沒想到會查到妳。”
沈靜賢道:“我過去叫沈良玉,當年的確在小石窪村插過隊,王均瑤、許常德、董德誌、陳愛國那些人當年都是和我同批的知青。”
張揚道:“陳天重呢?”
沈靜賢道:“看來妳查到了不少的事情,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我壹個要死的人,也沒有什麽放不開得了……”說到這裏她緩了口氣,方才繼續道:“我和陳天重的事情和其他人無關,堅決反對我們來往的是我的母親,當年我的父親被劃成右派,他經受不了種種折磨,最後選擇了自殺,我的母親從那時起身體就不好,我要回江城照顧她,考慮到現實的問題,我和陳天重選擇分手。回到江城後不久,我在別人的介紹下和壹個老實巴交的工人結了婚。”
張揚望著沈靜賢,沈靜賢的目光卻沒有看著他,始終直視著前方的墻面,仿佛周圍沒有任何人存在,沈靜賢道:“婚後不久,他得了重病,我可能是個不祥的女人,凡是我身邊的人總沒有好下場,我要照顧母親,又要照顧丈夫,可是我從返城之後,我的工作問題遲遲沒有著落,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去找了許常德,那時候他已經是江城機械廠的副廠長,看到我來找他,許常德表現得很熱情,畢竟當年我們都是在小石窪村插過隊,我提出讓他幫忙進廠,他當時並沒有壹口應承下來,只是說會盡量去辦,過了壹陣子,他果然幫我辦好了入廠上班的手續,不過……”
沈靜賢的表情充滿了痛苦,她的雙手緊緊攥著床單道:“後來我才發現他沒有那麽好心,壹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她雖然沒有說明,可是張揚已經明白,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在那樣壹個動亂的年代,沈靜賢壹個孤苦無助地女人活下去並不容易,張揚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她和王均瑤都是難得壹見的美女,可謂是春蘭秋菊各擅其長,許常德對她生出邪念並不意外,因此張揚對許常德的為人越發的不齒。
沈靜賢道:“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丈夫,他知道這件事後承受不住羞辱,服毒自盡了……我對不起他,他死後不久,我的母親也因病去世了,再也沒有人妨礙我和他的來往。許常德經常來我家裏幫忙,我也在潛意識中接受了他,成為了他的地下情人,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許常德的司機張解放知道了這件事,他搜集到了不少證據,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趁著壹次來我家幫忙的機會,他……”
張大官人臉上發燒,雖然他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老爹毫無印象,可是自己畢竟是他兒子,想不到這位親爹竟然幹出了這種禽獸不如的行為,張大官人都不好意思正眼去看沈靜賢。
沈靜賢道:“他手裏握有我和許常德來往的證據,並以此作為要挾,我恨他,卻不敢將這件事聲張出去,而那時許常德似乎聽說了什麽,他害怕我和那個兒子的存在會帶給他不好的影響,所以漸漸疏遠了我,張解放對我百般糾纏,我恨他,認為我的壹切都是他造成的,所以在壹次他喝醉酒來找我的時候,我請他吃飯,並往他的酒裏面放了敵敵畏。”
張揚倒吸了壹口冷氣,現在他面對的正是親手殺死他老爹的兇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過望著這個皮包骨頭,氣息奄奄的女人,張大官人已經興不起任何的報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