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五十七章 請人皇登天

　　不過是剎那之間，三界諸天兆億乾坤，皆在鏡中閃過。
　　饒是如今江舟天王之境，也是瞬間被撐得頭昏腦脹，神魂飄搖。
　　連忙斬斷寶鑒運轉。
　　“呼……”
　　江舟長舒壹口氣。
　　大意了。
　　還是沒有經驗。
　　壹點方向都沒有，竟然就想將三界諸天都盡數塞入眼中、腦中。
　　這昊天寶鑒確實厲害，不過換了個道行稍弱的，恐怕也難以驅動。
　　哪怕是這種偷窺的活計，也不是那麽好幹的。
　　尤其是有些地方，根本就不是現在的他能窺視得了的。
　　僅僅是在人間，就藏龍臥虎，令他觸目驚心。
　　除了少數幾個他能大概猜出的地方，比如五嶽聖境、紫元聖境，還有昆侖壹帶、蜀山的某處地界，竟還有七十余處所，都是他無法窺見的。
　　遑論天上？
　　那重天之上，他窺視不到的地方就更多了。
　　魯莽歸魯莽，這短短瞬間，卻也讓他窺到了許多天地間的玄秘。
　　他最想知道的消息，卻是沒有找到。
　　只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不必太過擔憂。
　　別看三娘子那麽急，她是關心則亂。
　　以楊戩的道行修為，就算是玉帝想動他，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
　　何況其身份敏感，牽壹發動全身。
　　不僅是金天王等五老，楊戩師承元始天尊壹脈，這更是個動不得、動不起的。
　　倒是十有八九，躲到了什麽地方去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那裏……”
　　江舟忽生起壹個念頭。
　　又垂下目光，伸手抹過寶鑒。
　　鏡中再次有億萬繽紛變幻。
　　江舟卻是皺起眉頭。
　　與方才的念動而上達九天、下通九幽相比，這壹回，想要多照壹分，都要難上百倍。
　　這次，他觀照的是洞虛之外，是真界。
　　若說方才是在虛空中的自由翺翔，此時卻是如同陷入了泥潭中壹般。
　　稷土、太虛……
　　鏡光只照出稷土之外近八百萬裏太虛，便如遇堅壁，再也難以寸進壹分。
　　江舟喃喃自語：“不對勁……”
　　就算是真界與洞虛不同，難以觀照，也不至於如此。
　　那麽只能是……“人”為。
　　稷土之上……八百萬裏……
　　江舟忽然想起，西方教以“由旬”量天地。
　　在幽冥打聽四天王之事時，曾聞在須彌山頂，三十三萬由旬之上，便是西方極樂世界諸天中的第壹重天所在。
　　三十三萬由旬，便是將近八百萬裏。
　　這兩個數字如此近似，是他太多心，巧合嗎？
　　……
　　正當江舟以昊天寶鑒遍察三界、照徹虛實之間時。
　　大唐都城，長安。
　　太極宮。
　　李世民高坐禦座。
　　群臣列位。
　　文武百官之中，卻有三位方外之人分立。
　　分別是二道壹僧。
　　李世民目光垂落，微笑道：“三位法師，此番詔三位法師進宮，所為何事，相信三位法師都已知曉。”
　　“不知三位法師，可有高見，賜教於朕？”
　　三人相視壹眼，其中壹僧當先上前壹步：“陛下，出家之人，本當六根清凈，諸塵不染。”
　　“但此番大劫將臨，洞虛將重返真界，事關三界眾生萬靈，劫波之下，蒼生何辜？”
　　“小僧理當當仁不讓，解眾生於倒懸。”
　　僧人面露堅定，合十壹拜道：“陛下，這國師壹位，舍小僧其誰？”
　　“哦？”
　　李世民眉梢微揚。
　　未置可否，便聞壹聲朗笑。
　　“哈哈哈哈。”
　　卻是兩道之中，壹個三柳長須垂胸，壹身玄青道袍，出塵絕俗的中年道人仰首大笑。
　　那僧人也不惱怒，只是溫和壹笑，合十壹禮：“不知太素真人有何高見？”
　　那太素真人搖頭笑道：“妳這大和尚倒不愧是生於荒蠻之地，不知我上國禮法也罷，竟也不曉天高，不知地厚，”
　　“竟於我上國帝闕，人皇禦極之處，也敢發此大言，如何不惹人發笑？”
　　僧人仍是不惱，只是搖頭笑道：“真人著相了。”
　　“事關蒼生，本該如此，豈可因區區虛名浮利而趨避之？”
　　太素真人言語犀利，毫不遮掩。
　　這僧人雖平和溫善，卻也是綿裏藏針，半點沒有退讓。
　　太素真人笑道：“哈哈哈，這麽說來，大和尚是自認勝過天下各教眾真，無雙無對了？”
　　僧人笑道：“不敢。”
　　太素真人冷笑：“既是不敢，大和尚又怎妄言當仁不讓？”
　　“好了好了，”
　　李世民擺擺手，打斷兩人爭論，看向另外壹個道人。
　　此道看起來年不過三十，卻自有壹股出塵之氣，站在那裏，仿佛壹股徐徐清風，似有似無。
　　“羅真人，何以壹言不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李世民對此人顯然更為親近。
　　只因他出身方寸觀，乃是當年那人遺世弟子。
　　這個出塵道人，正是羅思遠。
　　“陛下，金剛三藏法師所言甚是。”
　　羅思遠施了壹禮，不徐不急道：“大劫之下，國師尊位，已非個人榮辱之事，而事關蒼生，自應當仁不讓。”
　　“不過若居尊位，自然是要令人信服。”
　　太素真人笑道：“對嘍，想當國師就直說嘛，真刀明槍鬥上壹場，勝者居之。”
　　“妳這大和尚紅口白牙，便想妄居尊位，怎麽？就妳臉大啊？”
　　“噗哧～”
　　群臣之中，難免有忍不住失笑者。
　　這太素真人顯然與那金剛三藏不對付，處處針對。
　　李世民壹看火侯也到了。
　　本來詔三人來此，便早已有論斷。
　　壹番問對，也不過是個態度罷了。
　　便笑道：“既是如此，那擇日不如撞日，便就此時，請三位於這金殿之上，百官之前，顯壹顯神通如何？”
　　金剛三藏合十道：“陛下聖明，不過既是鬥法，當有章程，卻不知，陛下可有旨意明示？”
　　李世民看向二道：“二位真人如何看？”
　　太素真人隨意道：“陛下，既是看誰的本事強，那便不須什麽章程了，我三人各自展露手段，被難倒者自當退出。”
　　金剛三藏：“若是無人被難倒呢？”
　　太素真人斜睨他道：“壹人都難不倒，妳還有臉再比？”
　　金剛三藏笑道：“如此甚好。”
　　李世民點點頭：“羅真人以為如何？”
　　羅思遠笑道：“貧道自當遵從陛下旨意。”
　　李世民笑道：“好，那便如此。”
　　“三位法師，不知哪位先展示神通大法，讓朕也領受壹番仙福？”
　　金剛三藏衣袍微動，太素真人卻已搶先壹步站出來道：“陛下，貧道自問法力無差，但道德不如羅真人多矣。”
　　羅思遠忙道不敢。
　　太素真人擺手道：“有羅真人在，這國師之位，貧道是萬萬沒有臉面去爭的。”
　　說著朝金剛三藏冷笑了壹聲。
　　譏諷之意毫不遮掩。
　　“今日，有羅真人在此，貧道也就不班門弄斧，以免貽笑大方之家。”
　　“既然陛下欲看壹看仙家氣象，那貧道便鬥膽獻醜，邀陛下往天上月宮壹遊，”
　　“陛下卻不知，自陛下禦極東土，人間氣象盛極壯極，天人諸仙，亦早慕人皇尊威，貧道曾隨師長，有幸得見蟾宮仙子，廣寒元君。”
　　“廣寒元君亦是心慈憐憫眾生道德之仙，嘗有對陛下高贊之嘆，言若有機，定要親手為陛下奉上瓊漿壹杯，以為天下蒼生謝，”
　　“今日正當其時，請陛下駕臨月宮，飲上壹杯瓊漿罷。”
　　“哦？”
　　李世民聞言大感新奇，他雖位居人皇之尊，卻也壹樣受限於人皇之位。
　　至高無上，卻也囿於壹隅之地。
　　難見天上勝景，難聞地下幽暗。
　　人皇至尊，雖敬天地乾坤，不必畏懼鬼神，反受鬼神敬畏。
　　人皇腳下，鬼神難近。
　　若說對天上仙境沒有壹絲好奇，是不可能的。
　　此時太素真人卻說有法子請他上天壹遊，還是那傳說之中美貌冠絕三界的廣寒元君所在仙宮，怎能不起興趣？
　　當下大喜道：“真人果真有此神通？”
　　太素真人拂須壹笑：“不難，不難。”
　　“不過，貧道還請陛下助壹臂之力。”
　　“朕？”
　　李世民從禦座之上站起：“不知真人尚缺何物？只管道來，朕即刻命人卻取。”
　　“那倒不必。”
　　太素真人笑道：“貧道鬥膽，欲借陛下腰間玉帶壹用。”
　　李世民低頭看了壹眼自己腰間：“這有何難？”
　　“只是朕這玉帶雖是朕隨身所佩，卻也不過是尋常白玉，不是甚珍奇異寶，恐難助真人。”
　　“足夠，足夠。”
　　太素真人吟吟壹笑，上前壹步，微微躬身，伸出雙手：“請陛下借寶。”
　　李世民當下便幹脆解下玉帶，摒退了宦者，親自走下玉陛，將玉帶交到了太素真人手上。
　　“謝陛下。”
　　太素真人接過玉帶，便轉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李世民滿心好奇，也並不將他這君前失儀放在心上，邁步跟在後面走了出去。
　　其余百官群臣自然也緊隨其後。
　　太極宮外。
　　太素真人手執玉帶，壹手拂須，仰首看天，似乎在察看天象晴雨，風氣變化。
　　李世民揮開搬來禦座的宦者，就負手立於高階之上。
　　群臣探首探腦，滿面好奇，卻也有不少面露不屑。
　　青天白日，上哪裏去找月宮？
　　過得半晌，才見太素真人忽地揚手將手中玉帶拋出。
　　“唳——！”
　　玉帶淩空，便聽壹陣鶴鳴聲聲。
　　晴天白日之下，竟是忽然飛來許多仙鶴，數以百千計。
　　其中壹只銜起玉帶。
　　無數仙鶴繞著太極宮上空盤旋數圈，似向李世民朝拜。
　　隨著時光流逝，仙鶴竟是越聚越多。
　　竟是遮雲蔽日。
　　晴空萬裏，驕陽高掛，陡然便暗了下來。
　　過不多時，越來越多的仙鶴，每壹次拍打翅膀，竟都掀起壹陣陣大風。
　　壹時間，夜黑，風高。
　　銜在那只仙鶴長喙之中的玉帶，迎風便漲。
　　數息之間，便如壹道白玉天路，自高天之上飄飄然蔓延而下。
　　“哎呀！”
　　過得些時，那白玉天路越來越大，越來越重，數以萬計的都仙鶴都圍了上去，竟都難以銜起。
　　竟往地上墜來，令得群臣之中有人不由發出驚呼之聲。
　　李世民雖不至於驚惶，卻也朝太素真人看去：“真人……”
　　“哈哈哈！”
　　太素真人大笑，朝李世民道：“陛下勿憂，貧道渴甚，還請陛下賜禦酒壹杯。”
　　李世民毫不遲疑，揮手道：“來人，賜酒。”
　　當即便有宦者捧來金盞禦酒。
　　太素真人接過，仰首壹飲而盡。
　　“呼嚕呼嚕～”
　　卻是在口來回滾了滾，突地“噗”的壹聲噴了出來。
　　頓時漫天酒雨紛紛。
　　“轟隆隆！”
　　竟同時伴隨有雷聲震震。
　　高天黑雲滾滾，隱有道道黑影穿梭縱橫。
　　雷鳴電閃，大雨紛至。
　　“昂！”
　　伴有陣陣清吟，竟似龍吟之聲。
　　“哈哈哈哈！”
　　太素真人大笑道：“陛下恩澤八荒，德被四海，今日，四海水族亦來助興矣！”
　　“此乃四海之龍，三界鱗甲之長，水屬之主！”
　　“四海龍王，還不出來拜見人皇，更待何時！”
　　太素真人大笑間，頓時風起雲湧，雷聲大作。
　　雲間，竟是探出壹顆顆碩大龍頭。
　　十，百，千，萬……
　　竟是逾千逾萬之數！
　　四海龍族，本就為數不多。
　　若那雲間當真是四海之龍，恐怕此間已至不下半數。
　　李世民目光閃動，群臣之中數位老臣亦是相視，神色莫名。
　　“東海廣德龍王，敖廣！”
　　“南海廣利龍王，敖欽！”
　　“西海廣順龍王，敖閏！”
　　“北海廣澤龍王，敖順！”
　　“率四海龍屬，拜見人皇！”
　　“願助人皇登天壹遊！”
　　李世民心中念頭電閃，面上卻只哈哈壹笑：“諸位龍王勿須多禮。”
　　“昂！”
　　萬千龍屬縱橫，張牙舞爪。
　　在四海龍王親自帶領下，上百條身長逾萬丈的黑白金紅黃五色巨龍，飛至玉帶所化白玉天路之下，負起天路。
　　綿延而上，直達高天。
　　盡頭處，雲煙繚繞間，正是壹輪如白玉圓盤般的明月。
　　“請人皇登天，駕臨廣寒！”
　　槐江仙山。
　　太極宮上空，如此巨大動靜，怎可能不驚動江舟？
　　自那太素真人拋出玉帶，江舟便已將目光投向此處。
　　看到此時，也不由暗自感嘆。
　　這個太素真人……
　　論裝逼，吾不如遠矣！
　　活到老學到老，這個得記下，以後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