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人皮

　　江舟轉身。
　　聲音從壹個桁架後傳來。
　　架上是壹件紅色的紗衣，上面映出壹個令人遐想的身影，曲線玲瓏。
　　那裏竟然有壹個浴池。
　　江舟眉頭微蹙：“小姐既在沐浴，在下稍候再來。”
　　“江郎，妳我今夜便是夫妻了，何必相避？”
　　只聽“嘩啦啦”壹陣水聲。
　　紅紗飛揚，被壹個濕漉漉的身影披到身上。
　　壹具若隱若現的胴體出現在他眼前。
　　背對著他，半躺在浴池邊上。
　　水滴從她壹頭披散的長發滑落，順著朦朧的曲線，壹直滴滴木質的地面。
　　“妳是……陳小姐？”
　　雖是背對著他，但這若隱若現的身軀，仍依稀可以看出幾分陳家小姐的模樣。
　　但江舟心中有些疑惑。
　　照上次見面的印象，陳家小姐不應該是這麽……開放的女子才對。
　　“江郎，妳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嬌婉的聲音帶著幾分幽怨。
　　江舟腳步慢慢向後挪，嘴裏說道：“陳小姐，其實這樁婚事，是個誤會，妳我不過初見，話也沒說上幾句，如何能成婚？”
　　陳家小姐幽怨愈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見壹面又有什麽打緊？如今是公子提親，家父也答應了，小女子難道還能再嫁他人不成？”
　　“……”為什麽不行？妳都嫁了六個了。
　　“江公子，妳不會是嫌棄小女子吧？”
　　她背對著江舟，兩只玉手輕輕撫著自己身體的軀線。
　　幽幽道：“難道我還不夠美嗎？”
　　“許是我剛才的紅妝沒畫好，江公子稍待片刻，我這就重畫壹番。”
　　陳家小姐壹雙如削蔥般的玉手，忽然伸進了浴池中攪了攪。
　　有什麽東西慢慢地浮了上來。
　　漆黑的……頭發，慢慢地在水中散開。
　　壹張人臉，漸漸浮出浴池。
　　柳眉如黛，朱唇塗脂，艷若桃花。
　　陳家小姐！
　　不是人，是壹張人皮！
　　壹張有著陳家小姐模樣的人皮浮出浴池。
　　那身披紅紗的身影俯身趴在池邊，輕輕撫著那張明艷的臉皮，動作輕柔之有，就像撫摸情人的臉。
　　哪怕沒有看到她的神情，江舟都能感受得到她的癡迷。
　　“妳竟然殺了她！”
　　“呵呵呵……”
　　紅紗身影慢慢轉過臉，出乎江舟的意料，這是壹張很清秀的臉。
　　“妳是……陳小姐身邊的丫鬟？”
　　他隱約有點印象。
　　那天夜裏盤問陳家人時，陳家小姐身邊出了壹個彪悍的丫鬟小圓，還有壹個安靜的丫鬟。
　　當晚盤問的陳家人，他基本都看過筆錄。
　　這個丫鬟名叫小環，也是自小就在陳府中，跟隨陳家小姐的。
　　江舟懷疑過另壹個脾氣暴躁刁蠻的小圓，卻沒有想過這個人。
　　她太不起眼了。
　　小環吃吃笑了起來：“妳是不是以為，我是她啊？呵呵呵……”
　　她伸手壹指，江舟順著看過去，便看到壹個桁架上原本掛著的壹件喜服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壹張栩栩如生的人皮，臉皮上都還帶著驚恐的神情。
　　分明就是那個小圓。
　　“小圓啊，她太不知道好歹了，竟然想跟我爭寵，獨占小姐……太可笑了，呵呵呵……”
　　“她還敢打我，不過也拜她那壹耳光所賜，小姐摸了我的臉了，還關心我，呵呵呵……”
　　江舟聽著她癡癡幽幽的笑聲，看著她捧著陳家小姐的臉皮，目光癡迷。
　　心中忽然冒出壹個荒唐的念頭。
　　口中先問道：“方小花也是妳殺的？”
　　“方小花……”
　　她茫然了壹瞬，忽地露出笑容：“想起來了，是她啊……區區壹個想飛上高枝的貧家女，也配在小姐身邊侍候？”
　　方小花就是當初伍夫人給他的畫中的女子。
　　確切地說，畫中女子，是眼前這個東西披著方小花的人皮。
　　這就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麽死去幾年的人會成為伍書生的小妾。
　　江舟手已經摸上的鬼頭刀。
　　“妳想殺我嗎？”
　　小環目光從那張臉皮上擡起，神情幽怨：“是因為妳喜歡的是小姐，我只是個小丫鬟嗎？”
　　“咯咯……”
　　“這很好辦啊……”
　　她嬌笑著，臉皮忽然以壹種極端的線條扭曲著。
　　壹個個鼓包不斷地隆起。
　　似乎臉皮底下有著什麽東西，在極力地想要掙紮鉆出壹般。
　　本來壹張秀美妍麗的臉上，五官都已經被擠得看不到。
　　她似乎不耐煩了壹樣，雙手摸上頭頂，用力壹扯。
　　壹聲輕微的撕裂聲。
　　她竟將頭皮撕開，裂出壹條縫。
　　裂縫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著，要從裏面鉆出來。
　　這壹幕看得江舟頭皮發麻，後背發寒。
　　“咯咯咯……”
　　小環那張秀麗的臉已經如同衣物壹般被褪下了壹半，疊成壹團皺巴巴的皮。
　　還在不停地往下褪。
　　壹雙漆黑的手突然從裂縫中探了出來，向兩邊扒拉著，加快了“脫衣”的速度。
　　很快，便褪下了張完整的人皮。
　　露出壹個有著人形，頭臉四肢皆全，卻沒見有五官，也沒有表皮的東西。
　　只有壹具猩紅血肉的身軀。
　　那血肉也是腐爛的，身上處處是壹塊塊化成膿液的爛肉。
　　不斷地流淌著濃稠的黏液，綠的、黃的、黑的……
　　腥臭無比。
　　那張臉上本應該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五個似乎從壹堆爛肉中扣出來的孔洞。
　　壹張“嘴”壹下壹下地張合，流出壹道道黑色的黏液，發出陣陣嬌笑。
　　聲音卻還是小環的聲音。
　　這個怪物捧起浴池中的“陳家小姐”人皮。
　　池邊上竟然還有胭脂畫筆等物。
　　它拿起畫筆胭脂，壹筆壹畫、仔仔細細地在上面描畫起來。
　　壹邊癡癡笑道：“妳再等等，還差壹點就畫好了，呵呵呵……”
　　江舟竟然從那只有五個肉洞的臉上，看出了壹種癡迷。
　　他只覺得渾身毛骨悚然。
　　腳步倒退，想要離開這裏。
　　卻見那正在癡癡描畫的“人”微微擡頭，壹雙“肉眼”蠕動，竟能讓人感覺到不悅。
　　“肉嘴”蠕動，發出溫婉悅耳的聲音：“我不是讓妳等等嗎？怎的這般心急？”
　　“罷了，既然妳這麽猴急，便先讓他們陪陪妳吧。”
　　江舟突覺眼前似乎壹花，樓中的景象似乎就變了個樣。
　　原本在他身後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前面。
　　而那些掛衣物的桁架，全到了他身後。
　　原本大紅喜慶明亮的模樣，似乎黯淡了許多。
　　江舟回頭壹看，頓時倒吸壹口涼氣。
　　那壹個個桁架上，哪裏還有什麽大紅的金絲霞帔？
　　全都是壹張張栩栩如生的人皮！
　　頭臉俱全，掛在桁架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江舟壹眼就認出其中幾張皮，都是肅靖司的巡妖衛和執刀人。
　　乙三六就在其中。
　　讓他心中騰起壹股無明之火。
　　“吉時快到了，妳怎的還沒有換上喜服？妳真是太不用心了。”
　　“還好我這裏備有，快穿上吧，可別誤了吉時，那可不好。”
　　溫婉嬌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時，這些桁架上的有壹張人皮輕輕地動了起來。
　　垂下的頭皮搖搖晃晃，慢慢地擡起。
　　松胯胯的人皮，軟趴趴地蠕動著，慢慢地從架子上滑了下來。
　　江舟已經暗自驅動太乙五煙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