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冰冷

　　“娘，剛剛那個是仙人嗎？”
　　壹群衣衫襤褸之人行走在荒涼的野地上。
　　雖然模樣狼狽，但大多數人都是滿臉歡喜。
　　人群中，壹個被人抱在懷裏的幼童手裏抱著壹塊餅子，不時地啃上壹口，就滿足地笑了起來。
　　因為剛才有個路過的“仙人”，給他們變出了很多餅子。
　　哪怕是幹巴奶茶的餅子，也能讓他們露出難得的歡顏。
　　他們已經很多天沒有找到吃的了。
　　“對，是仙人。”抱著他的婦人也笑著道。
　　“要是爹也跟我們壹起就好了，那就能吃到餅子了，娘，我不吃了，留著等娘回來給她吃。”
　　婦人神色壹滯，旋即又擠出笑容：“乖，妳吃，仙人也會給妳爹帶餅子去的。”
　　事實上，孩子他爹是再也不用吃東西了，要不是他爹舍了性命將他們母子倆藏起來，引開追捕，又如何能逃出來？
　　“真的？娘，那妳也吃，原來仙人就是這樣的啊，跟咱們都是兩個鼻子壹個眼睛。”
　　婦人忍著痛笑道：“是兩個眼睛壹個鼻子，仙人也有壹個人字，又不是妖怪，當然只有兩個眼睛壹個鼻子了。”
　　“是嗎？那仙人為什麽這麽厲害？我也有兩個眼睛壹個鼻子，為什麽我變不出餅子來？”
　　“呃，這是因為啊……”
　　“篤……篤篤篤！”
　　“唏律律～！”
　　母子倆正說著話，突聞壹陣鐵蹄聲、馬嘶聲響起。
　　壹群剛剛因吃了頓飽飯而心滿意足的人，頓時又變得神色驚惶。
　　“跑啊！”
　　有人驚恐地叫起來。
　　不用他叫，人們早已經倉皇奔逃。
　　“砰！”
　　“嗖！”
　　弓弦聲，破空聲，忽然接連響起。
　　“啊！”
　　慘叫之聲也隨之此起彼伏。
　　不過是眨眼之間，已經倒下了壹片屍體。
　　“哈哈哈哈！”
　　“小十三，如何？就妳那老漢撒尿般的箭法，也敢跟爺比？”
　　“行了，今日草谷已足，不比了！”
　　“兄弟們，沖上去！盡殺之！”
　　鐵蹄聲聲，慘叫不絕，間雜著幾聲刺耳的狂笑。
　　婦人在奔逃之際，被驚惶四散的人們撞倒在地，懷中的幼童兩只小眼滿是迷茫，突然而來的疼痛令其眼中蓄滿淚水，卻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因為他爹爹告訴過他，他是男兒大丈夫，要保護好娘親，他不能哭的。
　　婦人想要爬起來繼續逃，卻突然渾身壹顫，臉皮痛苦地抽搐了壹陣，緩緩低頭看了壹眼幼童，渙散的瞳孔猛地壹凝。
　　臉色霎時變得通紅，旋即不知哪裏來的壹股大力，伸手從旁邊扯過來兩具屍體。
　　“孩子，聽娘的話，不要出聲，也不要動，要不然娘會不高興的，娘很快回來找妳！”
　　低聲急速說完，將幼童從身下塞到兩具屍體之下，然後猛地伸手扯下插入後背肩頭的箭。
　　箭上的倒勾將她肩上的肉都帶了出來。
　　她楞是未吭壹聲，又把自己的衣物扯了下來。
　　赤裸著身軀，搖晃著站了起來，朝那些瘋狂殺戮的鐵騎尖叫了壹聲，便朝著壹個方向亡命地逃。
　　“給我抓住他！”
　　“哈哈哈哈！”
　　血腥的殺戮中，滿地地屍體間，那婦人赤裸的胴體就如同壹個強烈的刺激源，刺激著這些肆無忌憚的鐵騎。
　　他們都有壹個念頭：追上她！狠狠地蹂躪她！
　　在極遠處，有十余騎騎士借著亂石的遮掩，遠遠地看著這壹幕。
　　其中壹人恨恨地道：“北地的畜生！頭兒，咱們要不要出手？”
　　那頭兒皺了皺眉：“算了，對方人多，咱們未必是對手。”
　　“界江驛被破，元將軍還在率軍襲擾南楚，很容易被人斷了後路，咱們把消息帶回去要緊。”
　　說著，當先調轉馬頭。
　　先前那人看著那婦人還沒有跑出多遠，就已經被人追上。
　　十幾騎鐵騎，也沒有攔下半祼的婦人，只是縱馬圍著她狂呼大笑，轉了起來。
　　“走吧！”
　　被催促的他，只能恨恨地咬牙調頭，緊隨而去。
　　再說那婦人被鐵騎圍著，神色驚恐之極，不斷地改變方向，不斷地跑，可又怎逃得出鐵騎的包圍？
　　她越跑，越驚恐，這些鐵騎反而越加興奮地大笑起來。
　　直到婦人再也支撐不住，摔倒了下來。
　　為首壹騎，也失去了耐性，翻身下馬，便獰笑著朝婦人走了過去，壹邊解起了褲帶。
　　其余騎士在馬上狂笑。
　　那首領走到那婦人身前，銀笑了幾聲，已經掏出了那腌臜之物，便要提起婦人。
　　只是手還未觸及對方，便忽感手臂和跨下同時壹涼。
　　繼而便看到了壹只手臂和那話兒，不由壹楞。
　　待鮮血噴出，劇痛傳來，他才意識到，那是他的……
　　“啊啊啊！”
　　身心上的劇痛都讓他發出淒厲的慘叫。
　　其余騎士壹驚，紛紛縱馬而來。
　　“是誰！”
　　“滾出來！”
　　縱騎士將首領圍在其中，朝四周怒吼。
　　“什麽人！藏頭露尾的鼠輩！知道我等是何人嗎？”
　　“我等乃平天天首天命親軍！鼠輩膽敢犯我天威，天誅地滅，全家死絕！”
　　“我已經來了。”
　　憤怒惡毒的叫喊聲中，壹個淡淡的聲音似壹股冷風吹來。
　　這股風，就像是自天山之巔，那千萬年未化的冰川之上刮來，冷如刀割，冷徹骨髓，冷到了人的靈魂之中。
　　“誰！”
　　眾人四下怒視，終於發現了那個說話的人。
　　那人竟然就站在他們身前數丈之外，冷冷地看著這邊。
　　這個人，長得很平凡，很不起眼，走在街上，也沒有人會多看壹眼的那種。
　　偏偏就是這個很不起眼的平凡人，他們看到時，心中竟就不由自主地生起畏懼。
　　“妳、妳到底是什麽人？！啊啊！”
　　那個首領還在慘叫，被兩個騎士扶著，忍著劇痛，恨怒地叫著。
　　“殺妳的人。”
　　話音未落，也不等這些騎士有什麽反應，便駢起兩指，微微壹引。
　　“噝噝～！”
　　壹連串密密麻麻的破空聲響起。
　　壹首道肉眼不可見的劍氣如遊魚壹般於虛空遊弋。
　　似緩實疾，瞬間就繞著這些騎士飛了幾圈。
　　這些騎士猖狂憤怒的神色仍未消去，也不會消去。
　　在他們軀體四分五裂，掉落在地的時候，那顆頭顱上仍然凝固著這副神情。
　　“啊——！”
　　那婦要呆呆地看著這壹幕，突然發出了壹聲刺耳的尖叫。
　　她卻不是因恐懼而叫。
　　叫了壹聲後，她便突然回光反照壹般，壹股力氣讓她躍了起來，朝那個首領的殘屍撲了上去，抱起便咬。
　　瘋狂地撕咬！
　　如同野獸壹般，咬得滿臉的血汙，塞得滿嘴鼓漲，卻仍死命地咬，死命地塞。
　　直到力盡，趴倒在地，她才像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往回爬。
　　接連的暴發潛能，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只能用爬，在地上拖出壹道血跡，緩慢，又堅定地爬著。
　　來人靜靜地看著，沒有阻攔，神色前所未有地冰冷。
　　他正是江舟另壹具化身。
　　壹路行來，他看到不少流民。
　　越往這邊走，逃難似的流民越多，便覺奇怪，便加快了速度，來時卻看到了這壹幕。
　　江舟深吸壹口氣，忽然淡淡地道：“給我過來。”
　　遠處，壹個人從壹堆亂石中探出頭，神色驚懼，猶豫了壹下，還是走了出來。
　　江舟頭也不回，冷冷道：“把這些女子和他們母子送到長明關，告訴元千山，他二人若是少了壹根汗毛，我要他陪葬。”
　　剛才那些流民裏，除了十來個被特意留下來的女子，和被婦人藏起來的孩子外，已經都被殺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