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五十二章 璇璣辟魔，昊天寶鑒

　　幽都之地。
　　“諸位檀越，時機未到，此棺不可開。”
　　“只待時機壹至，其棺自開。”
　　面對轉輪王等十殿陰天子的咄咄逼人，瞽目老僧沒有半點畏難之色，依然從容平和。
　　“萬法緣生，心無增減，體性本空。”
　　“諸位檀越亦知佛法，豈不聞此？”
　　轉輪王冷笑道：“嘿！此棺被妳做了什麽手腳，也只有妳自己知曉，何時方是時機？妳若說此棺萬載不可開，那我等還等妳萬載不成？”
　　轉輪王無論是地位還是脾性，向來都是說壹不二。
　　祂壹出口，就不會給他人有違逆的余地。
　　如今能與瞽目老僧說幾句話，便已經算是忍讓到極點。
　　壹來確實是對那泥棺沒有辦法。
　　二來，也是因瞽目老僧本身。
　　這老僧雖看似無半分法力在身，但其壹身佛法造詣，卻是令祂都暗自心驚。
　　只憑其肉體凡胎之軀，能壹路走到這幽都之地，本就是不合常理。
　　輪轉王亦算是西方教下，祂知道“佛法無邊”四字絕非虛言。
　　也許上壹刻還是個凡人，下壹刻明心見性，便能立地成佛的事，也並非不可能發生。
　　西方有劫前七世諸佛，劫後三千諸佛。
　　但除了二聖與那位世尊，三界諸天，根本都沒有人真正能盡知這七世、三千諸佛。
　　說不準，這瞽目老僧便是哪壹位佛陀轉劫之身。
　　可能性雖小，轉輪王卻不能沒有壹點忌憚。
　　“不必，不必。”
　　瞽目老僧搖頭緩笑道：“萬載太長，壹時三刻足矣。”
　　轉輪王周身炁機湧動，半晌才道：“好，本王便等妳壹時三刻，倒要看看妳在弄什麽玄機。”
　　“呵呵，善哉，善哉。”
　　瞽目老僧說完，忽然回身擡頭，朝空中的槐江仙山合十壹禮。
　　便笑意吟吟地看著，似乎穿透重重阻隔，與江舟對視
　　槐江仙山上。
　　江舟搖搖頭，收回目光，回頭道：“我先送郡主離開幽冥，妳們與我壹道走，或是另有打算？”
　　幽冥之中雖是危機四伏，卻也是暗藏機緣。
　　尤其是在這大劫將臨，三界諸天都聚集其中的時候。
　　素霓生幾人雖是暫時跟著他，卻不可能壹直如此。
　　這幾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自然是有自己主意的。
　　當初是因為他的境況不妙，他們是因為擔憂自己，才壹直跟隨。
　　如今他的“危難”已解，已無此必要。
　　也該讓他們去做自己的事了。
　　幾人顯然也明白。
　　以江舟如今的道行，根本用不著他們，有他們在，不說幫忙，反而可能是累贅。
　　林疏疏最先道：“我和許青打算帶任壽進入幽泉，助他煉成那壹雙劍胎。”
　　江舟看了他和許青壹眼，倒也不覺意外。
　　並不是這兩人當真擦出了火花，他先前不過是壹時戲言。
　　只是任壽自懂事起，便隨許青修習九宮劍派傳承劍道。
　　林疏疏與許青壹般，都道癡迷劍道從人。
　　對任壽指點最多的便是他，時日壹長，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江舟點點頭，又看向任壽。
　　此時任壽與以往形象已有些不同。
　　雖仍是白發白眉，但那雙長眉已經不見。
　　自先前之事，眾人哪裏還不知？
　　恐怕當初九宮劍派覆滅，並不完全是意外。
　　任壽在胎中便已被持國天王與那長眉羅漢施了手段。
　　如今持國天王和長眉羅漢都被他斬殺，也沒有必要再去探究。
　　只不過……
　　江舟想了想，駢指壹彈。
　　兩道流光射向任壽。
　　許青奇道：“這是……”
　　小任壽見得眾人目光有異，往自己臉上摸了摸，便是壹怔。
　　他那對長眉竟然又長了出來。
　　而且比之前都長了壹倍有余，幾乎垂地。
　　“這是長眉羅漢壹身法力所在。”
　　江舟笑道：“他既敢算計於妳，這便是因果報應，妳先天不足，他日若能煉化這雙長眉中的法力，當能補足有缺。”
　　當時打殺了長眉羅漢，他並沒有將其“吃”掉，便是想給任壽留著，也算是這二百年相處的情分。
　　反正這次他已經“吃”得太飽，壹尊羅漢，對他來說也算可有可無。
　　“多謝。”
　　許青目光閃動，卻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便朝任壽看去。
　　任壽頓時反應過來，連忙撲通跪下，朝江舟磕了幾個頭：“多謝江師伯！”
　　江舟笑道：“起來吧。”
　　想了想，又抓出壹團五彩雲煙，遞給林疏疏：“今日壹別，也不知何時再見，此物便當是個念想吧。”
　　這太乙五煙羅是他最早得到的仙寶，即便放到這洞虛世界，也是件難得的寶貝。
　　不過對他現在而已，卻也無甚大用了，反倒是對林疏疏助益不小。
　　他不像素霓生、李真顯和高柢等人，在這洞虛世界都根腳極深，只能靠自己。
　　見林疏疏眉頭壹皺，便當先打斷：“別婆婆媽媽的。”
　　林疏疏明白江舟用意，也知道自己根底薄弱。
　　心高氣傲如他，怎能忍受？
　　此番想要離去，何嘗不是不想跟著江舟身後，仰仗於他，才想著另尋機緣？
　　不過他也知道憑他如今道行，想要在幽冥之地闖蕩，尤其是在這幽都之地，恐怕並沒那麽容易。
　　默默將太乙五煙羅收了。
　　“餵餵！憑什麽給他不給我？”
　　李真顯忽然嚷嚷道。
　　江舟知道他是故意如此。
　　便笑道：“妳想要，找妳爹要去，要不然妳叫我壹聲爹？”
　　李真顯大怒：“我呸！妳敢不孝忤逆！”
　　江舟：“……”
　　玩歸玩，鬧歸鬧。
　　就算眾人都已非凡人，數百年交情，離別之際，也難免感傷。
　　除了林疏疏與許青要帶著任壽進入幽泉煉劍，素霓生與李真顯也要離去。
　　只有高柢並無目的，隨遇而安，仍舊打算賴在這仙山之上。
　　待幾人相繼離去，江舟也沒再看幽都之地，念頭壹動，槐江仙山便遁入虛空。
　　下方十殿陰天子見頭上少了這座大山，也都暗松壹口氣。
　　既然不打算摻和，江舟也不再多想此地之事。
　　與高柢說了壹會話，便自回到玉樓之中，疏理此戰所得。
　　持國、多聞兩尊天王，寶日賊禿、黑白二魔，加起來近五百劫的法力，助他強行破開九劫大限後，竟只剩下堪堪百劫。
　　加上他本身的道行，按道理，他已踏足天王之境。
　　只是江舟壹直有種虛浮之感。
　　仿佛是空中樓閣壹般，雖是高極闊極，卻總不踏實。
　　伸出壹手，掌心上正是那只玄玉神鳥叼來的東西。
　　想來，消魔大王送來此物，是早知他會如此。
　　不過這玩意兒……怎麽像顆心？
　　算了，神神鬼鬼他都“吃”過不知道多少了，數都數不過來，是壹顆心又如何？不過如此。
　　手壹拋，張嘴，便將這顆黑心生吞了下去。
　　寶鼎金身自發運轉。
　　消化黑心之余，江舟又取出二物。
　　其中壹物，是壹枚尺許長，神光內斂的烏黑梭子。
　　另壹物，是壹面鏡子。
　　這鏡子非金非玉，入手極沈。
　　能令他也有沈重之感的，恐怕不比壹座大山輕。
　　鏡沿與鏡背有形如蝌蚪般的古篆，和種種雲龍奇鳥之形。
　　看似陽刻，入手卻又無痕，光滑如玉。
　　非刻非繪，深沒入骨。
　　鏡面散發著青蒙蒙微光。
　　仔細看去，卻是越看越遠。
　　內中有花雨繽紛，金霞片片，有地水火風之形，在金霞之中湧現。
　　瑰麗萬端，變化無窮。
　　看外形，倒是與他先前所得的那面軒轅鏡有幾分相似。
　　【周天辟魔璇璣神梭：諸天日月，璇璣辟魔，星宿停輪，神風靜默。——上劫天帝俊辟魔之寶，壹經發動，諸天日月星辰齊受感應，發毒火烈焰，九天罡風，所過之處，盡返洪荒。】
　　【昊天寶鑒：至大惟天，物始修資。神不可度，日監在茲。——上劫天帝俊煉制，能定上下四方六合八荒，能懾天地神人鬼周天諸仙，可察三界乾坤諸天萬象眾妙。人皇軒轅氏曾仿此寶鑒煉出寶鏡壹十五面，各得其威神奧妙之壹。】
　　這分別是殺了白天、黑天魔王的獎勵。
　　都是“祂”的東西……
　　這璇璣辟魔神梭，可謂是殺伐至寶。
　　他至今所得之寶，論殺伐之威，恐怕無出其右者。
　　與昊天寶鑒相配合，這三界諸天，除了那些大神聖者，恐怕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了。
　　想不到，他以前老說昊天鏡，還真就有這麽壹個寶貝……
　　那軒轅鏡本就是照此煉制，也難怪相似。
　　此鏡非同凡響。
　　論及殺傷力，也許不及璇璣辟魔神梭，但其妙處卻是江舟僅見。
　　軒轅鏡能定天地乾坤、人道氣運，能照妖顯形、除魔滅形。
　　這昊天鏡能定天地乾坤、陰陽兩界。
　　能懾定天地神人鬼諸仙神魂。
　　能觀照三界諸天大千世界。
　　總之軒轅鏡能做的，昊天鏡也能。
　　軒轅鏡不能做的，昊天鏡還是能。
　　這面鏡子……
　　哪怕是他，也感覺有些燙手。
　　十五面軒轅鏡，就令三界覬覦。
　　這面鏡子要是露了底，恐怕彌羅天上那位，也得忍不住要動手了……
　　收起二寶。
　　江舟沈入心神。
　　得那顆黑心相助，他的道行再次暴漲百劫。
　　超過二百劫的道行法力，令他踏實無比，再無虛浮之感。
　　三界諸天，恐怕也只有他壹人能如此。
　　憑借著強橫的法力，硬生生地打破壹切桎梏、壹切規則，蠻橫無比地自壹介肉體凡胎，闖入天王之境。
　　不是他厲害。
　　是“祂”太厲害。
　　無論是算計、手段、底蘊，都難以想象。
　　三界諸天，絕無第二人能復制得了。
　　除非是那幾位超然在外的天尊，尚有幾分可能。
　　不過天尊有沒有這本事，江舟不知道。
　　但他知道，即便有，這些天尊也絕不會為之。
　　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天尊天尊，天上之尊。
　　天亦居其下，已無物可滯於心。
　　又何必花費這般大代價，憑白無故地牽扯如此大因果？
　　話說回來。
　　天王之境，確實是強大得難以相像。
　　即便江舟此時已有此實力，壹時間也難以盡窺其奧。
　　不過，踏入天王境，江舟卻沒有太多變得強大的喜悅。
　　正是因為變得更強大，他才比以前更能看清道途之險。
　　別說與西方那二“人”比，就算是神聖，亦尚有不可計量的差距。
　　以前他還能自不量力，狂妄地暢想壹般。
　　現在卻無論如何也狂妄不起來了，反而那種絕望之感更加清晰。
　　正所謂無知無畏。
　　知道得越多，才越有敬畏之心。
　　“看來，這便是我的生死之執了……”
　　三屍之中，主善惡之惡屍已斬。
　　主七情六欲之欲屍，江舟也有了幾分明悟。
　　唯獨生死……
　　生死幻滅，皆系於“我”。
　　故此屍為“我屍”。
　　最為難纏。
　　他壹日不能消除對那二“人”的畏懼，我屍便壹日難斬。
　　這並不是梗起脖子，閉起眼，喊壹兩句口號，便能解決的。
　　“唉……”
　　江舟長嘆壹聲，紫府之中，兩尊帝神齊動。
　　太清道人揮劍斬落雜思。
　　地藏大佛施無畏法印，靈臺清明。
　　此等神妙，也是他吞食九宮帝神，唯獨留下這兩尊的原由之壹。
　　還有另壹樁因由……
　　江舟隱有些感應。
　　這兩尊帝神，恐怕還有大因果牽扯。
　　至於牽扯的是誰，不必多說。
　　留下這兩樁因果，也是出於對那二“人”的忌憚。
　　若有那兩位在，道門太清壹脈、西方大乘教門，都有可能是他的倚仗。
　　江舟於玉樓中沈思靜修。
　　槐江仙山已穿梭陰陽之界，出現在人間。
　　於火靈谷方寸觀上空顯現。
　　與此同時。
　　菩提塔中，江舟留下的“軀殼”如泡影般幻滅。
　　當初以大夢之法，穿行幽冥。
　　其實進入幽冥的，是他的本體，而留在塔中的，才是“夢”。
　　如今本真復歸，幻夢自然滅去。
　　這便是洞真解夢品的奧妙。
　　“江舟”幻滅，自然將塔中的三娘子驚了，也驚動了塔外方寸弟子。
　　數百年過去，此時的方寸觀，已非昔日可比。
　　江舟當初隨心而為，如今，早已成了壹方道統法脈。
　　因他當初立下的“大功”遺澤，方寸觀在人間、在大唐之中，亦是超然。
　　也因此得以在短短數百年間，發展到了他也沒有想象到的地步。
　　槐江仙山的出現，他這位“祖師肉身”的幻滅，都令安寧了數百年的方寸觀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