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晉階

　　他奇怪之極，不信邪的又試了試，仍舊如此，明明記住了，清晰烙入腦海，但壹合眼再睜開，壹切化為虛無，點滴痕跡不留。
　　李慕禪又訝然又疑惑，卻興致盎然，開始細細研究。
　　他這壹次不貪多，只記壹個字，提起筆在素箋上寫下這個字，字體碩大，占滿整張素箋。
　　提著紙在半空端量，越看越覺古怪，彎彎扭扭，不像字倒像畫，是真正的鬼畫符，既像幾道繚繞的細煙，也像盤旋的長蛇。
　　他既不認得，更不知其意，但必須記住了。
　　他直直的凝視，令其在腦海裏活過來，扭曲變化，活靈活現。
　　隨後試著再次合眼，再睜開，腦海仍舊壹片空白，壹點痕跡不留。
　　“嘶……”李慕禪抽了口涼氣，提著紙坐到榻上，打量個不停。
　　有人能夠寫下這個小冊子，顯然是記住了，別人能記住自己壹定能，只是方法不對頭。
　　人體不過精氣神，記憶是用神，他精神強大，所以記憶也強，過目不忘，壹般人記憶往往要借助於精氣之助，三者相合來記憶，如邊寫邊讀，從而調動精氣而提升記憶。
　　他想了想，放下這個大字，手指在虛空劃動，壹遍又壹遍的寫，壹口氣寫了三十幾遍，然後慢慢閉上眼睛寫，仍能記住，當睜開眼睛時，卻又變成空白，手指僵在空中，忘記怎麽寫了。
　　李慕禪苦笑搖頭，看來法子還不對。
　　他想了想，內力運於手指，然後在虛空劃動，只覺淡淡的靈氣忽然湧過來，凝於字上，但僅是波動壹下便又消失。
　　李慕禪眉頭壹挑，竟然能牽動天地氣機，看來這個字很有玄妙，自己當初所學可沒這般厲害！
　　他越發感興趣，感到刺激，還非要記住不可了！
　　沈吟壹會兒，他微闔眼簾入定，待入定醒來，再次看向這個字，然後又闔眼開始觀想，將其帶入天人神照圖中。
　　從天人神照圖中醒來，他再睜開眼睛，頓時露出笑容，觀天人神照經玄妙之極，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功效，這次又幫了大忙。
　　這壹次他不壹個字壹個字觀想，而是將其完全烙印，之後進入觀天人神照經中，直接觀想。
　　觀想過後，再睜開眼睛，這壹小冊陣符已經完全的記住。
　　他坐在榻上露出笑容，小冊子在身邊，拿起來翻看壹遍，絲毫無差，巨大的成就感讓他笑容更盛。
　　他起身下榻，推開明亮的窗戶，明媚陽光照到臉上，清新而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
　　湖水粼粼，被陽光照得如壹池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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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迎著清風伸壹個大大的懶腰，咯吧咯吧壹陣脆響，如珠真氣貫穿各個骨節，這壹遍脆響，勝過常人練壹個時辰的拳腳。
　　這應該是第二天清晨了，定中不知歲月，不知不覺中已經是壹天過去，他感覺不過壹瞬。
　　推門出了屋子，扶欄桿望去，西南邊小亭子裏，壹身灰衣的宋五爺正在練拳，緩法緩慢從容，雙掌探出縮回，格外的怪異。
　　窺探別人練武乃是大忌，李慕禪便要走開時，宋五爺沈喝道：“小子，可記住了？”
　　小亭隔著水榭約有百米，他這壹聲斷喝，宛如在李慕禪耳邊。
　　李慕禪轉回身：“五老爺，記住了。”
　　宋五爺慢慢收勢，長籲壹口氣，壹道白氣從嘴裏射出，撞到地上散開，雙掌從頭頂慢慢下落。
　　“嗯——？”他本慢悠悠的落雙掌壹下放開，扭頭望來，目光宛如兩柄劍刺過來：“記住了？！”
　　李慕禪點點頭。
　　“全記住了？！”宋五爺喝道。
　　李慕禪只覺壹聲炸雷響，血氣翻湧，原本運轉的神龍經頓時加速，平伏血氣之後，慢慢點頭：“是。”
　　宋五爺伸手喝道：“過來！”
　　李慕禪只覺壹股強橫的力量驀地生出，身不由己飛了起來，掠過湖面，穿進小亭落到宋五爺身邊。
　　李慕禪臉色不變，心下卻暗驚，世上還有如此強橫的修為，百米之內，竟能施展擒龍勁，委實駭人。
　　擒龍勁自己也能施展，十米之內能夠如臂使指，但與他壹比，真是小孩子壹般，不值壹提！
　　李慕禪不慌不忙從懷裏掏出小冊子，宋五爺接過之後，翻開第壹頁，道：“寫給我看看！”
　　小亭內空蕩蕩的，沒有石桌，又沒有筆墨，李慕禪望向宋五爺。
　　宋五爺身形壹閃，掠出小亭，踏著湖面掠到了岸邊，折壹根樹枝踏著湖面又回來。
　　“快快！”他把樹枝拋給李慕禪。
　　李慕禪不廢話，直接彎腰在地上寫，壹個字符壹個字符，原原本本，完完全全的寫了壹遍。
　　宋五爺手上拿著小冊子，壹頁壹頁的翻著，與李慕禪所寫的對照，神情認真，表情越來直猙獰。
　　李慕禪寫完，丟了樹枝拍拍巴掌直起身，扭頭過來時嚇了壹跳。
　　……
　　宋五爺死死瞪著他，表情兇惡，像要把他吃了壹般，煞氣畢露，李慕禪不解的望向他。
　　“臭小子，不錯嘛！”宋五爺探手提起他衣襟，斷喝道：“不錯嘛！”
　　這話像是誇獎，表情與動作卻怪異，李慕禪忙道：“五老爺，怎麽了？”
　　宋五爺猛的壹拋，李慕禪如炮彈般射了出去，直直撞向水榭，他暗自搖頭苦笑，還真是莫名其妙。
　　不過身在陣中，他又不敢擅用他心通，不知道這陣法有何妙處，免得著了道，他現在對於陣法忌憚非常，小心翼翼。
　　他在空中虛蹈數步，將勁力化去，還好這純粹是剛勁兒，宋五爺沒用內力，很輕易的化解。
　　宋五爺站在原地壹動不動，面無表情。
　　李慕禪輕飄飄落在水榭上，低頭看他這般模樣，搖搖頭，看來自己是把他刺激得夠嗆。
　　他輕輕落下，回了自己屋子，開始研究這些字符，從第壹個字符起，以指凝氣在空氣虛劃，劃完便有壹道靈氣凝聚，卻壹下又散開，讓李慕禪頗覺遺憾。
　　開始他以為是自己書寫不純熟，火候不到家，所以靈氣不能壹直凝聚，寫了數十遍之後，熟極而流，根本不必思索，壹揮便就，這時能夠確定，不是自己的事，是這個字符本身的問題，它好像只聚不凝。
　　他忽然停下筆笑了起來，這字符像極了後世道家的符箓，字上凝聚法力，能役使鬼神。
　　這些字符也不知怎樣創出來的，真可謂天地大道，鬼神莫測，對創符之人他生出景仰之情。
　　沈浸其中時間過得極快，不知不覺中流逝了壹個時辰，他正準備寫第二個字符時，宋五爺的聲音傳來：“小子，過來！”
　　李慕禪無奈放下手，下榻推門，飄飄到了東南邊的小亭裏。
　　這小亭裏有石桌，宋五爺正在煮茶，神情悠然，氣定神閑。
　　紅泥小爐汩汩作響，熱氣蒸騰，清香之氣繚繞不散，心神頓時壹清。
　　“五老爺。”李慕禪抱壹下拳坐到他對面。
　　宋五爺鷹眼仔細的打量著他，冷冷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慕禪笑笑：“五老爺可能傳我陣法？”
　　“妳從前沒學過這個？”宋五爺哼壹聲，收回鷹眼。
　　李慕禪搖搖頭：“沒有，這些陣符我壹個不認得。”
　　“妳是怎麽記住的？”宋五爺道。
　　李慕禪道：“我記性好，開始很奇怪，壹點兒記不住，於是打坐入定，趁著剛出定的時候記它們，就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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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定……”宋五爺沈吟著，慢慢點頭：“看來妳還挺有定力！”
　　李慕禪笑笑：“我從小就練禪定功夫。”
　　他已經知道這壹世界也有佛門，不過佛門頗為神秘，不像原本世界那樣廣招信徒，反而是低調得很，門徒很少。
　　“怪不得氣質沈穩。”宋五爺輕輕點頭，皺眉道：“陣法可不是那麽容易學的！”
　　李慕禪道：“陣法很有趣，我想學。”
　　宋五爺炯炯盯著他半晌，哼壹聲：“好，妳既想學，我便教妳，不過妳現在修為太差，學了也沒用，……先練到武師吧！”
　　李慕禪眉頭壹挑，露出苦笑。
　　想練到武師可不是三兩天能做得到，從前倒能成，但現在練了神龍經，正在前三層徘徊，不知道何時能練到第四層。
　　宋五爺道：“妳練的是神龍經？”
　　李慕禪點點頭：“是。”
　　“膽子不小！”宋五爺哼壹聲，慢慢道：“宋家有三部大宗師級的心法，神龍經最難練。”
　　李慕禪笑道：“小姐練到了第五層了吧？”
　　宋五爺斜睨他：“妳想跟華兒比？”
　　李慕禪摸摸鼻梁：“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不如女人吧！”
　　“好，這句話深得我心！”宋五爺壹拍他肩膀，哈哈笑道：“沖著妳這句話，我就幫妳壹把！”
　　李慕禪抱拳笑道：“多謝五老爺！”
　　宋五爺擺擺手：“妳小子在陣法上的天賦比我強，算是天才，我宋家對天才向來不吝嗇！”
　　不等李慕禪說話，他接著道：“陣法需要武師級的內力才能真正有威力，內力不純，陣法無用，學了也白搭！”
　　他說著話，從懷裏掏出壹個小瓷瓶隨意的拋給李慕禪：“這是神龍丹，強壯體魄，助妳壹臂之力！”
　　李慕禪忙接過，笑著道謝。
　　宋五爺道：“服壹顆用神龍經完全化解，藥力完全消化再服下壹顆，吃了這瓶神龍丹，差不多能練完第二轉。”
　　李慕禪笑道：“小姐也服用這個？”
　　宋五爺點點頭：“嗯，沒它相助，練壹輩子也甭想練完前三轉！”
　　李慕禪心下慨嘆，搖搖頭，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強橫所在，利用龐大的資源為助，能夠最大程度加快修煉。
　　……
　　像這神龍經，功法極好，乃大宗師武學，修煉起來卻艱難無比，對於壹般人而言，想要練成前三轉難如登天。
　　李慕禪見識廣博遠超世人，看破其中緣故，神龍經之艱難是因為跨度太大，不夠細致，與金剛不壞神功，化虹經，紫陽大法相比，次弟不夠井然有序，每壹步都是跨越性的。
　　同樣壹層樓，金剛不壞神功，化虹經，紫陽大法是設了十個臺階，神龍經卻僅設兩個臺階。
　　十個臺階看似費事，要多跨幾步，但每壹步都不必太大太高，壹步壹步慢慢走總能走上去，兩個臺階看似省事，只需跨兩步，但壹般人可跨不了這麽高的臺階！
　　世家大族有丹藥為輔，能跨過臺階，平常人卻不成，縱使修煉也是白費勁，縱使苦練也是壹生蹉跎，遺憾而終。
　　李慕禪收斂了思緒，道：“可神龍經上好像沒有這神龍丹……”
　　宋五爺哼壹聲；“這是有位宋家前輩有精通醫理，天才縱橫，自己配制的，從不外傳，……哼，就是有神龍丹，神龍經也比那兩部心法慢，真是自討苦吃！”
　　李慕禪笑道：“我相信小姐智慧過人！”
　　“她脾氣過人！”宋五爺嘿嘿笑起來，擺擺手：“這話可別跟她說，不然又跟我發脾氣了！”
　　李慕禪笑笑。
　　宋五爺道：“行啦，回去練功吧，什麽時候到了武師什麽時候來找我，到那時我教妳陣法！”
　　李慕禪再次抱拳謝過，被宋五爺訓斥了兩句，懶得聽這些廢話，以後少說，免得汙了自己的耳朵。
　　李慕禪回了屋開始專註於修煉神龍經，進入閉關狀態。
　　神龍丹果然厲害，他原本的身體已經強橫無比，修煉神龍經事半功倍，十步已經走了九步，只需跨過最後壹步就成，有了這神龍丹，速度更快。
　　他日夜不停的苦修，宋淑華曾告戒他只能練三十六周天，怕練得太多，不但不能增強身體，反而損了身體，過猶不及。
　　但李慕禪身體強橫，不是常人能比，所以敢蠻來，而且他感覺敏銳，直覺驚人，壹旦覺得危險，自然會停下來。
　　不知不覺中，他壹口氣苦修了十天，當從苦修中出來時，已經練成了前三轉，開始進入第四轉凝氣。
　　凝氣之法與前三轉完全不同，也與原本的世界不同，在原本世界，凝氣乃是內力濃郁之極後，壹邊壓縮，壹邊接著吸納，以龐大的壓力使其凝縮，最終凝成壹滴液體，然後以這壹滴液體為核，吸納內力，慢慢同化令其精純。
　　內景觀照之下，丹田就像是星雲壹般，其核為水，其外圍為氣，這些氣慢慢沈重，時間越久越是精純。
　　如此之下，縱使內力如水，真正施展開來仍是氣，不過更精純，更凝重壹些，威力自然更強。
　　神龍經的凝氣之法截然不同，完全是兩條路。
　　……
　　原本世界內力凝聚靠的是精神力量，以內力擠壓內力，耗神之極，而且成功機率極小，他也是僥幸而成，是因為精神強橫。
　　這個世界的凝氣之法不同，是有完備的心法，內力運轉路線，只要按照這個心法來，運轉壹個周天之後，真氣自然精純壹分。
　　這看似容易，實際卻非想象那般，內力沿著特定的路線行走，在這個過程中不停的損耗，經脈不夠寬，內力不夠純，還沒能走完就已經消耗得壹幹二凈，白做功夫。
　　經脈粗壯，內力精純，這是第四轉凝氣的必備條件，缺壹不可，這兩道坎兒看似容易，卻擋住了無數人，宛如天塹。
　　李慕禪精神強大故內力精純，煉體強橫故經脈粗壯，按著第四轉的心法練去，並不算難。
　　內力能夠支撐壹周天，算是第四轉入門，但內力經過壹次精純並不成，量變非質變，需將這精純的內力精純數次之後，才能質變成水狀。
　　隨著心法運轉，內力越來越精純，但也越來越少，再補充真氣會令其不純，白做功夫，只能將原本那些真氣不斷的純化。
　　可惜沒能堅持下來，不待它純化成水狀，已經損耗幹凈。
　　他試了數次之後，靜下來想了想，想到另壹個法子，先將內力精純數次，然後以這精純的內力重修前三轉。
　　如此精純內力修煉效果自然遠勝從前，身體更強，經脈與丹田越發寬廣，能容納更多內力，再運轉第四轉時，更多的內力經得住更多次純化。
　　如此反復，他又壹口氣苦練了三天，不眠不休，再輔以神龍丹，終於純化出壹絲水狀真氣，以水狀真氣煉體，然後再練第四轉。
　　清晨時分，明媚的陽光乍壹照到他窗戶時，他霍的驚醒睜眼，雙眼精芒閃壹下之後斂去，形成壹層溫潤光澤。
　　他嘴角微翹，笑容慢慢擴大，想要放聲大笑卻忍住了。
　　終於練成了第四層，他嘆息壹聲，壹拳搗出，頓時壹道清晰如真實的拳影飛出，將要撞上窗戶之際，驀地壹下返轉過來射向他，他伸手接過，拳影無聲無息的融入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