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護衛

　　“煙兒……”她伸開雙臂，如仙鶴展翅，動作優雅。
　　“咳咳……”她手臂還沒能打開，忽然捂住胸口，劇烈咳嗽個不停。
　　“娘！”江雨煙壹閃身，卷起壹道風，來到中年美婦身前，扶住她肩頭，輕拍她後背。
　　中年美婦身後又轉出壹個小丫環，壹身紅衣，扶著中年美婦另壹邊，她瓜子臉，尖下頜，杏眼桃腮，也是壹個小美人兒。
　　她年紀不大，像含苞未放的花骨朵。
　　江雨煙輸入內力，平撫其肺經，中年美婦止住了咳嗽，拉著她的小手，笑容滿面：“煙兒，妳總算回來啦！”
　　紅衣小丫環薄薄嘴皮張合：“小姐，妳是不是又惹事啦？”
　　“珠兒，妳欠打！”江雨煙白她壹眼。
　　……
　　小丫環縮縮脖子，笑起來：“嘻嘻，讓我說中啦，小姐是出去躲風頭的，夫人，我猜得沒錯吧！”
　　“妳呀，少說兩句吧，惹她做甚！”中年美婦抿嘴微笑，打量著江雨煙：“煙兒，妳瘦了，在外面吃不少苦吧？”
　　江雨煙遇到李慕禪之前，壹直狼狽逃亡，身心俱疲，壹直面臨生死壓力，自然瘦下來，遇上李慕禪時日尚短，仍沒恢復。
　　“娘，我不要緊，咱們進屋說話。”江雨煙笑道，扶著中年美婦，還有珠兒壹塊兒進去。
　　“嗯——！”獅子般的大漢踏前壹步擋在門口，雙眼如電，阻住三個中年漢子上前，鼻子輕哼壹聲。
　　他本就長得威猛，此時按劍而立，雙眼如電，衣衫獵獵而動，更添威勢，懾住了三人。
　　三人對視壹眼，停下步子，皺著眉毛轉頭四顧。
　　照理來說，那四個同伴應該聽到動靜，過來看看才是，怎麽壹直沒有動靜，不聞不問，還真是失職！
　　瘦小漢子使了個眼色，壹個質樸憨實的中年漢子點頭，拔腿便走，出了內院，轉眼不見影子。
　　獅子般的大漢抱雙臂在門口臺階上冷笑，沒理會那中年嗓子，他索性閉上眼，壹動不動，如壹尊門神。
　　另兩個中年人對視壹眼，搖搖頭，沒有動作，只是惱怒的瞪著獅子般大漢，眼中殺機閃爍。
　　不過，他們只能想想，不敢動手，這獅子般的大漢乃南江家有數的高手，他們三個加壹起也敵不住。
　　不過，再加上四個人，足以敵住他，故他們也不缺底氣。
　　……
　　屋內溫暖如春，濃郁的藥味溢滿屋子。
　　江雨煙忙把中年美婦扶到榻上，柔聲問：“娘，是受了風寒？”
　　“是呀，我這身子骨本就弱，前兩天忽然變冷，沒挨住。”中年美婦慢慢躺下，丫環珠兒扯過靠枕，墊到她背後，讓她倚躺著。
　　江雨煙明白，定是娘擔心自己，風寒趁虛而入，這幾年她尋了不少方子，找了不少好藥，娘的身體已經不弱了。
　　她雙手握住母親的手，坐到繡墩上。
　　丫環珠兒脆聲問：“小姐，妳到底闖了什麽禍呀，家裏來了八個臭家夥，虎視眈眈的，好像把咱們當犯人壹樣！”
　　“我傷了二哥，惹怒了父親。”江雨煙道。
　　中年美婦蹙蛾眉：“妳傷了雨浩？”
　　“嗯，砍了他壹條狗腿！”江雨煙點頭。
　　“妳……，唉——！”中年美婦臉色壹變，似嗔似怪的瞪江雨煙壹眼，搖頭嘆息。
　　丫環珠兒拍手：“小姐，他壹條腿斷了，接不起來啦？”
　　“嗯。”江雨煙點頭。
　　“好呀！”珠兒歡快的拍手，拍得又快又響，兩下就紅了，她恨恨道：“這個臭家夥，終於還是栽在小姐手上啦！……小姐，妳怎麽只砍他壹條腿呀，把兩條腿都砍嘍才好！”
　　“珠兒，妳呀，別火上澆油！”中年美婦嗔道。
　　珠兒嘻嘻笑道：“夫人，妳是不知道那家夥多可惡，可沒少欺負小姐與我，這下終於報仇啦！”
　　中年美婦搖頭，不理她，轉頭道：“妳爹該氣壞了，他最重視雨浩，雖不成器，總算是嫡子。”
　　江雨煙點頭：“是，他想殺了我。”
　　“他——！”中年美婦秀臉壹沈。
　　江雨煙忙送入壹道內力，護住她肺部，道：“娘，他是壹時氣惱，很快又撤了誅殺令，只令人捉我回來。”
　　中年美婦搖搖頭：“他這人……，算啦，妳怎麽回來啦，自投羅網，為娘這裏又不要緊。”
　　江雨煙笑道：“我怕娘壹直不見我，會擔心，就回來看看，……娘隨我壹起走罷，南江家沒有咱們的容身之地！”
　　“去哪裏？”中年美婦疑惑，搖頭道：“妳個傻孩子，回來了，想走也走不了，……還好，妳爹他冷靜下來了，不會殺妳。”
　　“娘，我有後援呢。”江雨煙得意的笑道。
　　她隨後將李慕禪之事說了。
　　……
　　兩人聽完，丫環珠兒驚訝道：“小姐，妳是說，妳跟在壹個和尚身邊，當了他的丫環，是不是？”
　　江雨煙白她壹眼：“別瞎詐唬。”
　　丫環珠兒道：“小姐，妳可是南江家的千金小姐，怎麽能屈身做丫環呢，不成，不成！”
　　江雨煙輕哼道：“大師乃行得道高僧，做他的丫環，沒什麽委屈的！”
　　珠兒撇撇嘴，不以為然。
　　中年美婦蹙眉沈吟，半晌後道：“煙兒，這位大師的武功很高，妳是為了活命才屈身為丫環的吧？”
　　江雨煙道：“娘，開始我是如此，如今卻改了主意，大師確實是有道高僧，修持精嚴，氣象不凡，實在讓人敬佩！……能伺候這樣的高僧，也算功德壹件！”
　　“妳可要看清了人心。”中年美婦叮囑道。
　　江雨煙笑道：“娘，我看人，妳還不放心？”
　　“好吧，妳看準了，我也不多說什麽了。”中年美婦笑笑，江雨煙自幼倔強好勝，發奮向上，善於察言觀色，很會看人。
　　中年美婦常感嘆，可惜煙兒是女兒身，若是男人，定會有非凡成就，揚名天下，攪動風雲。
　　可惜，女兒身終究要嫁人，壹旦嫁人，相夫教子，只能庸碌壹生，再有能耐也要埋沒了。
　　“雨煙，可好了？”壹道清朗聲音忽然響起。
　　江雨煙精神壹振，騰的站起來，忙道：“大師，我在這裏！”
　　李慕禪的聲音傳來：“嗯，能快則快，那邊會得到消息。”
　　“好咧！”江雨煙應道。
　　她忙道：“娘，咱們收拾壹下，盡快出發！”
　　“煙兒，妳走吧，別管為娘。”中年美婦拍拍她小手，柔聲笑道。
　　“娘——！”江雨煙頓時急了，拉著她的手：“娘還舍不得離開這裏？……還要在這裏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中年美婦微笑道：“這大半輩子都過來了，臨老也不想換地方了，放心罷，妳爹雖狠心，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江雨煙急道：“娘，咱們壹塊兒去京師，在將軍府逍遙自在的生活，不比在這裏看人家臉色好？”
　　“傻丫頭，人活在世，哪有逍遙自在！”中年美婦搖頭笑道。
　　“娘，無論如何，咱們壹定要走！”江雨煙蹙眉道，她轉向珠兒：“珠兒，快收拾東西，咱們離開這裏！……只收拾緊要的，能拿錢買的，統統丟掉，別摳門小氣！”
　　“好嘞！”丫環珠兒興奮的應道，轉身跑出去了。
　　……
　　待她出去了，江雨煙輕聲道：“娘，妳還舍不得離開爹？”
　　中年美婦臉壹紅，忙道：“死丫頭別胡說，這個負心人，我早就死心了！”
　　“那娘為何不想走？”江雨煙問。
　　中年美婦嘆道：“這裏雖不好，妳還是小姐，受人伺候，將軍府雖好，妳畢竟是丫環，要伺候人的，娘又跟去，豈不是拖累？……去哪裏都要看人臉色，還不如在這兒，是不是？”
　　江雨煙嗔道：“娘，大師他平日裏不管俗事的，府裏的事都歸我管，哪用看人臉色呀，別多說的，趕緊的吧！”
　　說著，她拿起壹件雪裘，替中年美婦披上，攙扶她下榻，道：“到了京師，延請名醫，給娘妳好好看看！”
　　中年美婦終究沒什麽主見，見女兒態度堅決，也不再反對，穿好雪裘，她壹離了內力滋潤，又咳嗽了兩聲。
　　江雨煙蹙眉看著她，照理說，娘生著病，又是這樣天氣，不該趕路的，但又不能拖延，她很為難，猶豫起來。
　　李慕禪的聲音傳來：“雨煙，找壹輛馬車就是。”
　　江雨煙壹怔，忙點頭：“也是，周叔，把咱們的馬車趕出來吧，咱們要離開這裏！”
　　“小姐，真要離開麽？”粗獷的聲音響起。
　　江雨煙道：“嗯，不離開，我爹會殺我，娘也沒什麽好日子過，還是走吧，……咱們早該走了！”
　　“……好。”周姓大漢沈默壹下，沈聲應道，隨即腳步聲響起，他出去趕車，他本就身兼車夫壹職。
　　江雨煙挑簾出去，但見院中央站著李慕禪，壹襲灰色僧袍，大袖飄飄，靜靜站著。
　　他腳下躺著壹地人，共九個，皆昏迷不醒。
　　院裏已經掃了雪，仍有些殘雪，雪與泥混在壹起。
　　她笑著來到近前，指著壹個俊逸中年漢子道：“大師，這是姚叔，是娘的護衛，自己人。”
　　這中年漢子長臉龐，丹鳳眼，劍眉，挺鼻，不大不小的嘴，不薄不厚的唇，恰到好處，唇上壹抹小胡子，更添幾分成熟魅力。
　　李慕禪壹拂袖子，中年漢子顫了壹下，隨後慢慢睜開眼，壹躍而起，腰間的劍已經拔出來，明晃晃寒森森。
　　“咦，小姐？”他看到了江雨煙，躍身到她近前，持劍橫胸前，如鷹般盯著李慕禪。
　　他背對江雨煙，責備道：“小姐，妳怎麽回來啦！”
　　……
　　江雨煙伸手拍拍他後背，把雪與泥撣去，笑道：“我來接娘走，姚叔叔，妳跟不跟咱們壹起？”
　　“夫人到哪，我也去哪！”俊逸中年道，雙眼仍緊盯著李慕禪。
　　江雨煙繞過他，笑道：“姚叔叔，是自己人。”
　　“小姐，他是……？”俊逸中年人瞪大眼。
　　江雨煙道：“這是明空大師，我如今是大師的侍女。”
　　“這……這……”俊逸中年人丹鳳眼瞪得更大。
　　江雨煙擺手笑道：“隨後再跟姚叔細說，先離開這裏再說。”
　　“大師，有勞了。”中年美婦踏出房門，襝衽壹禮，柔聲說道。
　　她身穿雪裘，華貴雍容，雪白的貂毛映得她臉龐白皙如玉，明眸泛光，周身如籠罩在壹團清輝中。
　　論及姿色，江雨煙遠遜於她母親。
　　“夫人不必客氣。”李慕禪合十還禮，微笑道：“今後就是壹家人，雨煙如我妹妹壹般。”
　　中年美婦溫柔笑笑，望向地上八人，露出不忍神色。
　　江雨煙道：“娘，放心罷，只是制住了，沒殺他們。”
　　“大師果然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中年美婦籲壹口氣，微笑道。
　　李慕禪笑笑，沒多說，該殺人時他從不手軟，慈悲為懷，是因為沒必要且懶得多造殺孽，免得惹麻煩。
　　她又道：“煙兒，把他們送到屋裏吧，這麽冷的天，在地上躺久了會落下病根的，快去！”
　　江雨煙無奈點點頭，俊逸中年幫忙，壹手提壹人，兩人用了兩趟，把八人送進屋裏。
　　李慕禪笑而不言，靜靜站著，僧袍飄飄。
　　珠兒背著壹個大包袱出來，壹座小山般，嬌小的身子快被包袱壓扁了，江雨煙氣笑了，嗔道：“妳這個財迷，誰讓妳拿這麽多東西的！”
　　珠兒嬌喘籲籲：“小姐，這裏的東西都用得到！”
　　“縮壹半兒！”江雨煙壹擺手。
　　珠兒頓時皺起小臉，搖頭道：“壹樣不能少的！”
　　“少廢話，快點兒，不然都扔了！”江雨煙白她壹眼。
　　珠兒苦著臉嘆氣，求助的目光投向中年美婦。
　　“就聽煙兒的吧。”中年美婦抿嘴笑道。
　　“唉……，我的命好苦！”珠兒嘟囔著，又背著包袱艱難的進了屋。
　　……
　　姓周的大漢進來，道：“夫人，小姐，車已經備好了。”
　　他掃壹眼李慕禪，又看看俊逸中年人。
　　俊逸中年人有些不自在，哼道：“老周，妳甭看，換了妳也壹樣，擋不住大師的偷襲。”
　　“哼。”周姓大漢撇撇嘴。
　　江雨煙已經替李慕禪介紹了，姓周的大漢名叫周大山，俊逸中年人叫姚思同，兩人年紀相仿，都是頂尖的好手。
　　江雨煙笑道：“周叔叔，姚叔叔，咱們走罷。”
　　“好。”兩人忙應道，望向中年美婦。
　　江雨煙扶著中年美婦，慢慢往外走，中年美婦在李慕禪身邊停住，微笑道：“大師請先行。”
　　李慕禪微笑：“夫人不必客氣，壹起走罷。”
　　江雨煙扶著中年美婦，與李慕禪並肩走，邊走邊問事情的經過，李慕禪寥寥數語，輕描淡寫。
　　姚思同與周大山跟在最後，姚思同苦笑：“我是什麽不知道，只覺壹陣風掠過，便睡過去了。”
　　江雨煙笑道：“姚叔叔，這些家夥看著眼生，哪來的？”
　　姚思同摸了摸挺直鼻梁，遲疑壹下，苦笑道：“……好像是大公子的人。”
　　“大哥的？”江雨煙笑容斂去。
　　“是大公子的！”周大山悶聲哼道。
　　江雨煙看壹眼李慕禪，李慕禪笑笑，搖搖頭。
　　江雨煙臉色僵硬，沈默不語，中年美婦嘆道：“煙兒，說不定妳大哥是壹片好意，怕人對我不利呢。”
　　周大山哼道：“夫人，他若是好意，這些家夥會如此放肆？”
　　姚思同摸著鼻梁，默然不語，看了看江雨煙，低聲道：“小姐，妳要多長壹個心眼，莫被人賣了。”
　　“我明白。”江雨煙輕輕點頭。
　　說話聲中，珠兒背著壹個大包袱追上來，江雨煙重新露出笑容，贊許的點頭：“小珠兒，這才對嘛！”
　　包袱與先前比，確實小了壹點兒，但遠勝壹半，江雨煙也不勉強，知道這樣已經是不容易，珠兒就是壹個小財迷。
　　宅子外面雪地裏停了壹輛馬車，黑漆的車廂寬寬大大，四輛白馬在前，氣派非常。
　　江雨煙扶著中年美婦進了車廂，珠兒壹塊兒進去。
　　李慕禪忽然皺眉，望向西邊。
　　“夫人，咱們走罷。”周大山上了車轅，拿起鞭子，甩了壹個清亮的響兒，沈聲道。
　　車廂的窗簾拉開，露出江雨煙秀臉：“大師，怎麽了？”
　　李慕禪搖頭道：“來人了，反應倒挺快。”
　　“老周，妳趕車走，我斷後！”姚思同沈聲道。
　　江雨煙望向李慕禪：“大師……？”
　　“壹塊兒走罷。”李慕禪點點頭，躍身落到赤影背上，拿起弓箭。
　　周大山與姚思同皺眉，對武林高手，弓箭根本沒用，這位大師不太靠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