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驚瀾
異世為僧 by 蕭舒
2018-6-29 14:37
十三娘杏眼閃爍,狡黠壹笑:“看妳能不能救得了他!”
音攻之下,聲音無處不在,他想護住清玄道士,也不可能,無形無質的聲音他可對付不了。
十三娘得意的笑,高高擡起雙手,緩緩落下,讓兩人眼睜睜看著白玉小手落到弦上,開始進攻。
她周身緊繃,戒備李慕禪的指力。
但李慕禪卻沒出指,忽的坐到清玄道士身後,探掌按上他背心,渡過去壹道醇和內力,助其療傷。
他相信,天魔宗與上清觀的心法高明,療傷也極快,有自己相助,足以阻止傷勢加重,甚至恢復,從而能夠脫身。
……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最好的法子是帶清玄離開,燃燒內力,十三娘縱使強橫,也追趕不及。
他另有打算,舍了這條路,反而坐到清玄道士身後,幫忙他運功。
他已看了天魔宗的心法,對他益處極大,還想再看上清觀的心法。
清玄道士輕頷首,開始運功療傷。
“錚錚錚錚……”壹陣急促琴聲響起,鐵馬金戈之氣撲面而來,李慕禪左掌按在清玄道士身後,右掌結印按地,結觸地印。
周身頓如融入大地,渾然壹體,琴聲雖急驟,卻如水流青石,沒有痕跡,左耳進右耳出,毫無異樣。
清玄道士雙手結印,莊嚴肅穆,李慕禪不斷輸入內力,滋潤著他身體,修復著他的傷勢。
對於清玄道士,他非常欣賞,難得的有德之士,殺之不祥。
他接觸了兩人的心法,與他們內力相觸,發覺壹樁異處,兩人雖內力深厚,更勝自己壹籌,層次也比自己高。
但自己內力精純,卻是更勝壹籌,他們內力如水,而自己內力如水銀,更密集,更凝結,威力更強。
若是真的拼死,燃燒內力之後,或可壹搏,不過,他們師門強橫,說不定也有秘法,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落敗。
“錚錚錚錚……”琴聲越來越急,兩人衣衫飄蕩,如在大風中。
十三娘垂首揮弦,玉指成壹片影子,越來越急,周圍花草紛紛炸碎,化為簌簌粉末,地面光潔,所有的泥塵皆被卷走。
琴聲如風,如刃,淩厲非常。
清玄道士雙手結印,神情肅穆,但臉色卻越來越紅,即使有李慕禪的內力相助,他受傷太重,這麽久下來,傷上加傷。
“噗!”他忽然顫壹下,噴出壹道血箭,精神壹下委頓下去,身體好像縮短了壹截,精氣神大損,黯淡無光。
……
李慕禪皺眉,琴聲更急,十三娘沒停手之意,顯然是壹心要殺他。
他搖搖頭,雙手結印,雙眼頓時神光湛湛,宛如天神下凡,羅漢降世,驀地壹聲斷喝:“咄!”
“叮……”壹根琴弦斷。
李慕禪這壹聲斷喝,蘊著佛家真言,如獅子吼,如黃鐘大呂,聲勢驚人。
十三娘動作壹頓,隨即接著揮弦,琴聲不頓,急驟依舊。
她琴技無雙,即使少了壹根弦,殺傷力仍不減,琴聲如波濤滾滾,壹浪接著壹浪,連綿不斷,讓人透不過氣。
“咄!”李慕禪又壹聲斷喝。
“叮……”琴弦又斷壹根。
琴聲更急,更尖銳,聞之耳膜刺疼,渾身發寒。
十三娘擡起頭,臉龐漲紅,雙眼冷電閃爍,死死瞪著李慕禪。
李慕禪微微壹笑,張嘴又發出壹聲斷喝:“咄!”
“叮!”琴弦又斷。
李慕禪隨即哈哈壹聲大笑:“十三娘,算了罷!”
十三娘嬌哼壹聲,狠狠瞪他壹眼,低頭揮弦,琴聲更急,依舊無損琴聲的威力,清玄道士哇又吐出壹口血。
李慕禪也有些怒了,“咄!”“咄!”“咄!”“咄!”他接連斷喝,聲聲如鼓,直撼人心。
琴弦壹根根斷飛,他壹聲斷喝,斷壹根弦,她琴技雖強,斷了這許多弦,威力頓時大損。
李慕禪飄身而起,壹閃掠過墻頭,翻進明府中,手上提著清玄。
“明空!”十三娘推琴而起,壹閃站到墻頭上,戟指嬌喝,跺腳道:“妳甭再見我啦!”
她說罷扭身便走,飄身下墻。
院墻簌簌落灰,忽然“嘩啦”壹聲,塌了壹大片,露出壹個大缺口,兩米寬,高僅壹米,及胸口,壹翻身便能跨過來。
李慕禪到了壹座水榭中,將清玄道士放下,笑道:“道長放心療傷罷,這裏沒人打擾的。”
“多謝大師。”清玄道士稽首為禮,聲音微弱。
他如今模樣,精神萎靡,黯淡無光,但神情仍舊平和,雙眼溫潤,絲毫沒有痛苦惱怒之色,好像受傷的不是他。
李慕禪笑道:“我是見道長德高,不能不救,……先療傷吧,莫再多說,我替道長護法。”
“好,有勞。”清玄道士點頭,從懷裏取出壹個小玉瓶,倒出壹杯雪白丹丸服了,然後盤膝坐在榻上,闔眼定息,打坐練功。
……
李慕禪推門出去,站到屋外,打量湖上風景,壹陣陣清風徐來,帶著淡淡水氣,清亮的水下,錦鯉漸漸聚集過來,似等他投食。
李慕禪搖頭,可能是梅若蘭她們常逗它們,拿東西餵它們,所以形成這般反應,壹點兒不怕人。
他閉上眼,虛空之眼俯看,東邊府中,正有壹幫人在收拾花圃,平整青石地面,十三娘正在榻上運功。
他身後水榭內,清玄道士周身籠罩白霧,冠玉似臉龐若隱若現,白霧越來越濃,漸漸將他完全遮住,後來幾乎是壹塊兒白布將他遮住。
半個時辰後,濃霧忽然劇烈翻湧,霧氣慢慢減弱,露出清玄道士身形,到了最後,霧氣化為兩股,倏壹下鉆進他鼻中。
在李慕禪虛空之眼中,清玄道士好像閃了壹下,如滄海山無極殿的玉像,此時,他臉如冠玉,瑩光在肌膚下流轉。
李慕禪推門進去,笑道:“恭喜道長,可痊愈了?”
清玄道士解座下榻,正色道:“虧得大師相助!”
李慕禪擺擺手:“道長不怨我就好,若非我助十三娘,道長也不至於如此,就算功過相抵了罷。”
清玄道士笑笑,搖搖頭,道:“大師與張姑娘熟識?”
李慕禪點頭:“是,認識壹陣子了,算是好朋友,怎麽?”
清玄道士劍眉,遲疑壹下。
“有什麽話,道長盡管說來。”李慕禪道。
“不該在人後論是非,可這話卻不能不說,”清玄道士遲疑說道,隨即臉色壹正,道:“為安全計,大師最好遠離張姑娘。”
“哦——?”李慕禪挑挑眉毛,笑了笑。
清玄道士見他不以為然,想了壹下,道:“大師,張姑娘本名張驚瀾,是天魔宗弟子,後叛出天魔宗,又殺了敝觀兩位師兄,如今天魔宗與敝觀都在追殺她,無論如何,張姑娘必不能善終。”
李慕禪道:“天魔宗與上清觀是敵對吧?”
清玄道士點頭:“不錯,敝觀與天魔宗素來相克,彼此制約,不能壹家獨大。”
李慕禪笑道:“不知上清觀在何處?”
“在玉龍山。”清玄道士道。
李慕禪笑道:“將來有暇,定去拜訪壹二。”
清玄道士從懷裏掏出壹枚白玉符,約有巴掌大小,瑩光流轉,靈氣逼人,遞給李慕禪:“大師到了玉龍山下,往玉符中輸入內力,我自然會出來迎接。”
“好。”李慕禪接過了,入手溫潤,宛如活過來壹般。
……
清玄道士道:“大師,萬萬遠離張姑娘,碰到敝觀的人還好,壹旦遇上天魔宗的,有性命之危!”
李慕禪點點頭:“好,道長的話我記住了。”
清玄道士舒壹口氣,稽首道:“那貧道就告辭了,大師保重!”
李慕禪合十壹禮,清玄道士飄然而去,如禦風而行,李慕禪閉眼,虛空之眼觀瞧,清玄道士這壹會兒功夫已經出了明府。
李慕禪暗自贊嘆,這清玄道士確實厲害,轉身又飄到東邊府中,這會兒,眾仆人已散去,府中恢復平整,只可惜花圃成了平地。
李慕禪站到樓前,呵呵笑道:“十三娘……”
紫影壹閃,十三娘叉腰站在臺階上,冷冷哼道:“妳又來做甚!”
李慕禪笑著上前:“還在生氣?”
“我哪敢生氣,大師您可威風得緊!”十三娘冷笑。
李慕禪笑道:“這清玄道長是有德高道,殺之不祥,還是手下留情為妙,妳的傷可好了?”
“不勞關心!”十三娘臉色冰冷。
李慕禪笑容不減,搖頭道:“我若不來,十三娘妳可能殺他?”
“……妳不是來了嘛!”十三娘哼道。
李慕禪搖頭:“我幫妳傷了他,又救了他,對他算是功過相抵吧,……不過,總算是救了妳性命吧,對救命恩人,就如此冷漠?”
十三娘冷漠褪去,白他壹眼:“心慈手軟,妳這樣可要吃足苦頭!……清玄這臭道士,死板得很,妳救他不救他,沒什麽分別,該殺妳,他絕不會手軟!”
李慕禪笑道:“他殺我做甚!”
“跟我這魔女混在壹起,就該殺!”十三娘冷笑道。
她笑容冰冷,李慕禪看著她,輕輕嘆壹口氣,覺得她語氣中透出自憐自傷意味,楚楚可憐。
李慕禪嘆道:“妳叫張驚瀾?”
“臭道士告訴妳的?”十三娘哼道。
李慕禪點點頭:“咱們進屋說罷。”
十三娘橫他壹眼,扭身進屋,裊裊婷婷,步態優美輕盈。
穿過大廳,到了二樓壹間屋子,頓時幽香繚繞,月白地毯又厚又軟,茶幾與繡墩皆月白色,清風從窗戶吹來,撩動墻角輕紗幔帳,如夢如幻。
十三娘坐到壹張榻上,斜身橫倚,壹手支頭,慵懶的道:“坐吧。”
李慕禪搖頭笑笑,坐到窗口軒案前,溫聲道:“清玄道長說,妳叛出了天魔宗,又與上清觀對上,很難善終。”
……
“哼,臭道士,這般咒我!”十三娘撇撇嘴,小巧秀氣的鼻子壹皺,道:“他說得沒錯,我終難逃壹死!”
她哼道:“不是天魔宗,就是上清觀,……這壹次沒妳,我就死在那臭道士手上了。”
李慕禪慢慢點頭,隱隱明白她為何遊戲紅塵,並非看破生死,而是知道必死,所以無所顧忌。
李慕禪道:“沒有別的法子?……我叫妳驚瀾吧。”
“沒有。”張驚瀾搖頭。
李慕禪沈吟壹下,道:“實在不成,就去西趙。”
張驚瀾搖頭:“去西趙也沒用,他們能找得到。”
“如此勢大?”李慕禪挑挑眉毛。
張驚瀾哼道:“外人根本不知他們的可怕。”
“他們想必有很多暗勢力,旁人不知吧?”李慕禪問。
張驚瀾點點頭:“嗯,兩派壹南壹北,耳目遍布半邊天,我若躲在南方,早被天魔宗殺了。”
李慕禪沈吟,隱隱明白,她正因為躲在西北,所以天魔宗沒敢來,對她這個天魔宗的叛徒,上清觀樂得不聞不問。
清玄道士沒那麽多彎繞心腸,不理解上清觀的心思,見到張驚瀾,毫不猶豫的動手。
李慕禪長舒壹口氣:“幸好幸好!”
“幸好什麽?”張驚瀾沒好氣的問,白他壹眼。
李慕禪道:“幸好沒殺清玄道長,否則,頃刻便有殺身之禍!”
張驚瀾蹙黛眉,不解的盯著他。
李慕禪道:“妳殺那兩個敗類,上清觀可以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但妳樣了清玄道長,他們絕不會再留情!……妳總不會以為,上清觀真沒發現妳吧?”
“……嗯,有點兒道理!”張驚瀾沈吟壹下,慢慢點頭。
李慕禪道:“既如此,妳且安下心吧,上清觀不會再找妳麻煩的。”
“哼,不見得,清玄那臭道士是死腦筋,他還會來!”張驚瀾撇撇櫻唇。
“咯咯……,好師姐,誰還會來呀?”壹道清脆笑聲驀地響起,屋內出現壹個杏黃衣衫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