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0章 越空者（上）

　　羅帳從中分開，這位神秘的徐老太太終於在胡小天的面前現身，當胡小天看到她樣貌的時候，驚詫得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都無法合攏，眼前哪是什麽老太太？根本就是壹個蒼白瘦弱的小姑娘，看她的樣子年紀至多也不過十五六歲，只是滿頭的長發其白如雪，鶴發童顏用在她的身上再妥當不過。
　　單從她的面容來看，絕對讓人想象不到這是壹位年近七旬的老太太，可是如果妳仔細觀察她的眼睛，就會發現她的目光無比深沈，閱盡人世滄桑，這樣的目光絕不會屬於壹個年輕人。胡小天不由得想起了七七，即便是七七那麽深的心機，她的目光也依然單純幹凈，其中找不到歲月滄桑沈澱的痕跡。
　　徐老太太打量著胡小天，良久方才點了點頭道：“妳果然非池中之物。”
　　胡小天輕聲道：“老夫人卻讓我感到意外。”
　　徐老太太笑了起來，長著少女般的面容，卻擁有著蒼老的腔調，在胡小天看來是如此的詭異。
　　徐老太太道：“當年鳳儀生下妳的時候，妳又聾又啞，而且是個傻子，因此妳也成了鳳儀心中最大的遺憾。”
　　胡小天的回答讓人意外：“怨我嗎？”
　　徐老太太因他的回答不禁莞爾，笑起來猶如少女壹般恬靜，可她縱然在微笑的時候，雙目之中找不到絲毫的笑意，目光冷漠而平靜，壹如古井不波。
　　胡小天甚至自己面對的是壹位智慧高絕的人物，連虛淩空都避之不及的人物，連大康歷代帝王都要留有情面的人物，或許早已修煉成精。
　　徐老太太輕聲道：“肌膚毛發受之父母，這件事的確不怪妳，鳳儀就曾經無數次對我說，她不該將妳帶到這個世界。”
　　胡小天道：“我娘是個好人，可惜這個世界上未必好人都有好報。”
　　徐老太太緩緩點了點頭：“對每個人來說，這世上最重要的莫過於自己的生命，可是在自己眼中最重要的東西，或許在他人眼中根本壹錢不值，對這個世界而言，壹個人的性命更是微不足道，若是放在歷史的長河中，只怕連壹顆塵埃都算不上。”她的目光變得迷惘而虛無。
　　胡小天道：“所以您就變得對壹切都不在乎？甚至親人的生死都讓妳興不起半點的同情？”
　　徐老太太微笑道：“妳能夠走到今天這壹步，委實不容易，我本以為妳對很多事情都已經看得透徹，感情只是壹個奢侈品，可有可無，同情？呵呵，任何的同情心最終只會讓妳陷入折磨和自責之中，於妳毫無意義。”
　　胡小天道：“老夫人看得真是透徹。”
　　徐老太太道：“聽說妳醫術高明，曾經多次憑借醫術扭轉乾坤，既然妳的醫術如此高明，可否為我解釋壹下，因何壹個癡呆了十六年的小子，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壹個文武雙全的聰明人？”
　　胡小天微笑道：“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解釋不通的，正如我很難理解，為何有人狠心到不肯見親生女兒最後壹面？”
　　徐老太太道：“看來妳始終介意這件事，為何當初妳們家落難的時候我未曾出手相助，為何妳娘病死之前我不肯見她最後壹面，甚至連她去世的時候，我都不肯派人過來吊唁？”她停頓了壹下，然後道：“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兒！”
　　胡小天對此早有了心理準備，徐鳳儀在臨終之前也曾經說過壹個讓他震驚的故事，然而現在他開始漸漸明白，徐鳳儀只不過是被蒙在鼓裏的可憐人。
　　徐老太太道：“其實無論鳳儀還是不為，他們都不是那麽容易被蒙蔽之人，妳以為他們當真相信自己的兒子會突然變得聰明？”
　　胡小天沈默了下去，徐老太太這句話切中了要點，別的不說，單單是胡不為就從未相信過自己是他的兒子，否則又怎會做出如此冷漠的事情？
　　徐老太太道：“鳳儀因為兒子的事情早已心灰意冷，她對妳的關愛無非是自欺欺人罷了，妳以為她的死於妳無關？明明知道自己兒子的身軀被另外壹個意識所占據，卻要欺騙自己，去善待壹個親手扼殺親生兒子性命的小子，對她來說難道不是壹種殘忍的煎熬？”
　　胡小天內心劇震，他咬了咬嘴唇，死死盯住徐老太太，這位鶴發童顏的老太太早已洞悉了壹切，不！應該說自己的出現根本沒有瞞過任何人，從頭到尾只是自己自以為騙過了其他人罷了。
　　徐老太太輕聲嘆了口氣道：“人世就是壹盤棋，妳我曾經都誤以為自己是這場棋局的操盤者，可到了最後方才發現，原來我們也只不過是被人操控的棋子罷了。胡小天，若是我沒有猜錯，妳的醫術來自於鬼醫符刓。”
　　胡小天繼續沈默以對，這壹點徐老太太猜錯了，她縱然多智近妖，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來自於何方。
　　徐老太太有些疲倦了，拿了壹個軟墊，靠在身下，側躺著向胡小天道：“我的身體越發虛弱了，大限之日已不久遠，今日前來，並非是為了恭賀妳的新婚大喜，而是有些話不得不說，不能不說。”她指了指壹旁的椅子道：“妳搬過來，咱們好好聊聊。”
　　胡小天這才將椅子搬到床邊。
　　徐老太太伸出手去，胡小天猶豫了壹下，終於還是讓她握住了自己的手，徐老太太的手掌壹如少女般溫軟滑膩，根本不像是壹個七旬老人的手掌。
　　徐老太太道：“妳還未回答我的問題，是也不是？”她所指得是胡小天醫術從何人那裏學來。
　　胡小天道：“妳剛才不是說我親手害死了妳的外孫？”
　　徐老太太盯住胡小天的雙目，低聲道：“難道妳就是鬼醫符刓？”她隨即又搖了搖頭道：“妳不是，妳絕不是！”
　　胡小天道：“難道妳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種魔大法？”
　　徐老太太道：“種魔大法只有女人才能修煉，妳？”她搖了搖頭道：“我實在想不透妳到底是如何來到這個世上。”
　　胡小天已經斷定徐老太太的身份必然非同尋常，只不過這老太太究竟是那幫天外來客的後裔，還是鬼醫符刓的同類，這就不好說了，不過從胡不為想方設法要得到那藍色頭骨來看，徐老太太應該和天命者的關系更為密切壹些。
　　胡小天道：“妳有沒有聽說過天命者？”
　　徐老太太皺了皺眉頭，她低聲道：“看來妳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胡小天從腰間取出了那柄光劍，擰動劍柄，淡藍色的光刃倏然出現。
　　徐老太太輕聲道：“我觀察妳已有很長的時間，妳的醫術，妳的做派，甚至妳寫下的對聯和詩句，妳的每壹幅畫作，我已經可以斷定妳來自何處。”
　　胡小天此時方才意識到自己留下的線索實在太多，雖然在多數人的眼中，自己的這些才能都是神乎其技，匪夷所思，可是若是在壹個了解地球歷史和文化的人看來，自己只是壹個高明的剽竊者。徐老太太這樣說，豈不是證明她和鬼醫符刓壹樣，都可能來自和自己同壹個地方？
　　胡小天將光劍旋滅，重新收起，輕聲道：“妳是越空計劃的成員？”
　　徐老太太的目光平淡依舊，靜靜望著胡小天道：“我壹直期待著這壹天，希望有壹天會有人來尋找我們，等了就快半個世紀，總算有人來了，可是……我卻已經老得走不動了。”
　　胡小天搖了搖頭，徐老太太的這番話等於已經承認她就是越空計劃的成員，由此也可推斷出她和鬼醫符刓之間應該並無太多的聯絡。胡小天道：“我雖然和妳來自同壹地方，可是我卻並不是專程過來找妳的，來到這裏，我根本沒有任何的計劃和目的。”
　　徐老太太並沒有任何的失落，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正如她剛才所說，自己已經老得走不動了，到了她這個樣子能否回去已經不再重要。胡小天既然知道越空計劃，就證明他見過鬼醫符刓。
　　徐老太太道：“五十年前，有壹支五人小隊執行越空計劃的任務，他們來到了這個世界，然而這個計劃並不完善，他們的空間跳躍機出現在了壹個錯誤的地點，他們在戰場中失散，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下落。”
　　胡小天點了點頭，鬼醫符刓在這壹點上看來並沒有完全說實話，此前他曾經告訴自己說其他同伴都已經死了，只剩下他壹名幸存者，可徐老太太這不就好端端地活著，究竟是鬼醫符刓並不知道徐老太太的身份還是他明明知道卻故意不說？兩人之間又到底有沒有聯絡？胡小天心中暗自戒備，這些越空者經歷如此巨大的變化，其心態必然發生了莫大改變，他們的話絕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