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入宮（上）

　　慕容飛煙道：“聽聞燮州生變，我就第壹時間前往燮州找妳，可到了那裏並沒有得到妳的消息，於是我猜到妳會到京城來。”
　　胡小天道：“為什麽會想到我回來京城？”
　　慕容飛煙道：“因為妳是個傻子，倘若知道妳家裏人出事，肯定會不顧壹切地來到這裏。”
　　“我還以為，在妳心中我始終都是個貪生怕死的家夥。”
　　慕容飛煙咬了咬櫻唇：“妳不是……”話沒說完，劇烈咳嗽了起來，她用手掩住嘴唇，蒼白的俏臉因為劇烈地咳嗽而浮現出些許的紅意，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咳嗽，再看她的掌心中已經沾染了鮮紅的血跡，她竟然咯血了。
　　胡小天充滿擔心道：“妳咯血了，我幫妳看看。”
　　慕容飛煙搖了搖頭道：“不妨事，只是經脈受損，非醫藥之功，需要休養壹陣子方才能夠復原。”
　　“我去找權公公。”
　　慕容飛煙伸出手去抓住了胡小天的衣袖：“不要去！”
　　胡小天望著形容憔悴的慕容飛煙，心頭暗自難過，慕容飛煙費勁千辛萬苦過來營救自己，更因為自己而身陷囹圄，自己現在卻不能將實情相告，那是壹種怎樣的痛苦和煎熬。
　　慕容飛煙道：“妳送給我的短刀，我很喜歡……”
　　胡小天點了點頭，眼圈已經發紅，他低聲道：“妳放心吧，權公公已經答應不再追究妳和展鵬刺殺他的事情，今日就放了妳們。”他起身準備離去。
　　慕容飛煙在他身後叫道：“小天，妳是不是為了就我們而答應了他什麽條件？”
　　胡小天的身軀停滯在門前，過了壹會兒他方才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先去看展大哥，待會兒我會讓人送換洗的衣服過來，妳們盡快離開承恩府，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慕容飛煙望著胡小天漸行漸遠的背影，總覺得他有太多的事情瞞著自己，壹時間悲從心來，淚水湧泉般流下。
　　展鵬的右側的小腿被權德安用念珠擊斷，權德安也並沒有慢待他們，還專程讓人請了大夫幫他治療骨傷，如今展鵬的傷勢恢復情況不錯，比起慕容飛煙而言，他的外傷雖然重了壹些，可是恢復的速度要比慕容飛煙快上許多。
　　看到胡小天無恙前來，展鵬也是倍感欣慰，他和慕容飛煙並沒有事先約好同時出現，那天他和胡小天分手之時，就感覺到胡小天行蹤詭秘，遮遮掩掩，於是便悄然跟蹤，胡小天雖然非常謹慎，采取了反跟蹤的措施，可他的武功畢竟和展鵬無法相提並論。
　　展鵬尾隨胡小天來到承恩府，因為他知道這裏和皇室有關，並沒有選擇貿然進入，而是藏身在外面等待胡小天出來，直到胡小天被四名太監架著前往凈身房，高呼救命的時候，展鵬方才現身營救。只是他並沒有料到壹個老態龍鐘的老太監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測，用盡渾身解數仍然不免傷在權德安的手下，就在他生命懸於壹線的時候，慕容飛煙飛身來救，兩人聯手仍然不是權德安的對手，最終都被擒獲，算起來也被囚禁在這裏近二十天了。權德安並沒有為難他，除了找人給他治療骨傷，每天都會讓人定時給他送飯。
　　被關押在這裏，和外界斷絕了聯絡，展鵬自然無從知道胡小天如今的狀況，現在看到胡小天平安無事，展鵬也放下心來，聽說權德安要放他和慕容飛煙離去，不再追究刺殺之事，展鵬先是感到松了口氣，隨即又意識到事情絕沒有那麽簡單，再看到胡小天身穿宮裏的太監服飾，聯想起那天晚上，四名太監架著胡小天前往凈身房的情景，內心隱隱產生了壹種不祥的念頭，低聲道：“恩公為何穿著這樣的壹身衣服？”展鵬並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壹介武夫，他盡量問得委婉。
　　胡小天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跟妳說過，以後妳叫我名字不要用恩公來稱呼我，妳舍命過來相救，真要說起來，現在反倒是我欠妳壹個人情了。”
　　展鵬道：“妳千萬不要這樣說，我不叫妳恩公就是。”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我穿這身打扮妳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身份。”
　　展鵬雙目瞪得滾圓：“妳是說……”話到唇邊，他終究還是沒有將妳已經凈身這五個字說出來。
　　胡小天望著展鵬點了點頭，有些話不用說明，讓別人去猜最好，若是以後壹旦真相揭穿，自己也不算欺騙展鵬，反正我又沒說我凈身了，壹切都是妳自己猜得。
　　展鵬黯然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是不是他們逼妳這樣做得？以我們的性命逼迫妳凈身入宮？”
　　胡小天淡然道：“跟妳們無關，全都是皇上的緣故，他答應放過我們胡家滿門的性命，但是他有個條件，要讓我入宮為奴，為父贖罪。”
　　身為男人，展鵬更明白凈身入宮意味著怎樣的犧牲，雖然胡小天口口聲聲說發生的事情和他們無關，可是展鵬的內心中仍然感到自責和惋惜，他認為自己當晚未能救出胡小天，反而失手被擒，這件事也成為胡小天落難的原因之壹。
　　胡小天道：“展大哥不必替我難過，其實唯有這樣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我壹個人入宮贖罪也好過我們胡家被滿門抄斬，怎樣都是壹輩子，我還從未進過皇宮，能夠在皇上身邊侍奉，這輩子衣食無憂，也算是因禍得福。”
　　展鵬抿了抿嘴唇，充滿同情地望著胡小天，他明白自此以後胡小天就再也不是壹個正常的男人，其犧牲是巨大的，他的壹生再也沒有任何的幸福可言，他忽然想到了那晚同樣舍命來救的慕容飛煙，從當時的情景不難判斷，慕容飛煙對胡小天情深意重，胡小天入宮，他和慕容飛煙之間豈不是今生再無可能攜手共度？展鵬心中為胡小天深深感到惋惜。可事已至此，並非人力所能挽回，展鵬整理了壹下情緒，低聲道：“胡兄弟，妳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做的？”從恩公到小天，現在稱呼他為胡兄弟，展鵬的內心歷程壹波三折，他認為兄弟這個詞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無論胡小天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他都不會因此而改變。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的確有事，展大哥，陛下雖然已經答應饒了我爹的性命，但是也免去了我爹的官職，讓他繼續在戶部聽用，其實真正的目的無非是想利用我爹做好戶部的交接工作，壹旦有壹天，我爹失去了他的價值，陛下待他自然棄之如敝履。”
　　展鵬點了點頭，他雖然不懂朝堂之事，可是對朝堂之冷血早有耳聞。
　　胡小天道：“我爹昔日樹敵不少，現在落難自然會有不少的冤家對頭趁機發難，胡府武士家丁雖多，可是現在胡家失勢，忠心留在我爹娘身邊保護他們的只怕剩不下幾個，再過幾日我就要入宮，入宮之後，短時間內自然無法自由出入。展大哥，我想妳傷好之後幫我照顧胡家，保護我爹娘的安危。”
　　“妳放心，只要有我展鵬壹口氣在，我壹定不會讓胡伯伯他們受到欺負。”
　　胡小天又道：“見到我爹娘，幫我告訴他壹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秋雨瀟瀟，隨風彌散在灰蒙蒙的空氣中，讓整個康都籠罩在壹片朦朧之中，權德安和胡小天並肩站立在承恩府的最高點，望著那輛緩緩從承恩府後門離去的烏蓬馬車。
　　權德安意味深長地看了胡小天壹眼：“壹入宮門深似海，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忘記過去的那些事。”
　　胡小天道：“若是忘不了呢？”
　　“忘不了就只能活在痛苦之中。”權德安壹雙鳥爪壹樣的手扶在墻垛之上：“答應妳的事情我都做了，現在輪到妳了。”
　　胡小天微笑道：“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妳想讓我為妳做什麽？”
　　權德安道：“首先給我證明妳能在宮內活下去。”他轉過身，來到另外的壹邊，遙望正南方籠罩在煙雨中的皇城。
　　胡小天跟著他走了過來：“有您這位司禮監的提督照應，這宮裏的太監宮女但凡有點眼色應該不敢欺負我吧？”
　　“雜家不會照應妳，妳千萬不要忘了，妳是待罪入宮，妳的身份在宮內是最卑微的那種，我雖然是司禮監提督，可是妳知不知道皇城之中，共有十二監，司禮監只是其中之壹。這十二監乃是司禮監、內官監、禦用監、司設監、禦馬監、神官監、尚膳監、尚寶監、印綬監、直殿監、尚衣監、都知監。此外還有四司八局，四司乃是惜薪司、寶鈔司、鐘鼓司、混堂司。八局為，兵仗局、巾帽局、針工局、內織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浣衣局、銀作局。”
　　胡小天單單是聽著這繁瑣復雜的名目就已經開始頭疼：“我說權公公，您幹脆點，到底是給我安排個司長還是局長啥的？”
　　權德安道：“宮中的內務早在陛下登基之後雜家就全都交了出去，我是個殘廢，手腳都不利落，如何能夠伺候得好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