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進禦（上）

　　榮寶興離去之後，胡小天回到文雅身邊，文雅讓王仁和馬良芃去準備熱水準備沐浴，又讓秋燕和梧桐兩人將她壹號箱子裏面的衣裙拿出來，葆葆去幫忙取她的首飾。
　　胡小天無精打采地來到文雅面前，文雅看了他壹眼道：“今晚，妳陪我過去。”
　　胡小天心中暗嘆，蒼天啊，大地啊，這世上還有比老子更悲催的人物嗎？要把自己的女人送到皇帝床上去，老子汗毛都綠了。嘴上卻應承道：“是！”
　　文雅道：“小胡子，妳好像興致不高啊？”
　　胡小天擠出壹絲笑容道：“文才人，小的正在想您應該穿什麽衣服去見皇上。”
　　文雅道：“妳操心的事情倒還真是不少。”
　　胡小天道：“聽說皇上最喜歡紅色。”說完之後他恨不能反手抽自己壹個大嘴巴子，犯賤，老子這不是犯賤嗎？
　　文雅道：“說起這件事我心中還真是有些矛盾呢。”
　　胡小天心說妳矛盾個屁，妳養父把妳送到宮裏目的是什麽？還不是想盡早將妳送到皇上的床上去，魅惑皇上，早日洞房，最好迷得那變態皇帝神魂顛倒，為他生個帶把的小皇子那才叫好，現在居然在我面前演戲？胡小天道：“文才人矛盾什麽？”
　　文雅嘆了口氣道：“我入宮之前，心中的確想著早壹點見到皇上，可是真正來到這皇宮之後，卻又有些矛盾了，想著若是皇上永遠都不見我，我在這明月宮中呆上壹輩子倒也不算什麽壞事。”
　　胡小天哪裏肯信，後宮嬪妃哪個不朝思暮想地想見皇上，為了給皇上侍寢只差沒爭得頭破血流了，文雅入宮第二天，皇上就翻了她的牌子，傳她進禦，說不定她心裏已經樂開了花，此時居然還跟自己在裝腔作勢。假清高！綠茶婊！胡小天心中無比怨念。甚至連當初對樂瑤欺騙自己的事情全都帶入到了文雅的身上。口中卻假惺惺勸道：“文才人還是不要多想的好，現在需要做得只是靜下心來，將妳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皇上若是龍顏大悅，說不定會冊封文才人當貴妃娘娘呢。”胡小天說得眉開眼笑，感覺心底卻在嘩嘩地滴血。
　　文雅道：“我沒有什麽太高的奢望，只求在這宮中安安靜靜地渡過此生。”
　　這番話胡小天絕對不信，文雅雖然表現得淡定自若，無欲無求，可是胡小天憑直覺感到在她靜若止水的表情下實則包藏著壹顆驛動的心，倘若她就是樂瑤，此女的心機應該深沈到了何種地步，方能做到泰山崩於面前而毫不動容的境界，老子也自嘆弗如了。胡小天道：“有句話，小天不知當不當問？”
　　文雅道：“妳說！”
　　“文才人有沒有去過西川？”
　　文雅搖了搖頭：“昨日妳便問過我這件事，我從小就在金陵長大，從未去過西川。”
　　“文才人認不認識壹個叫樂瑤的女人？”
　　文雅壹臉迷惘道：“樂瑤？我從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下論到胡小天感到迷惑不解了，從文雅的反應來看，她應該不像作偽，否則胡小天提起樂瑤這個名字她不會連壹點點反應都沒有。
　　望著胡小天，文雅的唇角露出壹絲淡淡的笑意：“怎麽？妳以為我就是樂瑤？”
　　胡小天沒承認也沒否認。
　　文雅道：“我和她長得很像？”
　　胡小天道：“豈止是很像，簡直壹模壹樣。”他沒有說謊，也沒必要說謊。
　　文雅道：“如果妳說得是真的，我倒想見見她，我壹直以為這世上不會有長得完全壹樣的兩個人。”說完她又笑了笑道：“妳不用懷疑，我不是她，假如我早壹點遇到她，或許可以問問，她願不願意為我入宮。”
　　胡小天道：“入宮伺候皇上乃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我想她壹定願意。”觀察著文雅每壹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以他在心理學上的造詣竟然看不出文雅是否是在說謊。
　　文雅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入宮伺候皇上也是妳夢寐以求的事情？”
　　“是！”胡小天毫不猶豫答道。
　　文雅冷笑了壹聲道：“連句真話都不敢說，胡小天，妳讓我很失望。”她轉身欲走，走了兩步卻又停下腳步：“那個樂瑤是妳什麽人？”
　　胡小天猶豫了壹下，低聲答道：“曾經是小的的愛人。”
　　“愛人？宦官也有愛人？”文雅的這句話似乎根本沒有顧及到胡小天的自尊心。
　　胡小天道：“沒有人生來就是宦官，小的入宮之前也是壹個男人，也有感情。”
　　文雅霍然轉過身來，美眸盯住胡小天的眼睛：“出爾反爾，口是心非，妳不是說入宮伺候皇上才是妳夢寐以求的事情嗎？為何還要對昔日的愛人戀戀不舍？”
　　胡小天被問得啞口無言，論到口舌之利，少有人是他的對手，不過眼前的文雅實在是有些厲害，她善於抓住自己言語中的漏洞，給予有力壹擊。面對文雅，胡小天又不能歪攪胡纏，畢竟她是自己名義上的主人，服軟是必須的。
　　文雅這次沒有讓胡小天伺候著沐浴，胡小天獨自壹人來到院落之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呆呆出神，壹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全變成另外壹個人，容貌可以改變，性情很難改變，自從文雅入宮之後，他就註意著她的壹舉壹動，發現文雅和樂瑤在性情上毫無共同之處，樂瑤溫柔嫵媚，優柔寡斷，文雅高貴孤冷，性情果決，難道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又或是他在過去從未真正了解過樂瑤？
　　身後響起輕盈的腳步聲，胡小天沒有回頭就已經從腳步的節奏中判斷出來人是葆葆。
　　光天化日之下，葆葆沒有像昨晚那樣肆無忌憚地發動攻擊，而是規規矩矩來到胡小天身邊站了，裝出和他壹樣欣賞天空的景致，事實上天空灰蒙蒙的，彤雲密布，看得讓人心頭壓抑。葆葆低聲道：“妳心裏好像很不好受的樣子。”
　　胡小天笑了起來：“雜家不知有多快活。”
　　葆葆瞥了他壹眼，小聲道：“文才人真是美麗啊，別說是妳這個假太監，連我這個真女人看著都有些心動。”
　　胡小天沒好氣道：“妳應該去太醫院看病了，放著現成男人不喜歡，居然改換了口味。”
　　葆葆不屑道：“男人？我說妳是男人，妳敢承認嗎？”
　　胡小天望著這個放肆的小宮女，自從給她解藥之後，她似乎好了傷疤忘了疼，大有蹬鼻子上臉的趨勢了。
　　葆葆咬了咬嘴唇：“看什麽看？信不信我把妳的醜事全都抖出來。”威脅歸威脅，這番話說得卻是沒有底氣。當她看到胡小天掏出了那枚玉哨子，俏臉馬上就變色了，顫聲道：“妳敢……”
　　胡小天笑道：“雜家有什麽不敢的。”
　　葆葆馬上軟了下來：“我……我跟妳開玩笑的。”
　　胡小天道：“轉過身去！”
　　葆葆沒奈何轉過身去，剛剛把身體轉了過去，就感覺到屁股上壹陣劇痛，啪！的壹聲，卻是胡小天狠狠壹巴掌落在她屁股上，這巴掌可沒留情，打得葆葆呲牙咧嘴，胡小天在她身後輕聲道：“下次再敢對雜家無禮，我脫了妳的褲子吊打！”
　　皇上晚膳之後就是嬪妃的進禦時間，榮寶興巳時就已經過來接人，文雅沒有讓其他人隨行，包括她的那個橡皮人宮女梧桐在內，只是讓胡小天獨自壹人陪她前往宣微宮，胡小天打心底不想去，不認為文雅這種行為是對自己的寵幸，而是壹種變相的折磨。盡管他已經否定了文雅就是樂瑤，可心底深處仍然有種要將自己女人送到皇帝床上的感覺，揮之不去。擡頭望，天色未暗，空中的雲彩怎麽看怎麽都是壹種灰綠色，正所謂綠雲壓頂，這頂綠帽子不可謂不大，胡小天感覺自己被壓得就快透不過氣來。
　　雖然是前往宣微宮進禦，卻不是直接前往，而是先去了宣微宮旁的慕雲閣，在這裏，被欽點侍寢的嬪妃還要進行壹次沐浴熏香，然後才能送到皇上的龍床上。
　　榮寶興始終都是壹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向文雅道：“請文才人沐浴。”
　　文雅點了點頭，看到兩名彩妝宮女婷婷裊裊走向自己，伸出手去，讓她們兩人攙著，宛如風中擺柳壹般步入了慕雲閣。
　　胡小天和榮寶興就在外面候著，榮寶興笑道：“恭喜胡公公，賀喜胡公公。”
　　胡小天心情很差，暗罵：“賀妳媽個頭？老子就要被戴上壹頂這麽大的綠帽子，何喜之有？”嘴巴咧開老大，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笑容的幅度雖然很大，可未免誇張了壹些，僵硬了壹些：“同喜，同喜……”
　　榮寶興道：“若是文才人得到皇上的寵愛，以後胡公公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胡小天幹笑道：“哈哈哈哈哈……”打落門牙往肚裏咽，誰能知道老子的悲哀。
　　此時壹群太監從院門外魚貫而入，為首壹人正是內官監提督姬飛花，姬飛花身穿大紅長袍，腰纏玉帶，外罩黑色貂裘，長眉入鬢，鳳目含威，他壹走入院落之中，小宮女小太監嚇得紛紛跪了下去，榮寶興臉上的笑容也是壹斂，慌忙快步上前，恭敬道：“姬提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