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紅山馬場(下)
醫統江山 by 石章魚
2018-8-16 17:22
樊宗喜又道:“福貴跟我說過,當年妳曾經救過他的性命。”
胡小天道:“我都不記得了!”
樊宗喜道:“壹入宮門深似海,我們這些人從走入宮門的那壹刻起,好像從頭活過壹次,其實入宮和出家沒有太大的分別。”樊宗喜瞇起雙目,此刻的目光顯得虛無而飄渺。
胡小天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其實就六根清凈而言,入宮比出家更為徹底壹些。
紅山馬場是距離皇城最近的馬場,也是皇宮馬場之壹,這裏依山傍水,水草肥美。是康都難得的壹處靜謐所在,通常皇室禦用的愛馬全都寄養在此。馬場由禦馬監負責管理,樊宗喜又是這裏的具體負責人,平日裏呆在這裏的時間甚至比宮內還要多壹些。
穿過康都繁華的街道,徑直出了西門,沿著林蔭大道向北行進約有十五裏,紅山馬場已然在望,馬場四周全都用杉木柵欄圍攏,高度在兩丈左右,頂端削尖,每隔百丈設有壹個哨塔,上方有衛兵日夜駐守。
樊宗喜壹行距離馬場大門還有壹裏多路的時候,馬場大門已經緩緩拉開。樊宗喜壹馬當先,首當其沖進入馬場之中,雖然已是中秋,馬場的草色仍然青翠碧綠,遙遙望去,壹直蔓延到遠方紅山的腳下,紅山的頂部已經被秋色染紅,遠遠望去,好像山頂被燒著了壹樣,其實是山頂種滿了紅楓,到這個季節,楓葉已經完全泛紅,所以形成了這樣的奇觀。
壹條小河蜿蜒崎嶇,陽光下猶如壹條金色絲帶縈繞在紅山腳下,在紅綠兩種不同的眼色之間勾勒出涇渭分明的界限。天空碧澄如洗,不見壹絲雲層,迎面送來涼爽的秋風,夾帶著野花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兩名騎士飛馬迎向樊宗喜,這兩人全都是禦馬監的執事太監,在距離樊宗喜還有十丈左右的時候翻身下馬,屈膝半跪在地,恭敬道:“屬下參見樊少監!”
樊宗喜瞇起壹雙細目,握住馬鞭的手輕輕揮動了壹下:“起來吧!董太卿何在?”
右側那名太監道:“啟稟少監大人,最近從西疆進貢了五十匹馬,加上新近篩選的那壹批,共計有壹百多批,這兩天宮中過來挑馬的絡繹不絕,董公公在清風口陪著挑馬呢。”
樊宗喜道:“什麽人過來了?”
那太監道:“三皇子!”
樊宗喜聽到來人是三皇子龍廷鎮,略壹沈吟,旋即就催馬向清風口而去,龍廷鎮乃是新君龍燁霖的第三個兒子,也是龍燁霖最為鐘愛的壹個,龍燁霖共有七名子女,六個兒子壹個女兒,女兒就是胡小天壹路護送到燮州的七七。龍燁霖登基之後,就開始考慮太子的人選,這也算得上吃壹塹長壹智,從他老爹那裏得到了教訓,為了防止後宮爭鬥,盡早將太子的人選定下來,可以省卻很多的麻煩。放眼他的七名子女之中,論武功心計首屈壹指的就是三兒子龍廷鎮。不少心腹近臣也都贊同他的想法,只是這龍廷鎮並非簡皇後所生,而且立他為太子就壞了長子繼位的規矩,簡皇後為他誕下大兒龍廷盛,龍燁霖雖然嫌棄大兒子性情暴烈魯莽,可是他畢竟是正妻長子,且龍燁霖自己就以長幼有序的道理繼承了大統,總不能登基之後就壞了規矩,所以只能暫時將立太子的事情押後再議。
清風口位於紅山腳下,新近引入馬場的壹百多匹駿馬都在此地放養,馬場的執事太監董太卿正陪同在三皇子龍廷鎮身邊,龍廷鎮今年二十壹歲,他長身玉立,相貌英俊,此刻正站在草丘之上觀察在河邊吃草的馬群,在他的身後還有幾名隨從。
樊宗喜和胡小天壹行來到草丘前翻身下馬,齊齊跪倒在地,朗聲道:“禦馬監樊宗喜參見皇子殿下。”龍廷鎮雖然是皇子,可是至今尚未封王。應該是龍燁霖從自己和這幫兄弟的事情上得到了教訓,在封王壹事上尤為小心。
龍廷鎮雙手負在身後,目光仍然盯著遠處的馬群,心不在焉道:“起來吧,樊宗喜,妳幫我看看哪匹馬最好?”
樊宗喜站起身來,跟在他身後的胡小天等人全都跟著站了起來。
胡小天這才仔細看了看這位新鮮出爐的三皇子,要說這龍廷鎮長得也算英俊瀟灑和周王龍燁方還有幾分相像呢,只是不知這貨是不是和龍燁方壹樣,也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角色。龍廷鎮給胡小天的感覺並沒有太多的特別之處,可是當胡小天看到龍廷鎮身後兩人的時候不由得吃了壹驚。卻見龍廷鎮背後壹名小太監擠眉弄眼地望著他。那小太監眉清目秀,臉上稚氣未脫,根本就是小公主七七所扮。
胡小天看到七七居然在這裏,心中懊悔不叠,早知會在這裏遇到她,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跟著樊宗喜前來紅山馬場。
和七七並肩站立的那位原本背對著胡小天,此時緩緩轉過臉來,她也是壹身藍色的太監服,可卻掩飾不住麗質天成,眉目如畫,眼波流轉之間變幻萬種風情,正是胡小天在儲秀宮中驚擾的安平公主。
胡小天此時感覺到後背壹股冷氣躥升上來,今兒是怎麽了?居然跟她們在這裏相見?安平公主那天在儲秀宮都沒有揭穿自己,以她善良溫柔的性情應該不會為難自己,可七七那刁蠻的小丫頭卻難以捉摸。魏化霖就是死於他和七七的聯手之下,自從那日之後,胡小天便刻意回避和七七見面,還好她也沒有主動找上自己,本以為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後誰都會避免相見,卻想不到終究還是在這裏遇上,但願七七別再找自己的麻煩才好。
安平公主顯然也認出了胡小天,俏臉沒來由紅了起來,越發顯得明艷不可方物。
胡小天第壹次感覺到原來太監也是個如此美好的行業,連安平公主這樣傾國傾城的美女都加入了這個欣欣向榮的行當,看來當太監也是大有可為的。
七七看到胡小天頓時眉開眼笑,胡小天卻因為她詭異的笑容而心裏發毛,把腦袋耷拉得更低,有種腳底抹油轉身快溜的沖動。可既然來了,就不能說走就走。
龍廷鎮指向馬群中的壹匹棗紅色的駿馬道:“那匹馬如何?”
樊宗喜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恭維道:“皇子殿下果然好眼力,那匹馬乃是西疆進貢的大宛馬,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神駿非常。”
龍廷鎮笑著點了點頭道:“好,將那匹馬給我牽過來,我要試試它的腳力。”
樊宗喜趕緊安排手下人去做,這當兒功夫七七走到胡小天的身邊,故意咳嗽了壹聲。胡小天把腰躬的更低,只當沒看見她。
七七壹伸手就把他的耳朵給揪住了:“餵,妳不認識我?”壹句話將所有人的註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胡小天道:“公……”他本想說公主殿下,可七七冷哼壹聲將他打斷。
這貨靈機壹動:“公公有何吩咐。”
七七聽到他叫自己公公,不禁笑了起來。
樊宗喜在宮內多年,雖然他並不認識七七,可是安平公主他是認識的,壹眼就看出跟在龍廷鎮身後的這兩名小太監全都是女子所扮,從七七的做派來看,隱約猜到了她很可能是當朝公主,不然哪個小太監也不會有那麽大的膽子在三皇子的面前放肆,所以樊宗喜也沒有插話。
龍廷鎮向七七看了壹眼,並沒多說話,看到有人已經將那匹棗紅色的大宛馬牽了過來,於是迎上前去,壹群人眾星捧月壹樣將龍廷鎮護送了過去。
胡小天仍然站在原地,耳朵被七七給揪住了,想走也不能走。
“七七!妳不要為難他!”卻是安平公主幫胡小天說話。
七七這才放手,胡小天看到四周已經沒有其他人,這才向兩人深深壹揖道:“多謝安平公主!”
七七柳眉倒豎道:“妳怎麽不謝我?只謝我姑姑?”
安平公主道:“七七,他只是壹個小太監,妳不必為難他了。”
七七瞪了胡小天壹眼道:“小太監,姑姑,妳可不了解他,他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胡小天壹臉尷尬,這位小公主說話太不給面子了,老子不是好人,妳又是什麽好人了?殺魏化霖妳也有份。不但有份,妳還是主犯,老子最多也就是個幫兇。
安平公主溫婉笑道:“妳看妳把他嚇得已經面無人色了,咱們還是去看看熱鬧吧。”壹句話化解了胡小天的尷尬。
胡小天內心中卻頗為抗議,我何時害怕了?面無人色?我是臉不紅心不跳,只是不想跟這刁蠻公主壹般見識罷了。三人壹起走下草丘,河岸邊壹匹黑色駿馬吸引了七七的目光,她頓時忘記了身邊的胡小天,欣喜道:“把那匹馬給我牽過來!”她畢竟是小孩子性情,朝著那匹黑色駿馬壹路飛奔而去。
安平公主頗為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胡小天依然畢恭畢敬走在她的身側,安平公主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輕聲道:“妳不是司苑局的嗎?何時調來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