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下黑手（下）

　　眾人聞言都是大吃壹驚，再看郭守光壹只眼睛已經成了熊貓眼，顯然是被人擊打所致。
　　胡小天卻像沒事人壹樣走回飯桌，裝出七分醉意：“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各位大人，妳們若是相信他，就走過去站在他那壹邊，如果相信我，就站在我這邊。”這廝分明在讓大家站隊。
　　雖然多數人心裏都向著郭守光，可現在郭守光身上臭烘烘的，自然無人願意走到他身邊。
　　胡小天道：“我就說嘛，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壹個堂堂縣丞想要對付壹個小小的主簿，何須用如此暴力的手段，郭守光，妳誣我清白，此事絕不能就此作罷，拿出人證物證，只要能證明是我打了妳，我胡小天甘願受罰。”他向許清廉拱手道：“請許大人明鑒。”
　　許清廉瘦削的面頰之上肌肉接連顫動了兩下，從場面上看，肯定是郭守光吃了虧，從感情上他和郭守光當然親近得很，可這起風波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外，胡小天居然出手打人，這廝實在是太猖狂了，可沒證據啊，要說這郭守光也犯賤，他撒個尿，妳跟著去幹什麽？挨揍也是妳自找的。在今晚這種場合，並不適合當眾追究，許清廉幹咳了壹聲道：“趕緊送郭大人回去換衣服，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發生了這起風波，所有人的興致自然大受影響，郭守光被揍這件事雖然未經證實，可畢竟給所有人都造成了心理陰影，接下來居然無人敢主動向胡小天敬酒，都看出來了，這廝是個黑心黑手的主兒，得罪了他沒好果子吃。
　　沒人找胡小天喝，這廝居然反客為主主動出擊了，除了許清廉以外全都是他的下級，這貨跟人喝酒的時候都是淺嘗輒止，別人卻得喝幹，許清廉看到胡小天興致高漲的樣子，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復雜到了極點，沒多久就主動結束了這場酒宴。
　　胡小天卻有些意猶未盡，最後主動給許清廉端起酒杯：“許大人，我敬您壹杯。”
　　許清廉道：“事皆有度，酒能助興可過量不好。”他現在居然用這種口吻說話了。
　　胡小天道：“許大人老了，顧惜身體，您抿壹口，我幹了！”他壹仰脖將那杯酒喝了個幹幹凈凈。
　　許清廉冷笑望著胡小天道：“我雖然老了，可不至於連壹杯酒都飲不下，胡大人壹番盛情，我又怎麽忍心拒絕呢。”他也幹了那杯酒，伸手拍了拍胡小天的肩頭道：“小天，妳等等再走。”
　　胡小天聽他叫得如此親切，料定這老家夥必然沒有好事，不知又想出什麽主意來折騰自己。
　　眾人先後離去，花園內除了負責收拾的雜役，就只有許清廉和胡小天兩個。
　　許清廉道：“小天，今日視察情況如何？”
　　胡小天道：“青雲橋斷，百姓通行受阻。”
　　“這青雲橋關系到滿城老百姓的出行，是必須要盡快修好。”
　　胡小天雖然發現了壹些不正常的地方可是並沒有告訴許清廉，他認為許清廉身為地方官，應該比他了解的情況更多，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
　　許清廉道：“我準備將修葺青雲橋的事情交給妳來做。”
　　胡小天馬上提出了壹個最重要的問題：“大人打算撥給我多少經費？”
　　許清廉嘆了口氣道：“小天，妳也看到了，咱們庫房空虛，連修縣衙的錢都沒有，那還有錢去修青雲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經費，我也修不起這青雲橋。”
　　許清廉嘿嘿笑道：“小天，咱們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我卻看出妳是個極有本事的人，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可交給妳我完全放心，我幫妳出個主意，妳可以發動青雲縣的百姓認捐，青雲縣這麽多戶人家，只要壹戶出五兩銀子，這青雲橋也修起來了。”
　　胡小天心中暗罵，許清廉啊許清廉，妳丫這是坑我啊，沒有比這更餿的主意了。我要是挨家挨戶的要銀子，豈不是把青雲縣所有老百姓都得罪了？當官還沒幾天呢，就已經落下罵名，根本是設圈套給我鉆。胡小天道：“大人，這兩年青雲天災不斷，百姓升級困難，連地主家都沒有余糧，壹戶五兩銀子，老百姓未必拿得出來。”
　　許清廉道：“妳好好想想，壹定想得出辦法，我對妳有信心。”說完這句話，又拍了拍胡小天的肩膀，起身回自己的府邸休息去了。
　　修青雲橋這件事對胡小天來說並不算難事，畢竟背後還有萬伯平呢，只要給這老家夥施加壹點壓力，萬伯平肯定會心甘情願地掏出這份錢。只是胡小天沒那麽聽話，許清廉設計為難自己，自己豈能順從於他？
　　胡小天也沒有馬上離去，他去了監房，讓衙役將周霸天提到刑房。
　　周霸天被深夜提審明顯有些不耐煩，看到又是這位新任縣丞，不由得嘆了口氣道：“縣丞大人，這麽晚了，您不去休息，又來找我作甚？”
　　胡小天道：“這兩日失了外面的消息，心中是不是有些忐忑？”
　　周霸天冷冷望著胡小天道：“大人什麽意思？”
　　胡小天從懷中取出那支從賈六手中搶來的望遠鏡，緩緩放在桌上，微笑道：“這東西妳認識吧？”
　　周霸天瞇起雙目望著那支望遠鏡：“不認識，也沒見過。”
　　“虎頭營的名字妳總聽說過吧？”
　　周霸天忽然宛如壹頭暴怒的雄獅壹般起身沖了過來，雙手抓住胡小天的衣襟，虎目圓睜仿佛要將他撕碎。
　　胡小天絲毫沒有被他的聲勢嚇住，神情壹如古井不波，雙目靜靜望著周霸天道：“想談就坐下！不想談只管對我下手，不過下手之前最好想想妳在外面的那些弟兄。”
　　周霸天楞了壹會兒，居然在胡小天的目光下屈服了，緩緩坐了下去，低聲道：“妳想怎樣？”
　　胡小天整理了壹下衣服，輕聲道：“這句話應該我問妳才對，為什麽妳要躲在青雲獄中？妳明明可以離開這裏遠走高飛。”
　　周霸天壹雙大手放在桌面上，濃眉擰在壹起，思索了壹會兒方才道：“我奉命前往天狼山剿匪，可沒想到被人陷害，途中遭遇伏擊，我手下的弟兄傷亡慘重，去了二百人，最後只有十幾個逃了出來。”
　　胡小天道：“妳擔心遭到軍法處置？”
　　周霸天搖了搖頭道：“我不怕死，可不能這麽窩窩囊囊得死去，我必須要查清究竟是誰在背後害我。”
　　“所以妳留在了青雲。”
　　周霸天道：“害我的人以為我死了，我想來想去，只有這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胡小天點了點頭，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的地方，很多時候的確如此，陷害周霸天的人應該不會想到他居然老老實實地蹲在青雲獄中。
　　胡小天道：“為什麽不去西州，當面向李大人稟明這件事。”
　　周霸天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壹下，顯然問到了他的痛處。
　　胡小天道：“我今日看到青雲橋斷，循著通濟河上行，又發現通濟河的上遊有人留下築壩的痕跡，方才知道這青雲橋並非是山洪沖斷，而是有人故意損毀。”
　　周霸天道：“青雲橋是這邊通往東邊的最短途徑，損毀之後，通常商隊會選擇壹路向南，在紅谷縣境內通過永濟橋。”
　　胡小天道：“是不是馬匪所為？他們想在途中打劫商隊？”
　　周霸天道：“自從橋斷之後，這條路上還從未發生過壹起搶劫事件。”
　　胡小天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難道時機未到？”
　　周霸天不無欣賞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的頭腦極其聰穎，從自己的寥寥幾句話之中迅速把握住了事情的關鍵，周霸天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這青雲橋斷得蹊蹺，用不了幾日必然有大事發生。”
　　胡小天沈默了下去。
　　周霸天道：“妳剛剛上任，倘若在青雲縣的範圍內發生了壹起驚天大案，只怕妳也保不住頭頂的烏紗。”
　　胡小天聽出周霸天在對自己發動心理攻勢，淡淡笑道：“大不了我回去繼續當我的老百姓，有什麽好怕。”
　　周霸天哈哈笑道：“那也要看怎樣的案子，如果案情重大，不僅僅是保不住官職那麽簡單，只怕連妳項上人頭也要落地！”
　　胡小天內心壹沈，他知道周霸天並非危言聳聽，在大康歷史之上不乏這樣的先例，他低聲道：“妳藏在這裏，就是為了這件事？”
　　周霸天道：“我必殺閻魁！”他雙拳緊握，手臂上虬結的肌肉輪廓分明，神態威猛猶如天神壹般。閻魁正是天狼山的馬匪頭領，正是此人的埋伏害得周霸天損失了百余名弟兄。
　　胡小天道：“殺掉閻魁，剿滅天狼山的馬匪肯定是大功壹件。”
　　周霸天向前湊近了壹些：“我不要功勞，我要得是閻魁的性命，妳若願意，功勞全都歸妳。”經歷了幾次彼此的試探，周霸天終於主動向胡小天提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