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殺（下）

　　姬飛花瞇起雙目望向皇宮的方向，大雪紛飛，已經看不清皇城的輪廓，姬飛花道：“雪天裏總覺得這個世界說不出的孤單，好像突然間壹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壹個。”
　　胡小天端起酒碗道：“我還在大人身邊，大人並不孤單啊！”
　　姬飛花可與星辰爭輝的雙眸投射到胡小天的臉上，看了壹會兒，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其實妳又何嘗不是孤單寂寞著？”他的目光落在仍在壹旁忙碌的老年夫婦身上，低聲道：“他們雖然不說話，可是他們對彼此的壹個眼神壹個動作全都清楚，人生壹世，又有幾人能像他們這樣相濡以沫，老來為伴？”
　　胡小天心說這可不像妳，妳姬飛花明明是雄霸皇城的壹代梟雄，又怎麽突然間變得兒女情長了？難道是因為文雅的入宮而被刺激到了？
　　胡小天道：“大人還有家人嗎？”
　　姬飛花的眼眸中掠過壹絲失落，稍閃即逝，他搖了搖頭，可馬上卻又點了點頭：“這皇宮便是雜家的家，皇上便是雜家的親人……”說到這裏，又將碗中酒壹飲而盡，朗聲道：“所以這皇宮中發生的每壹件事都瞞不過雜家的眼睛。”
　　胡小天內心壹顫，姬飛花的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難道自己的事情被他發現了？
　　壹道身影忽然從橋頭跌落下來，此前毫無征兆，胡小天被嚇了壹跳，他定睛望去，卻見那人披頭散發地被吊在那裏，身體在半空中晃來晃去，雙手不停揮舞，可惜啞穴被人制住，只能像瀕死的魚壹樣不停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那對老年夫婦仍然在默默準備著飯菜，似乎眼前的壹切都和他們無關，單單是這對老年夫婦的淡定就可以斷定他們絕非普通人物。
　　胡小天借著火光辨認出被倒吊在橋頭的這個人竟然是大太監榮寶興，心中的震驚難以形容。
　　姬飛花微笑道：“妳應該認識他。”
　　胡小天點了點頭：“榮公公！”榮寶興乃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剛才還在宮中，卻想不到此時竟然會被吊在西鳳橋頭。毋庸置疑，這壹切顯然都是姬飛花所為。胡小天暗自揣測，應該是文雅進禦的事情觸怒了姬飛花，所以他才會對榮寶興下手。
　　姬飛花道：“雜家是個護短之人，從來只有我的人可以欺負別人，不可以有別人欺負我的人，想不想聽聽他怎麽說？”筷子輕輕壹抖，壹顆花生米流星般飛了出去撞在榮寶興的胸口，榮寶興感到胸口壹痛，卻終於可以發聲，慘叫道：“姬公公……饒命……”
　　姬飛花笑道：“妳又沒得罪我，我為何要妳死？”
　　榮寶興哀嚎道：“胡公公饒命，我……我……不該讓人偷了妳的黑虎鞭……”
　　胡小天心中暗嘆，那根黑虎鞭果然是被榮寶興盜走了。他佯怒道：“妳為何要盜走那件東西？”
　　榮寶興顫聲道：“皆因我鬼迷心竅，我想用那根東西取悅皇上……幾次找胡公公索取不得，所以才出此下策。”
　　姬飛花嘆了口氣道：“妳在皇上身邊做事這麽多年，居然還不長腦子，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妳到現在都不明白，難道妳這麽大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榮寶興哀嚎道：“姬公公饒了我這次。”
　　姬飛花的目光望向胡小天。
　　榮寶興道：“妳們不能殺我，雜家貼身伺候皇上，皇上不會對我的死活不聞不問，只求妳們給我壹條活路，以後雜家必然會報答妳們……”
　　姬飛花望著胡小天道：“他偷得是妳的東西，雜家幫妳將小偷找了出來，至於怎麽發落，還要看妳自己的意思。”
　　胡小天心中暗忖，姬飛花是在給自己出難題啊，根本是榮寶興得罪了他，姬飛花對榮寶興生出了殺念，不然他豈會將榮寶興從宮中掠劫出來？可姬飛花既然做了這件事，就不會再給榮寶興留下活路，榮寶興註定是活不過今天晚上了。偷黑虎鞭應該不是主要原因，真正觸怒姬飛花的是文雅進禦之事，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榮寶興壹手安排。
　　胡小天緩緩站了起來，走向榮寶興。
　　榮寶興看到胡小天走來，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胡公公饒命……妳若敢殺我，皇上絕不會放過妳……”
　　胡小天道：“妳這句話反倒提醒了我。”他來到榮寶興面前，忽然伸出手去，右手抓住榮寶興的咽喉狠狠捏了下去，靜夜之中傳來清晰的骨骼碎裂聲，胡小天修煉玄冥陰風爪已非壹日之功，對付壹個喪失反抗能力的老太監還不是手到擒來，榮寶興死不瞑目，壹雙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不甘地望著胡小天。
　　身後傳來清脆的掌聲，卻是姬飛花在為胡小天鼓掌：“玄冥陰風爪，這壹招頗得權德安的神髓。”
　　胡小天在河水中洗了洗手，重新回到姬飛花的身邊，榮寶興的屍體仍然在夜風中蕩來蕩去。那老婦從屍體旁邊經過，對這具尚未冷卻的屍身視而不見。
　　胡小天雖然親手殺掉了榮寶興，可是面對死不瞑目的壹具屍體他可做不到像姬飛花壹樣談笑風生，姬飛花鳳目朝榮寶興的屍體壹瞥，笑得越發暢快了，他的笑容妖冶嫵媚，倘若不是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壹定以為眼前是個女人。
　　姬飛花端起酒碗道：“喝酒！”
　　胡小天雙手捧起酒碗，跟姬飛花碰了碰，仰首壹飲而盡。酒壯英雄膽，火辣辣的壹碗酒進入體內，騰！的壹股熱力躥升而起，胡小天整個人頓時感覺舒服了許多。
　　姬飛花道：“明月宮妳不會呆得太久，過兩天，會有壹些事情發生，妳且配合就好。”
　　胡小天心中不由得壹沈，姬飛花果然不準備放過文雅，看來是要對文雅動手了。
　　胡小天道：“有句話小天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說！”
　　胡小天道：“文雅只是壹個棋子，他們將她送到宮中的目的或許並不是為了取悅皇上。”
　　姬飛花將酒碗緩緩放在桌上，尾指微微壹動。
　　“大人有沒有想過，倘若她只是壹個誘餌，若是我們急於對她出手豈不是正合了他們的心意？”
　　姬飛花微笑道：“這雜家倒是沒有想過，可是明明知道是壹只蒼蠅，卻要強迫雜家將她吞下去，雜家可做不到。雜家素有潔癖，眼裏揉不得壹粒沙子。”
　　胡小天心中暗道，說文雅是壹只蒼蠅？這世上有那麽漂亮的蒼蠅嗎？倘若真有，自己到不介意將她吞下去。
　　姬飛花道：“雜家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可總是改變不了。”他拿起壹個藍布包放在桌上，慢慢推到胡小天的面前呢，胡小天認得這樣東西，裏面包裹得就是黑虎鞭。
　　姬飛花意味深長道：“收好了！千萬不要再讓別人偷去！”
　　榮寶興的屍體仍然在壹旁搖曳，繩子摩擦在橋頭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胡小天知道姬飛花美貌如花的外表下卻包藏著壹顆極其冷酷的內心，雖然目前他對自己還算不錯，那只是因為自己對他還有利用的價值，倘若有壹天自己已經沒有了值得他利用的必要，姬飛花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鏟除自己，就像自己殺掉榮寶興壹樣。
　　雖然榮寶興是死在自己手裏，真正決定他命運的卻是姬飛花，竊取黑虎鞭這件事決不至於讓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喪命，真正觸怒姬飛花的原因是因為榮寶興壹手安排了進禦之事，想將文雅送到皇帝的床上，而文雅突然來臨的月事讓原本安排好的侍寢落空。胡小天再次領會到了姬飛花陰狠果決的手段，即便是榮寶興這個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得罪了他仍然免不了被殺的下場。
　　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胡小天在路口卻突然猶豫了起來，向前是司苑局，向右卻是前往明月宮，躊躇片刻，他終於還是選擇向右。雪沒完沒了的下著，很多地方已經沒過了足踝，這麽大的雪在康都已經有多年未見。
　　走入明月宮，看到宮室之中仍然有燈光透出，胡小天意識到在這樣的靜夜之中，仍然有人未眠。
　　他無意打擾別人的清凈，看到四下無人，施展金蛛八步，騰空越過圍墻，落到院落之中，然後躡手躡腳來到屬於自己的房門前，正準備開門進去，忽然聽到壹個輕柔的聲音道：“我還以為，妳今晚都不會回來呢。”
　　胡小天內心壹驚，轉身望去，卻見文雅披著白色貂裘站在風雪飄揚的庭院之中，他不知文雅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翻墻而入的情景，剛剛到來還是早就站在了那裏，從她肩頭的落雪可以判斷出，她應該在外面呆了不短的時間，無論怎樣文雅都不可能是在等待自己。胡小天躬身行禮道：“小的驚擾了文才人睡眠，真是罪該萬死。”
　　文雅淡然道：“我壹直都沒睡，妳談不上什麽驚擾。”
　　胡小天道：“外面風雪太大，文才人還是盡快回去休息，千萬不要著涼，更何況您今兒的身子還不方便。”他在婉轉提醒文雅今天剛剛來了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