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客

貓膩

都市生活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壹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另壹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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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拜倫

間客 by 貓膩

2018-6-26 19:09

  光明與黑暗之間有明顯而不可逾越的界線,黑與白之間的灰並不能作為解脫罪責的說辭,哪怕那抹灰淡至幾不可見,也定然是或濃或淺的黑,又哪裏是白?
  當年那個才華橫溢、冷漠驕傲、酷勁十足的杜少卿壹向這般認為。
  只是自壹院畢業多年後,在軍隊體系內四處沖突掙紮上浮沈默,他已經改變了很多,明白了再美妙清麗的翠色山水畫,也需要黑暗礦洞裏挖出來的骯臟天然顏料來描繪,為了聯邦或者說人類的光輝未來,他願意犧牲自己某壹部分的道德原則。
  尤其當聯邦中出現壹股令人振奮的隱藏思潮,並且壹位值得信賴的優秀政治家站在潮頭之後,他越發肯定這種犧牲必將獲得美好的回報,於是他將所有的精力心血全部投註到部隊的建設中,放棄了家庭之類世俗的幸福,在西林鐘瘦虎的強勢壓制之下,依然帶出了鐵七師這支鐵軍,進而讓整個第二軍區都烙上了他個人的深刻烙印。
  鐵血部隊的目標當然是帝國人,但為了聯邦的將來,杜少卿絕不介意動用這支部隊為那位大人物保駕護航,事實上這幾年中,他的鐵七師壹直在配合政府相關部門,執行著壹些隱秘的計劃,而他最忠誠的下屬西門瑾,正是鐵七師配合相關方面計劃的重要聯絡人。
  只是犧牲的底限究竟在哪裏?究竟要燃燒多少朵惡之花才能讓世間重獲聖潔的光芒?需要多少無辜者死去?只是……
  “不包括這種。”
  杜少卿面無表情看著桌前的西門瑾,語調格外平靜,“木谷莊園針對鐘煙花的暗殺,妳說是特勤局那邊的動作,所以我沒有繼續問下去。”
  “事實上妳我都清楚,陳銀川從壹院肄業之後秘密進入林家,執行的是政府的秘密任務,滲透七大家的任務。如果沒有我或者妳的命令,他不可能冒著泄露身份的危險,發起這次行動。”
  “還有這次。”杜少印沈默片刻,從桌後站起身來,說道:“他不應該這樣死去。”
  “這次的行動經過了上級批準。”西門瑾腦袋微低,聲音微啞解釋道:“議員先生……不願意讓您參與到這些骯臟的事情中,所以把具體的計劃瞞著您。”
  “最後確定的時間,是妳上次從5460離開?”杜少卿雙眉微挑,寒意逼人,“妳究竟還是不是我的兵?”
  “我永遠是師長的兵!”西門瑾猛地擡起頭來,站地筆挺,大聲回答道,“但我更不願意師長來處理這種難題。”
  “難題?”杜少卿忽然微微笑了起來,笑容說不出的澀意十足,“這不是難題,他就這樣死了,就像是扇我臉上的壹記耳光,想必會壹直痛到我死的那天。”
  “最終下決心是老虎返回西林的前壹天。”西門瑾聲音沙啞,解釋道:“這個軍閥不可能放棄世家的特權,加入我們的陣營,而且為了保住鐘家的利益,西林不可能完全成為聯邦的壹環。要戰勝窮兇極惡的帝國敵人,我們必須除掉他。”
  “這不是私仇。”他咬著牙看著沈思中的師長,語氣急促說道:“這是為了聯邦。”
  杜少卿慣常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眸中忽然閃過壹絲懷念,薄唇微啟,緩聲說道:“為了聯邦……這真是很耳熟的壹句話。當年在壹院裏他就喜歡如此說,我當時覺得很荒謬,妳終究將是壹個西林的土皇帝,有什麽資格玷汙這樣熱血的字眼。”
  “如今他卻真為了聯邦死了。”
  “您主持此次的調查,那麽沒有人會知道事情的真相。”西門瑾註意到了師長此時的情緒有些異樣,表情黯然說道:“我不是在為自己爭取什麽,只是如果查到我的話,很多人會懷疑到您。”
  對於鐵七師從上至下的所有官兵而言,他們所忠誠的對象是聯邦,更具體直接堅定些的描繪,則是他們的師長杜少卿。縱然是替政府某些大人物做事的西門瑾,隱瞞了杜少卿很多事情,其實依舊狂熱崇拜著他,所做的壹切隱所指向,只是為了在聯邦中打造出壹個開闊明朗的舞臺,在師長的帶領下向宇宙深處進發,打下壹片大大的星域……
  “我不打算把這件事情曝光,因為牽涉的人物太多,壹旦真相曝光,西林必然大亂,聯邦的第壹場內戰或許將就此爆發,到那時,混亂壹片的聯邦,談何戰勝帝國?”
  杜少卿冷聲說道:“我並不是道德完人,無論是議員先生還是妳,都想替我戴上壹雙白手套,可手已經黑了,就再也洗不幹凈了。”
  “我杜某人擔不起引發聯邦內戰的責任,也不再是某個被良心煎熬難以入睡的年輕人,我更不喜歡鐘老虎這個人,所以看上去,我沒有任何繼續調查下去的理由。”
  杜少卿緩緩打開抽屜,然後走向桌前,窗外雨聲滴答,室內光線昏暗,筆挺順滑的軍裝隨著他的步伐顏色漸變。
  “可他不該這樣死去。”
  杜少卿慣常冷若冰霜的臉上閃過壹絲怪異的紅暈,他盯著眼前的西門瑾,低沈吼叫道:“他是壹名聯邦軍人,壹名真正優秀的聯邦軍人!他應該死在真正的戰場上,也可以死在轟轟烈烈的聯邦內戰之中,卻不應該因為他還沒有犯下的錯,就死在戰友們從背後射來的子彈下!”
  壹聲清脆的機簧響聲,杜少卿舉起手槍頂住西門瑾的眉心,寒意十足說道:“今日先斃妳還他壹條命,日後俘虜帝國皇帝,我再還他壹條,到時妳我地下再見。”
  他身後的書桌抽屜深處,那張舊式照片安靜地躺著,反面朝上,正面親吻著塵埃。
  黑色冰冷槍管下的西門瑾臉色蒼白,但他卻是壹動不動依舊站的無比筆挺,沒有壹絲躲閃的動作,只是呼吸急促了起來。
  便在此時,有敲門聲響起。
  篤篤篤篤,極為穩定。
  杜少卿穩定握著槍的右手,微微僵硬了壹絲,這座建築裏全部是他的兵,是誰能夠悄無聲息於雨天中來到自己的房門前?
  門外的人沒有等門內的人做出反應,很自然尋常地推門而入,微胖的身軀半佝裹在壹件雨衣之中,關門的動作顯得有些吃力。
  此人取下濕漉的雨衣扔到地上,又取下被雨水淋濕成斑駁壹片的帽子,掛在了門旁的衣帽架上,輕輕搓了搓手,回頭望著桌前的兩個人,微笑說道:“都說壹場秋雨壹場涼,可現在明明還是夏天,淋了雨就冷的可怕,真是見鬼的天氣。”
  杜少卿此時依舊用手槍頂著西門瑾的眉心,只是因為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沒有扣動扳機,但他微僵的右臂依然平擡,並沒有放下。
  取下濕帽,是花白的頭發,這位像回家壹樣進入杜少卿辦公室的老人,就像看不到場間緊張的局面,更沒有看到空中的那把槍。
  他望著杜少卿,帶著壹絲勸誡說道:“能夠擁有這樣壹個處處為自己著想、面對著妳的槍口躲都不躲的下屬,證明了妳的帶兵能力,又何嘗不是妳的幸運?這樣的下屬,妳應該好好珍惜,而不是因為壹時的沖動和難得的不冷靜死去,不然將來妳壹定會像現在這般自疑且黯然。”
  杜少卿目光微垂,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槍。
  頭發花白的老人不再理會他,平靜說道:“開會吧,雖然我很不願意接手這個工作,但既然總統閣下讓我處理此次調查的所有具體事務,我總要關心壹下。”
  杜少卿劍眉微微抽搐,青筋壹現即隱,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槍,語氣沈重說道:“是,副總統閣下。”
  ……
  ……
  聯邦副總統拜倫召集了古鐘號遇襲聯合調查小組的第壹次聯席會議,因為是臨時召集的關系,聯邦調查局局長和另外兩個部門的長官,無法及時與會,只是在事後拿到了壹份情況簡報。
  參加這次聯席會議的人很少,沒有幾個人能夠想到,聯合調查小組的第壹次會議,事實上變成了此次陰謀元兇們的壹次聚會,這是壹個荒謬而令人感到無比寒冷的事實。
  “協會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聚會過了。”坐在長椅正中的拜倫副總統說道:“不過我並不享受這種聚會,因為壹想到憲章局可能知道我們所說的每壹個字,我就覺得心情不安。”
  昏暗的房間中,響起了壹個聲音:“雖然事先崔聚冬已經發出過警告,但我們還是沒有預估到許樂這個意外狀況的發生。我真的很震驚,此人的序列權限居然超過了崔聚冬,能夠讓憲章電腦重啟調查。”
  拜倫副總統微微俯身向前,光影交錯於蒼老的面容之上,沈聲說道:“就算許樂擁有第壹序列權限,可是根據公民隱私權保護條例,他不可能接觸到某些內容,他究竟是怎樣繞過條例的?”
  “崔聚冬在被奪職前曾經試圖查找原因,但沒有查出來。另外根據審訊室傳來的消息,他準備自殺。”
  昏暗的房間裏壹片沈默。即將成為聯邦憲章局局長,成為某種意義上最有權力的男人,在面臨審訊的時候,居然不惜壹死,在場的人們感到震撼無比。
  “我對此表示強烈反對,他在憲章局中的位置,對於我們的計劃而言非常重要,雖然我很贊賞他的勇氣,可這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
  “看來,許樂從晚蠍星雲打回來的那個電話,確實對我們的事業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拜倫副總統面無表情說道:“不過好在這個小家夥應該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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