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客

貓膩

都市生活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震撼人們的心靈,壹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另壹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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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作訓基地

間客 by 貓膩

2018-6-26 19:09

  〖皇帝從來沒有消失,他只不過換了幾身衣服。
  ——喬治卡林〗
  ……
  ……
  憲歷六十八年深春,S1南科州北端,青蔥山林之間,隱藏著許多不在民用定位地圖上的建築。清晨時分,隱隱能夠聽到山後操場上傳來的響亮口號與整齊劃壹的腳步聲,又有些時候,能夠聽到地下傳來沈悶的槍炮聲。
  這裏原本是聯邦國防部直屬總裝基地的壹個分部,在七十年前被改造成為軍方的作訓基地,在聯邦與帝國戰爭中,有無數散發光彩的軍方英雄人物,都曾經在此地接受過嚴苛的培訓。
  本年度最大的壹次聯合反恐作戰演習,剛剛於上周在這個培訓基地落幕,四大軍區的比拼到了最後,或許沒有分出真正的勝負,但軍方的高級將領們,卻極為欣慰於從這些參加演習的士兵中,挑選出了鐵中的鋼刺,石中的硬玉。
  對於他們來說,在演習中表現優異的年輕軍人,正是聯邦軍方最有力的後備力量,所以當演習結束後,這些被國防部列入名單的軍官們,並沒有回到自己原屬的部隊,而是留在了作訓基地。
  基地深處有壹棟爬滿了青藤的建築,看上去極不顯眼,三樓的會議室裏壹片黑暗,隱隱能夠聽到沈重的呼吸聲,能夠嗅到輕微的男人汗味,但什麽都看不見,唯壹露出光亮的,是會議室正前方的光幕。
  似乎很多人在看電影,但哪怕聯邦軍人再如何註重紀律,想來看電影的時候,也不會像此時這般沈默和鴉雀無聲,黑暗的會議室裏,除了那些呼吸與汗味之外,根本感覺不到有人存在。
  幕布上的光線穿過彌漫會議室內的煙霧,緩緩散開。現在播放的確實不是壹部電影,而是壹段被標為絕密的監控錄像,錄像的畫面有些模糊,右下角的時間標誌顯示,錄像發生的時間,大概在五個月之前,壹月寒冬的時候。
  畫面上,有壹個穿著警衛衣服的家夥,戴著壹頂帽子,拖著壹個旅行包,正行走在壹個建築內部,因為這個人低著頭,將自己的面容掩藏在帽子的陰影之下,所以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的真實面目。
  監控錄像上,警報之聲響起,無數的警衛在系統的指揮下,從各個方向,向著那名入侵者的方位圍了過去。就從這壹刻起,那個穿著警衛衣服的入侵者,瞬間加快了速度,光幕上的身體,竟讓黑暗中的觀眾有了眼花的感覺。
  入侵者拿著兩把手提輕機槍,開始開火,開始奔跑,身影變得有些詭異駭人,神出鬼沒於建築內部的每壹個角落,冷靜可怕地壹壹擊斃敵人,隱藏自己,然後於處墻後遇重火力襲擊,只見那個身影,腳下塵土壹漫,身體瞬間掠至天花板頂,再側撲而下,詭異至極地躲過漫天槍火,殺到了對方的中間。
  會議室的光幕被分割成了幾個畫面,監控系統從不同角度,拍攝著那名入侵者的動作,同時監控著樓外的動靜。時不時有沈悶的重型狙擊步槍的聲音響起,似乎有人在樓外進行狙擊,每壹聲響,便有壹名警衛倒地不起。
  觀看著監控錄像的會議室,保持著死壹般的沈默,除了呼吸聲和偶爾響起的吸煙聲。
  畫面上煙霧彌漫,那名入侵者明顯已經被逼入絕境,但不知為何,他卻生冷無忌地站了起來,借著煙霧的遮掩,悄無聲息地向著標為東三區出口的方向走去,而且他手中的無聲手槍,就像是有神靈指引壹般,隔著重重煙霧,瞄準著角落裏的敵人,輕輕地扣動了扳機。
  光幕上的監控錄像播放到此時,沈默的會議室裏,終於多了壹些聲音,挪動椅子的聲音。或許觀看錄像的人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震驚情緒。
  隨著監控錄像的播放,旁邊的輔助光屏上,不斷地進行著戰術分解動作的解說,詳盡的數據指標就像是瀑布壹般流過,入侵者的行進路線,射擊時的彈道分析,每壹區段所花費的時間,以及最先前的炸彈安裝與情報獲取間的配合意圖,全部被解剖的壹幹二凈,赤裸無比。
  ……
  ……
  光幕上的監控錄像播放完畢,會議室的燈亮了起來。
  闊大的房間內依然沒有太多的聲音,那些穿著深色軍裝,肩上花杠不壹的軍官們,有的依然瞇著眼睛,看著光幕,似乎有些無法理解先前看到的壹切,更多的軍官則是開始摸自己的口袋,掏出香煙點燃,塞在了有些發幹的嘴唇裏。
  壹時間,會議室裏的煙霧比先前更加濃密,無比嗆人,這些來自聯邦各大軍區的王牌軍人們,沈默地吸著煙,壹面思考著作訓基地讓自己看這段錄像的用意,壹面也不禁有些懷疑先前這段錄像的真實性。
  監控錄像中,那名身材尋常、穿著警衛衣服的年輕男人,雖然戰術動作顯得並不如何專業,但他所做的每壹次出擊選擇,卻是那樣的幹脆利落,加上此人強悍到不可思議的行動力,這些出擊竟顯得無比犀利強勁,讓觀看這段錄像的人,都感到壹絲深深的凜意。
  還有那名後來沖入大樓的狙擊手,也是個生猛到了極點的人物,雖然不是所有觀看錄像的軍官,都認出了那把沈重的大槍就是傳說中的ACW,但輔助屏幕上標明的槍械重量,讓他們對這個身材修長,卻能扛著壹把重達二十壹公斤的重狙,爬墻鉆洞,動作輕盈的家夥佩服到了極點,更遑論此人最後守在東三區的門口,竟硬生生把壹把重狙當成火力封鎖重機在用!
  如果說先前樓外的狙擊,表明了這名狙擊手絕對優秀的軍事素養,那麽後來此人靠壹把重狙,卻能封死了三條通道,只能說此人玩槍已經玩到了銷魂的境界。
  這個人令人佩服,但那個人呢?居然在煙霧裏面像玩遊戲壹樣冷靜踏步向前,舉手便是壹人死去,別說他沒有配裝熱成像系統,就算他裝了,也不可能在軍用煙霧彈營造的環境內,演出這種電影上才能有的畫面。
  這不是人能夠做到的。
  所以有些軍官開始懷疑這段錄像的真實性。
  ……
  ……
  壹名女上尉走了會議室的講臺,她皺著眉頭看了壹眼臺下沈默吸煙的軍官,在面前重重地揮了揮手,似乎想要將這些嗆人的煙霧全部趕跑。雖然她的心情並不怎麽好,但面對著各大軍區的寶貝,聯邦軍方重點培養的梯隊軍官,她不可能發脾氣,只好低著頭,開始按照上級的交待照本宣科。
  她細長的手指輕觸終端,光幕上出現了壹些畫面,畫面上是壹些屍體和墻壁上某些位置受力之後的殘損圖片。
  女軍官用光標指著圖片上某些血肉模糊的部位,清聲說道:“壹號死者在重力打擊下,喉骨全斷,二號死者額角遭受重擊,顱骨破裂,腦血管迸裂,根據事後解剖,此人右拳集合力量達到了……”
  人體最堅硬的部位就是顱骨,壹拳能夠將人類的顱骨打碎,打裂了裏面的腦血管,這需要多大的力量?會議室裏這些剛剛擺脫震驚情緒,準備互相議論幾句的軍官們,聽著女上尉報出的那個數值,不由悚然壹驚,將身體坐直,表情嚴肅地看著光幕。
  “這是三號死者,妳們可以看壹下數據分析,他開槍的時候,依然保持著每秒十壹米的瞬間速度,沒有減速。妳也可以認為他沒有瞄準,但事實上,據壹院檢驗室的報告,此人的即時反應速度值,已經突破了……”
  ……
  ……
  女上尉做完了數據分析報告,走下了講臺。
  臺下那些來自聯邦各地的軍人們瞇著眼睛,手裏的煙卷越燒越盛,此時他們大概已經相信,這段監控錄像應該是真的,國防部總不至於把全軍的精銳集中在這個地方,還偽造這麽多數據與畫面,就是為了與各大軍區開壹個玩笑。
  在後排,有壹名表情溫和的軍官,壹直沈默看著光幕,並不像其他的軍官那樣震驚或是皺眉。
  就在此時,戴著壹副眼鏡的作訓基地長官走上了講臺,這位中年少將冷冷地看了臺下的軍官們壹眼,緩緩說道:“先前妳們看到的,妳們聽到的,屬於聯邦絕密,妳們應該很清楚自己該怎麽做,議論可以,但只限於在這個會議室範圍之內。”
  會議室裏壹片沈默。
  作訓基地長官冷冷地看著他們,說道:“我知道妳們有人在懷疑這段錄像的真實性,但請相信,聯邦軍方不至於無聊到這個程度。”
  略頓了壹頓,他用手指指著這些在演習中格外驕縱不訓的家夥們,罵道:“反恐演習,妳們這些臺下的小兔崽子表現不錯,有些人就開始翹尾巴了,今天讓妳們看這段錄像,就是想讓妳們知道,真正的恐怖分子是什麽樣子,要讓妳們知道,如果演習中面對的是這樣的恐怖分子,妳們還能不能趾高氣揚地坐在這裏!”
  後排那位溫潤如玉的軍官低頭淡淡自嘲壹笑,此時能留在會議室裏的同僚,毫無疑問都聯邦軍方最強悍的角色,但是錄像裏那兩個人,壹個是可以和李瘋子打成平手的怪物,壹個是以第壹名畢業於第壹軍事學院,接受了聯邦政府與反政府軍雙重培養的牛人,這種比較毫無疑問是不公平的,國防部讓自己這些人看這段錄像,想必絕對不是為了敲醒己等這般簡單。
  只是不知道那段監控錄像內情的軍官們卻並不這樣認為,他們皺著眉頭,思考著將軍先前怒罵的話語,最後不得不承認,面對著錄像裏那兩名恐怖分子,如果人多壹些或許還有些搞頭,如果是人數對等或者是接近,那就壹點兒搞頭也沒有了。
  “妳們有的人來自西林,有的人來自三軍區,還有來自艦隊的寶貝兵,平時在各自的部隊裏,長官們都把妳們當寶貝兒壹樣護著,但到了真實的戰場上,妳們卻不能真的像寶貝兒壹樣易碎!”
  作訓基地長官冷地看著臺下的軍官們,看著聯邦軍方將來最重要的梯隊力量,大聲呵斥道:“部裏把妳們留下來,就是要讓妳們能夠成長為最強大的軍人,這壹周的學習任務就是分析這壹段錄像,以五人小組為基準,寫出規劃,然後交由終端電腦進行評判。”
  少將低頭收拾著案卷,用余光註著臺下軍官們的反應,軍官們起始愕然,旋即狠戾不服的神情,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低著頭,唇角浮起壹絲含意莫名的微笑,在心中想著,如果把那個叫許樂的家夥最後壹拳擊碎安全門的數據也標出來,這些家夥還能保持最後的信心嗎?
  少將轉身離開了會議室,那些平日裏眼高於頂,從身軀裏流淌著逼人狂意的軍官們,依然停留在房間之中。先前少將已經說的清楚,討論只能在會議室的範圍內,涉及到聯邦絕密,身為軍人的他們很自覺地遵守著規定。
  議論聲漸漸響了起來,討論的重點當然集中在監控錄像上,這些聯邦的優秀軍官們並不清楚,監控錄像上那兩名被定義為恐怖分子的家夥來自何方,他們只是震驚於對方在錄像中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戰鬥力,以及……在大樓內部那近似絕望的環境中,那兩人所表現出來的互相信任。
  這樣的人作為敵人毫無疑問是最可怕的,可如果是在自己戰友當中,有如此生猛的人物,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周玉,我們組隊吧,雖然只是虛擬作戰,但要靠五個人,就對付錄像裏那兩個人,實在有些困難,如果沒妳,我真沒什麽信心。”壹名來自西林軍區特種機甲營的軍官,微笑著走到了後排,輕輕地拍了拍那名溫潤如玉的軍官,低頭輕聲笑著說道:“來之前周瑾可是說過,要妳多照顧我。”
  周玉半年前結束了果殼工程部的全才計劃,正式歸隊,從第壹軍事學院以高分畢業之後,如今已經成為了第壹軍區的壹員,他參加了壹周前的反恐演習,參謀部得分排在第二,所以被國防部留了下來,當作重點培養對象,今天面對著如此困難的壹個課題,有優秀戰術指揮能力的他,自然成為了組隊的第壹人選。
  他笑著點了點頭。看著他同意了那名西林軍官的請求,幾個剛剛走到後排的軍官不由皺了皺眉頭,有些失望地轉身離開,此次演習參謀本部得分最高的是壹名姓袁的軍官,但不知道什麽原因,那名姓袁的軍官並沒有來到作訓基地,此時排名第二的周玉又被西林軍區搶走了,這些軍官的心中難免有失望。
  便在此時,座位中壹個虎背熊腰,氣勢逼人的軍官忽然站起身來,不屑說道:“依我看來,就算這段錄像是真的,作訓基地的這個課題也很沒意思,那兩個恐怖分子就算再強,我們隨便搞臺老式的M37機甲過來,也能把他們碾成肉沫。”
  此言壹出,並不意外地獲了某些軍官的認同,畢竟這是壹個金屬與機械力量的年代,錄像中那兩個人戰鬥能力再強,他們所使用的武器也屬於聯邦軍方常規武器中的精良裝備,但面對著軍隊強悍的裝甲力量,似乎也不怎麽值得註意。
  聽到機甲兩個字,低頭正在抄寫課題的周玉緩緩地擡起頭來,那雙向來平靜溫和的眼眸裏,難得地出現了壹絲追憶感慨。他在這壹刻想到了舊月基地,卡琪峰頂,站在懸崖上迎風飄搖的小白花機甲和機甲裏的那個家夥。
  周玉望著座位中間那個驕傲的家夥,忍不住憐憫地看了他壹眼,如果這個家夥知道,他並不放在眼裏的對象,操控機甲可以戰勝費城李家那個瘋子,還會不會倚仗自己特種機甲機師的身份,對那段錄像表示不屑?
  ……
  ……
  首都特區林園。
  鄒郁今天沒有選擇坐在竹居,雖然她很喜歡那裏的流水,水上的浮葉,窗外的白山夜燈,也很喜歡以往和許樂壹起坐在竹居裏閃聊時的氣氛,但今天她要談的事情很重要,所以她選擇了林園裏最安全的壹個包間。
  大概也只有在林園這種地方,在林半山這種人的眼皮子底下,她才不用擔心,今天要討論的事情,會被聯邦政府軍方,或者是那位她壹直敬畏的夫人所聽到。
  “妳知道我現在在家裏的日子並不怎麽好過,我不是大哥,我沒有實職,每年的分紅打入基金後,我能自主掌握的資金不超過壹千萬。”
  桌旁那位穿著名貴對襟正裝的男士壹臉陰沈,往日裏被這絲陰鷙遮掩著的卓爾不群,早已被這幾個月來的心力交瘁所替代。
  鄒郁看著魚缸裏緩緩遊動的兩條青龍魚。產後身材恢復極快的她,今日穿著壹件大紅色的禮服,絲毫沒有俗意,反而因為她眉宇間的那絲冷酷之色,而被沖得格外清麗不可方物。
  “鐵算利家二號繼承人,就算妳馬上要被剝奪繼承權,但我想妳這些年手裏應該還是存了壹些什麽。”她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利孝通,說道:“妳已經在他身上投了半個億,如果他就這麽死了,或者永遠被關在那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妳這筆人生最大的投資就會永遠失敗,既然如此,妳還不如賭壹賭。”
  “這是什麽層面的遊戲,妳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不是金錢能夠發揮作用的地方,除非那個層面上的大人物們自己有些想法。”利孝通看著桌上的美食,卻是無心舉筷,低聲說道:“雖然妳父親已經坐上了國防部長的位置,但妳在夫人面前,說話的力度卻是越來越小。”
  鄒郁坐回座位,輕垂眼簾,秀麗的容顏上閃過壹抹冷意:“我就是知道上面已經開始動了,才找妳幫幫忙。前天作訓基地裏放了壹段錄像,我總覺得……這代表軍方某些大佬想試探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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