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第壹因

裴屠狗

修真武俠

大明404年,乾元七年。
青州,順德府,黑山城。
夏末近秋,天氣雖仍酷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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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章 汝有何求?

諸界第壹因 by 裴屠狗

2024-2-5 22:41

  桌案上,擺放著三盞油燈,壹壺提神的清茶,除此之外,只有筆墨紙硯,以及厚厚的卷宗。
  “妳托人所來的這副眼鏡,很好用。”
  徐文紀摘下眼鏡,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鏡片。
  眼鏡,並不稀奇,早百多年前,各地就有了,但齊長法親手打造的眼鏡,就異常珍貴與稀少了。
  這些年,他也只打了那麽幾副,其中之壹,送來了水雲關。
  “您老用得著就好……”
  看著案前蒼老的徐文紀,楊獄只覺心頭有些酸澀。
  佝僂、煙花、耳聾、氣血兩虧、暮氣沈沈……
  如今的徐文紀,在他的眼中,好似狂風之下將熄未熄的燭火,似有似無。
  而事實上,生死簿上,眼前這位老人的壽元,只剩四年余了。
  這,還是多年之前,他來此為他療傷,祛除了多年沈屙,若不然,早十三年,壽元就盡了……
  “西北道這些年,確實做得很好,至少,比老夫當年要強……”
  戴上眼鏡,徐文紀端詳了楊獄壹眼,微微有些感慨:
  “四十余年過去了,妳還是如此年輕,武道之妙,橫練之妙,著實了不得,可惜……”
  “您老……”
  楊獄喉頭蠕動壹下,他想要說什麽,卻被徐文紀拉著坐到了案前。
  這位當年以剛硬著稱的老人,在暮年之時,也放下了許多,拉著當今最大,且唯壹的造反頭子說話。
  這在往些年,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當年因政見不合,他差點與王牧之等弟子老死不相往來。
  桌案上,卷宗堆積如山,皆是徐文紀這些年來,對於塞外異族的風土人情的記載。
  徐文紀很少見的多了起來。
  從天狼八部的分布,習性、風土人情,教育,風俗,乃至於奴隸與貴族的沖突,王庭的組成與結構……
  更多的,則是他對於教化異族,消弭兩族爭鬥的壹些預想與解釋。
  楊獄靜靜的聽著,不時應壹句,或是為油燈添油。
  “塞外異族,實與我等並無二樣,血肉之軀,性也本善,只是,塞外苦寒,缺衣少食,往往不爭則死,久而久之,才變得兇戾與悍勇好鬥……”
  徐文紀輕嘆壹聲:
  “塞外也好,關外也罷,尋常百姓所求,不過是衣食而已,沒有哪個父母,會願意將子女送上戰場……”
  楊獄點點頭,見他已不由得打哈欠,就道:
  “夜深了,您老該睡了。”
  “老夫這壹生,文不成,武不成,傳說中的仙佛大道也不成,但活得久了,倒也有些微妙的感應……”
  徐文紀擺擺手,道:
  “妳雖今日來,但早七日之前,老夫已察覺到有人要來,只是不知來者是妳罷了。”
  似有所覺,楊獄攙起老人:“有什麽話,明日再說,您先休息吧。”
  “妳此來,是要為老夫延壽?”
  徐文紀沒有拒絕,但卻突然開口。
  “瞞不過您老。”
  楊獄心中微嘆。
  徐文紀的命數之中,有著‘知天命’,所謂知天命,類似於天人合壹,隱隱間可以察覺到世事變化,個人的運起運滅,壽元大限。
  “不必了。”
  徐文紀擺擺手,拒絕了:
  “老夫該做的事情,都已做完了。
  余下的時間,陪著秀秀,逗弄孫兒,順順利利走完這壹遭,也該下去見壹見先皇了……”
  楊獄想強行為之,徐文紀卻是早已看透他的心思,瞥了他壹眼:
  “怎麽,妳還想把老夫打暈?”
  “哪能?”
  楊獄苦笑:“只是,秀秀只有您老壹個親人,孫兒也小,您老如何忍心?”
  “生老病死,人皆如此。老夫活了壹百多年,比之常人已是幸甚,又有什麽不滿足?
  今日,妳大可為老夫延壽,他日,卻還有秀秀夫妻,幾個孫兒又有妻子,又有子孫……
  妳便是有通天能耐,又能如何?”
  徐文紀坐下,脫靴:
  “將這些文書帶去西北道,交付於魏正先,之後,喚牧之他們回來見見老夫即可……”
  脫下外衣,他慢慢躺下:
  “走吧,給老夫,留壹分體面……”
  數十年的風雲變幻,他或許已接受了曾經效力半生的王朝覆滅,但他的心力,也終是到了盡頭。
  楊獄沈默了。
  他擡手就可打暈徐文紀,但最終,他也沒有下手,只是長長壹拜:
  “拜別徐師……”
  楊獄在水雲關呆了六天,又去曾經的七殺王城,如今的沐化城內呆了七八天。
  十數天之後,等來了風塵仆仆的王牧之。
  “釘頭箭書,無法鎖定陸沈,他,早有防備……”
  王牧之面沈如水。
  方寸山關閉已有超過十年,這十年間,他除卻安排萬象山弟子之外,絕大部分心力,都消耗在這釘頭咒書之上。
  然而……
  接過釘頭咒書,楊獄並不意外,陸沈算計憐生老嫗數千年,若無這等防備,只怕早被咒殺了。
  “方寸山外的迷霧,已慢慢散去,或許不日就可開啟,妳,可有把握?”
  王牧之說著塞外,或者說方寸山近些年的變化,神情凝重。
  陸沈的邀戰,早已遍傳天下,此刻塞外高手如雲,方寸山外人潮湧動。
  便是四海群島之中,都有高手不遠萬萬裏而來,欲要觀戰。
  其中武聖乃至於十都都不在少數,啟道光、猷龍、姜無恙、程壹元等等人。
  “沒有真個交手,妄談勝負,毫無意義。”
  楊獄並不甚在意,只是取出壹枚人參果遞給王牧之。
  “老師不受?”
  雖是疑問,王牧之卻似並不意外,神情復雜的輕嘆:
  “他到底是難忘古國……”
  “壹生的心血都傾註於此,如何能忘?”
  楊獄並不意外。
  故土難離,故國難忘,來到此界數十年之久,他每每午夜夢回,都會想起前世。
  人同此心,他又怎麽會不能接受?
  只是心中有些傷感……
  “真到那壹日,說不得真要學壹學妳了。”
  王牧之收下了這枚人參果,見楊獄喚下來的蒼鷹,猶豫再猶豫,還是開口:
  “未來無定,神通不可盡信。那陸沈生死不知,妳若不去方寸山,他未必就能奈何妳!”
  楊獄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這十幾年裏,師兄可曾再度窺見未來壹角?”
  聞言,王牧之也不禁沈默。
  十數年間,她幾乎每日都要嘗試數次,其間,也有過驚鴻壹瞥,但是……
  “方寸山,我很久就想去了,有沒有陸沈,都是要去的。勝負如何,終是要打過再說!”
  足下輕輕壹點,楊獄已上得飛鷹,於鷹啼聲中,絕塵而去:
  “我已經忍他,很久了!”
  ……
  ……
  西北道,王府後院。
  “啊!”
  壹聲驚呼,睡夢中的老爺子猛然坐起,他大口喘息,眼神中沒有焦距,豆大的汗珠從周身毛孔湧了出來。
  “又做噩夢啦?”
  他叫的淒慘,楊婆婆卻好似並不奇怪,披上衣服起身,拿手帕為他擦汗。
  “嗯……”
  老爺子臉色難看。
  這兩三年裏,每每他睡到最沈之時,就總會從夢中驚醒,可偏偏又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夢。
  只若有若無的記得幾個斷斷續續,他根本無法理解的語言文字……
  “是不是妳那什麽法則之海去多了?”
  楊婆婆有些心疼。
  “老爺子?”
  門外站崗的兩大神通主手足無措,想推門又不敢,正自心中忐忑時,聽得院門之外傳來腳步聲,不禁壹個哆嗦。
  “爹?”
  院門無風自開,壹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推門而入。
  這少年身材修長,體魄近乎完美,面容更是俊美若天神,簡直不似血肉之軀。
  無論男女,見之則不由得升起好感。
  但站在門外的兩大神通主,卻好似見到了最為可怖的東西,渾身壹顫,後背濕透。
  “連個門都看不住,還門神?!”
  楊間沒好氣的看了壹眼站崗的兩人,也沒多加斥責,就自上前敲門:
  “爹,開門。”
  屋內,老爺子還在大口喘息,見得楊間,忙不叠攥住他的手掌,手心冰涼:
  “記住了!那句話,我記住了!”
  “記全了?”
  楊間心中壹動,旋即又壹臉茫然。
  這些年,經由九九玄功境界,他幾乎將自家大哥傳授的所有東西盡數學會,也包括了遠古道文。
  只是這聲音……
  “您說話了?”
  楊間有些驚疑了,若非看到自家老爹嘴唇蠕動,他幾乎以為自家老爹根本沒說話。
  “這個夢,以後不會有了。”
  老爺子突然開口。
  “嗯?”
  楊間正想詢問原因,他覺得肩頭壹沈。
  “誰?!”
  他眸光壹凝,正要暴起,壹身滂湃若海的血氣真罡突然消散於無形。
  “不差。”
  看著已長成的小弟,楊獄微微壹笑:
  “婆婆,我回來了。”
  “哥!”
  “小獄!”
  反應過來,屋內三人頓時大喜,楊婆婆有些埋怨,拉著他的手不放。
  而楊獄則是將袖口敞開壹條線,讓老爺子再說壹遍他之前所說的話。
  他自非突兀而來,而是聽到了老爺子的叫喊,也聽到了之後兩人的交談。
  只是……
  袖口壹片死壹般的沈寂,小蛤蟆像是坐化了壹般,楊獄左手放出幾道靈炁,都沒有反應。
  “拿神文考教老祖?呵呵,這句話的意思是……”
  楊獄眉頭微擰之時,袖口傳出小蛤蟆故作低沈,威嚴的聲音:
  “汝有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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