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煉化神位，神之視角！

　　“……”
　　看著衣袍獵獵，眸光炙烈，聲音激昂的東玄散人，楊獄壹時無言，突然知道了什麽是壹樣米，養百種人。
　　壹方皇權更叠了三千年，甚至更久的世界裏，理論上是沒有誕生‘推翻皇權’這種思想的土壤的。
　　楊獄是個很喜歡讀書的人，從黑山城借閱抄錄，到六扇門案牘室，乃至於幻境之中都會選擇收集書籍。
　　他看過道藏、佛經，也看不過眾多的儒家典籍，其中固然多有離經叛道的，可取皇權而代之的言論，他也是沒有看到過的。
　　是以，聽到這番話，他是有些驚訝的，但，也僅此而已了。
　　壹個曾有仙魔駐世，偉力歸於自身的世界，扯什麽天下大同？
　　心下搖頭，楊獄開口了：
　　“妳們呢？”
　　“……亙古未有，從吾等開始，這才是乾坤再造，這才是開天辟地，這才是……什麽我們？”
　　東玄散人慷慨激昂，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番言論的驚世駭俗，也因此無往不利。
　　在過去，只要他說出這番話，無論是誰，都要心生震動，不由的落入自己的節奏中。
　　可眼前之人的反應，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預料。
　　“乾坤再造，山河易鼎之後，神通者，何去何從呢？”
　　楊獄發問。
　　“我等自然是去往那傳說中的仙界，高臥雲端，俯瞰人間，閑時落子，遊戲紅塵……”
　　“行了。”
　　楊獄打斷了他的話。
　　“楊少俠，遠古的仙佛且不必說，我輩神通者，得天地所鐘，可終歸出身紅塵，當有憐憫之心。”
　　東玄散人不放棄：
　　“三千年裏，無數人受皇權官僚之累，猶如身在苦海，我輩有船在手，為何不盡力渡他們壹渡？”
　　“妳怕是連什麽神通者，都不知道……”
　　楊獄心中雪亮。
　　眼前之人大抵也只是煉化了壹枚亦或者兩枚神種而已。
　　若其身懷壹枚道果，就不會信這壹套說辭了，因為道果儀式的千變萬化意味著，神通者才是最大的秩序破壞者。
　　這所謂的天下大同，只怕極有可能是某位道果擁有者的‘儀式’？
　　壹個很可能是根植於道果儀式上的組織，其危險性，只怕不會比憐生教更小，甚至於，還要更大。
　　“楊少俠此言何意？”
　　東玄散人微微壹怔，卻很快反應過來，微微嘆息：
　　“看來，少俠是拒絕了。”
　　他是真心惋惜。
　　楊獄的態度極為惡劣，可他並不在意，此來黑山之前，他曾來回翻閱過其人的卷宗情報。
　　此人在他心中，是真個不畏皇權，不貪戀權勢富貴的同道中人。
　　可惜……
　　哢吧～
　　楊獄懶得與他多費口舌，五指按刀，神情幽冷：
　　“道不同，不相為謀。”
　　外有大離、金帳窺伺，內有世家、憐生教為亂，現在又蹦出來壹個乾坤洞……
　　壹時之間，楊獄心生壓抑，隱隱間，又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世人多愚昧，此非世人之罪，實乃時代的弊病……”
　　東玄散人神色微有黯然，卻又很快振奮精神變得激昂：
　　“正因如此，世人才更需要我輩先行者，為世人開悟，妳壹時不解不算什麽，當時未遇洞主之前，我也如妳壹般蠢……”
　　錚～
　　寒光如瀑，刀光如潮。
　　刀出壹寸，已間森冷酷烈，楊獄身形不動，音波如雷炸：
　　“滾！”
　　轟！
　　森冷的刀光炸裂間，東玄散人如虹光倒退，避開刀光，其速極快，壹瞬間已穿過人群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天變在即，壹切腐朽的都當破滅！楊獄，我相信，終有壹日，妳將明白這個道理……”
　　此時正值正午剛過，日頭正盛，其人橫掠長街而去，身下，卻無影子。
　　他那壹刀斬落，猶如劃過空氣，毫無受力之處，其人遁行而去，竟給他壹種不在此間，不在彼間的錯覺。
　　這，卻絕非武功了……
　　呼！
　　還刀入鞘，楊獄的眉頭緊鎖：
　　“神通？”
　　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心到意到刀也必刀，斷不會有空落的可能，那老家夥的氣血不強，根骨不強，武功也差強人意，自無可能避開。
　　“正立無影？飛身托跡？還是說，袖裏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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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玄道人並未去而復返，出得城去，就再無蹤跡。
　　接下來的日子，楊獄先後拜會了王五、胡萬等朋友，每日裏陪著老爺子和婆婆，看似將乾坤洞的事放下。
　　實則還是每日都以千裏鎖魂為憑依感知東玄真人的氣息，同時活死人乘坐赤眸白鶴日警戒。
　　大黑狗更是被他督促著每日巡守城池，辨別壹切外來的氣息。
　　楊獄早非當年的乞兒，更不會被他人的外表蒙騙，那東玄散人說的再如何冠冕堂皇，他也不會放下戒備。
　　因為，他壹路從長留而來，路上也並未刻意隱藏行跡，那乾坤洞有無數次機會現身，為什麽獨獨在黑山城？
　　是以，楊獄從始至終，對這乾坤洞就抱有莫大的戒備。
　　不過……
　　“只有千日捉賊，沒有千日防賊。我若日日戒備，武功進境都要落下……”
　　又壹次以千裏鎖魂警戒之後，楊獄緩緩睜開眼。
　　正巧，老爺子端著食盤進來。
　　“又是壹夜沒睡？練武也不是妳這麽練的……”
　　老爺子放下食盤，少有的督促楊獄：
　　“什麽時候煉化那土地神的神位？”
　　似是了了心事，他的面色壹日好過壹日，雖仍是皺紋滿臉，但身上的氣息卻很是有些朝氣蓬勃的味道了。
　　相比之下，哪怕有著楊獄推拿，丹藥進補，老婆子還是有些蒼老，他心中也很是焦急。
　　但他並不想給楊獄太大的壓力，只是壹晃過去了兩個多月，著實是有些忍不住了。
　　“土地神是神，想要煉化，需要有廟宇，哪有這般容易？”
　　楊獄披上衣服起身。
　　上古傳說，土地、山神、河神是最為常見的地祇，並非是天海界獨有，煉化土地神位，是兩人路上就商量好的。
　　事實上，這幾日胡萬與小武就在忙碌此事。
　　但土地神位的煉化雖遠沒有道果那般難，卻也不是修建壹座廟宇這麽簡單，是需要得到百姓的承認的。
　　至少，不能排斥。
　　“總歸要快著些，妳婆婆身子骨不成，年歲也大，練武是沒甚可能了，虎狼之藥也不敢吃，老頭子心裏難受哇！”
　　老爺子來回踱著步，很是煩悶。
　　“也就這麽壹兩天的事了，急也急不來……”
　　說著，楊獄心有所感。
　　小巷外小武匆匆趕來，人未到，聲音已經先到了：
　　“土地廟已經落成了，王縣令代表朝廷，率領壹眾鄉紳前去拜祭了！魏老爺子也帶著弟子去捧場了……”
　　“好！”
　　老爺子眼神壹亮，忙不叠的掏出懷中巴掌大小，白玉也似的‘土地神牌’塞給楊獄：
　　“妳來！”
　　對於地祇來說，土地神位等同於神通者的道果，輕易不得離身，但老爺子顯然沒有這個忌諱。
　　“您老這甩手掌櫃做的倒是好。”
　　楊獄搖頭，讓其盤膝坐好，又讓小武看好，門戶，也隨之跌迦而坐，壹手落於土地神牌上，壹手點在老爺子印堂。
　　心念壹動間，純粹的精神以己身為橋梁，貫通老爺子與土地神牌的聯系。
　　嗡！
　　似只壹瞬間，楊獄就已失去了對於自身的感知，恍惚間只覺自己化作壹縷青煙飄忽而上極高處。
　　轟！
　　楊獄只覺自己的精神冥合黑山，冥合天地，拔高到極高處，諸般景象壹覽無余。
　　可同時，無盡蒼茫雄渾的氣息倒灌心海，掀起無邊狂潮。
　　人力有時盡，百裏山川看似不起眼，可真個與壹人相比，那也是壹個大到無可形容的龐然大物。
　　剎那間的冥合，楊獄只覺身如浮萍，被狂風漫卷，被海潮淹沒。
　　“比之天地，人太過渺小了……”
　　散亂的念頭從心中飄忽而過，好在楊獄早已做好了準備，狂潮湧動不久，心神已徹底沈澱：
　　“心如金剛，八風不動！”
　　武道至換血，體魄上的打磨就進入了瓶頸，轉而進駐心靈，任何壹門上乘、頂尖的真罡，其根本皆是心靈修持。
　　嘩啦啦！
　　耳畔，似有潮水湧動，驚濤駭浪。
　　楊獄沈凝心神，物我兩忘，只將自己當做壹塊巨石，任由海潮洶湧拍打也自巍然不動。
　　似是許久，也可能只是壹瞬間，翻湧的浪潮平息。
　　唰！
　　再睜眼，眼前的壹切讓他心中升起波瀾。
　　整座黑山城已然壹覽無余，猶如立於黑山最高處，方圓數百裏盡在眼中。
　　長街內外的行商走卒、城外搖曳的草木泥石、土地神廟之前的鄉紳鄉老，以及小院中嚴陣以待的小武、大黑狗。
　　壹切，歷歷在目。
　　“這就是神道嗎？”
　　楊獄心中喃喃。
　　在這種難得的際遇之下，他精神高度集中時，他終於捕捉到了那彌漫虛空之中，若有若無的，絲絲縷縷的莫名氣機。
　　其瑞霧氣，卻可承載精神。
　　這就是傳說中的‘靈氣’？！
　　楊獄心中升起明悟，旋即察覺到了靈魂深處傳來的巨大疲憊，他正想回落精神，突然壹怔。
　　他極目遠眺，就見得目之所及的盡頭。
　　壹匹龍馬絕塵而至，其上衣袂翻舞，壹明眸皓齒的少女，也似有所覺般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