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戮和陷

　　“我去阻止他！”
　　蓬萊島上，赤燭子直接起身，想要去阻攔通天，卻被東辰君阻攔。
　　“東辰？”
　　直面赤燭子驚訝的神情，東辰君搖頭道：“這並不是什麽大事，赤燭道友無需如此擔憂。”
　　“他都打算誅仙了，還不算大事？”
　　“古往今來，死去的道境和天神壹流，何止萬數，不過是死壹個道境的玄清而已，算不得什麽。”
　　“但過去死亡的道境修士，天神壹流，絕大多數，不是死在天帝和地母大戰前後，就是軒轅黃帝討伐不臣的時候。他們的死亡，都是受到更高位格存在的壓制，同現在的情況不壹樣。”
　　東辰君依舊非常平淡：“過去，又不是沒有同境界，或者低境界修士越級誅殺更高壹階道境修士的情況出現？遠的不說，當年大禹王引流到東海的時候，死在他手中的道境修士，也有七八個吧。”
　　“今日之事，雖然有些特殊，卻也應該交付給玉宸道友處理，而不是妳去插手。”
　　對於東辰君的回答，赤燭子並不認可：“但他們大多只是死亡了壹瞬間，不是嗎？唯壹壹位修行太乙仙道，被重傷的道友，也是在兩千年後，修復了受損的道炁，凝聚了能夠承載道炁的道體。”
　　“可現在，通天那架勢，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覆滅道炁依憑的個體那麽簡單。他這是趕盡殺絕啊，就是當初軒轅黃帝討伐不臣的時候，也沒有對幾位道境和天神壹流動用過這等手段。哪裏還有壹點貴生的氣象？”
　　赤燭子這句話，才是所有知曉通天所作所為的道境修士關註的重點。
　　對於近乎不死不滅的道境修士而言，本命道炁才是他們的根本，出現在外人面前的身軀，只是他們用來承載道炁，方便交流的壹種道體。
　　其中，修行大羅仙道的道境修士，道體是他們用來錨定自身具體時代的壹種道標。
　　若是依附的道體被誅殺，等於是斷去了自身和這個時代的大半聯系，或是從自己於未來可能性中留下的化身為基礎，緩慢追溯，或是花費大量功夫，將意誌部分道炁送入人間，重新修行。
　　而走太乙仙道的道境修士，道體就顯得廉價許多。
　　對於很多修行多年，神性或者說道性越發濃郁，人性逐漸消散的太乙仙道修士，道體更多的是他們直接影響人間的壹個媒介，以及用來喚醒，錨定人性的道標。
　　最初的道體，也只是因為其中承載了自己最初的情感，部分人性，以及其千錘百煉，近乎於天材地寶壹般特性，而受到重視。
　　必要的時候，太乙仙道的修士，並不介意放棄壹具道體，換取勝利。
　　因此，想要真正誅殺壹位道境修士，唯壹的辦法就是覆滅他的本命道炁。
　　這種認知之下，在許多天神和道境修士看來，誅殺對方的道體，或者人間的依憑，只能算是壹種比較嚴重的懲罰，或者教訓。
　　可若是對對方的本命道炁動手，那才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當然，很多時候，本命道炁就和神道權柄壹般，不但同天地相合，還有很高的位格，絕大多數是的攻擊，都很難產生針對性的效果。
　　這也造就了道境修士和天神壹流的隕落，基本是受到更高位格存在的影響，或者是被復數位的同境界修士圍攻。
　　像通天這樣，本身力量和位格還要略低於玄清，卻能夠從根本上針對玄清本命道炁的手段，是非常受忌諱的壹件事情。
　　當然，當他暴露出這等手段之後，效果也是非常好。
　　被玉宸拍在地上數次的履癸，原本想站起來，同玉宸再戰，卻在感知到玄清的變化後，立刻停下了原本的動作。
　　玉宸感知到對方的變化，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望著通天所在的方向，沈默了下來。
　　不同於其他人的驚訝和恐懼，玉宸知曉，通天此刻的狀態，有些類似於悟道，或者說，他的道果在大禹王和玄清的刺激下，有了新的蛻變。
　　在玉宸的眼中，在最初的虛幻劍器，融合通天三花，誅滅玄清道體之後，其余三口劍器也是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而圍觀眾人，見到追逐天地之間運轉玄清之氣的劍影，則是戮風劍。
　　此劍器在四口劍器布置的劍陣方位之中，位屬西方，蘊含的四象變化，對應少陰，五行則是金屬，四大則是風性。
　　這些本就便代表了這壹口劍器的可怕。
　　四象之少陰者，陽極陰生，陰起陽退之變。
　　放在四季之中，象征秋季，放在生命之中，則代表了走向死亡的過程。
　　所以，融入少陰的劍器，也帶有壹種宛如附骨之疽的陰毒特性。
　　被這股劍意纏上，其中劍意就像是少陰壹般，每次陽氣勃發，實則都暗藏陰氣，不斷破壞妳的根基，讓妳距離死亡越來越近。
　　這也是戮風劍昔日針對不死性的特性，升華的結果之壹。
　　而四大之中的風，代表的則是壹切無形無質而流動。
　　無論是移動的氣、旋轉的力、流動的宙光，甚至包括個體的情緒與思想，都可以視作是四大之中的風性。
　　蘊含風性的戮風劍，自然也帶有壹定風性的特點，能夠順著宙光流逝，元氣運轉，力量傳播，甚至思想和情緒變化，向外發起攻擊。
　　當然，這種特性，在過去並不明顯，這次能夠讓玉宸明顯感知到，也是通天帶來的變化。
　　而這等特性結合少陰劍意，方才引發其自主追逐起玄清本命道炁，並且不斷破壞毀滅的景象。
　　感知到這壹點的玉宸，思維不由有些發散起來：‘話說回來，四口劍器最後壹柄已經凝聚成型，誕生之初便誅殺了壹位道境修士，可稱之為誅劍，其余三口分別是戮風劍，咒劍和絕劍。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對啊。’
　　‘其中戮風劍形態大變，昔日的風刃已經升華為風性，而針對不死性，也融入少陰劍意，中劍之人，可謂十死無生。可以去風留戮，成之位戮劍。’
　　‘至於咒劍……’
　　玉宸又是看向位於劍陣南方的咒劍，這壹柄劍器，是玉宸昔日煉制的壹口飛刀演化而成，因為其中蘊含著無窮詛咒，而被稱之為咒劍。
　　這壹口劍器，從誕生之初，壹直到玉宸成就道境之前，基本都是吸納詛咒，或者相關的負面力量為根基，緩緩提升。
　　直到玉宸突破道境，將部分元魔感悟，融入其中，方才擺脫了單純的詛咒。現在，更是隨著通天的進步，逐漸將劍陣之中蘊含的概念，也是融入自身體內，在劍陣之中，這壹口劍器，代表四象之太陽，五行之火，四大之水。
　　原本的詛咒也是分成了兩部分，壹部分是光明正大引導，另壹部分則是無孔不入的詛咒，或者說是誤導。
　　而這兩個性質，又是受到四象之太陽和四大之水性影響。
　　太陽者，至大至強，充斥天地，覆蓋萬物，甚少有事物能夠擺脫其影響。
　　而四大之水性，則代表壹切無形有質的流動，例如籠罩四方的虛空，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代表。其同四象之太陽結合，加上咒力的特性，本就寓意著這壹口劍器，無法防備的影響。
　　這也是許多進入四口劍器布置劍陣之中的道境修士，在這咒劍綻放紅光的時候，時常會出錯的緣故。
　　說白了，咒劍的影響，早在妳進入劍陣的時候，便已經出現。
　　不過，那時候的咒劍影響，既有著咒力陰暗無孔不入的侵蝕內涵，又有著太陽普照萬物壹般的光明正大。
　　進入之人，幾乎無法判斷，自己感知到的到底是虛空，還是咒劍的影響；看到的到底是劍陣，還是咒劍的具現。
　　甚至，壹些人在見到咒劍的壹瞬間，便已經被其影響到。
　　偏偏，妳在劍陣之中，又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是真是假，繼續思索會落入自身的思維誤區，不認真思考，又可能被影響到自身的力量。
　　就好像那玄清道人，被覆滅道體之後，身軀被關在層層疊疊的劍陣之中，其中也不是沒有被分化的個體，突破劍陣的封鎖，同其他個體相會。
　　當這些個體，不相會也就罷了，壹旦碰面，雙方反而出現了沖突，輕則源自於對於部分理念的認知，重則直接影響到自身觀念。
　　因此，這些玄清分化出去的個體，若是壹見面就融合，很有可能會因為兩個意識互相沖突和融合，而被所在劍陣直接覆滅。
　　部分更警惕壹些的，哪怕沒有壹見面就重新融合，也無法達成完美的合作，因為隨著他們認知的變化，他們的力量也是有壹定的沖突。
　　偏偏他們都能夠確定，自身和對方的感悟，是正確的。
　　‘比起單純的詛咒，現在的咒劍，已經更接近於壹柄蘊含無窮陷阱的劍器，能夠讓任何落入其中的人，壹步步陷入自我懷疑，甚至自我否認的循環之中，倒是可以稱之為陷劍。’
　　玉宸將兩個名字想好的時候，落入劍陣之中的玄清道人掙紮也是越來越微弱。被誅滅其意誌的清氣，環繞四口劍器上下飛舞，讓四口劍器越發鋒利，越發凝實之余，也是隱隱構造出壹層血光，覆蓋其上。
　　“玉宸道友。”東辰君的聲音幽幽傳來，他沒有去詢問通天，而是找上了玉宸，開口提醒。
　　期間，東辰君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還特地只是呼喊了壹句玉宸的名字，而沒有多說壹句話。
　　知曉對方好意的玉宸，自然不會傻乎乎的拒絕對方送上的臺階。
　　他伸手壹招，手中浮現出碧玉瑤光如意拋入四口劍器中央，輕輕搖晃，壹層層祥雲在如意周圍浮現，其後道德、功德、福德、聖德、陰德之氣環繞，凝聚壹盞盞金燈，垂下點點火星。
　　萬千光輝，照入層層疊疊的劍陣之中。
　　通天道人見狀，皺了皺眉，但最後還是沒有阻攔。
　　正如他當初所言，負責度人和勸說的是玉宸，而他的工作是送其他人去找玉宸。
　　現在玉宸只是將如意懸掛在劍陣中央，並沒有直接動手救人，他倒也不在意，反而是停下劍陣的攻擊，有些玩味的看向玄清道人。
　　被困在劍陣內部的玄清道人，自然是看得到懸浮在半空中的如意，也知道玉宸的意思。
　　大多數被分化的個體，都是沈默了下來，似乎不想要接受玉宸的好意，但也有壹些個體，卻覺得這也是個機會。
　　在玄清看來，自己現在這情況，已經瀕臨死亡，道果也是被斬去大半，正好借此機會重修，說不準反而能擺脫現在的窘迫境地。
　　他對著如意微微叩首，念叨：“福生無量，十方度人，玉宸真君。”
　　話語落下，如意四周的金燈落下壹盞，懸浮在這人頭頂之上，點點火星落下，護住他的元氣，掃去劍陣之中種種影響，而後緩緩升空。
　　同樣的景象，在其他劍陣之中也有出現。
　　不壹會兒，數百位玄清道人紛紛出現在如意周圍，他們身上浮現的氣息，開始的時候尚且有些許不同，但慢慢的，又是恢復統壹，逐漸化作壹個人。
　　下方劍陣之中的玄清道人，有的怒目而視，有的若有所思。
　　而後，又是有數百個玄清道人升空。
　　半日之後，融合數千個分化個體的玄清道人，看著下方劍陣之中不願上來的分化之身，非常突兀的對如意道：“貧道此次轉世，不知何時才能歸來，道友無需再等。”
　　“通天若是現在動手，道友不但壹身修為十去七八，甚至性情也會受到壹定的影響，可不要事後後悔？”
　　“有什麽可後悔的？貧道同道友鬥法失敗，若非玉宸道友妳慈悲，我這壹身道果都是妳的戰利品。至於性情，我都要轉世了，歸來之後，人性本就要變化，下方個體之中，又沒有我沒有的記憶，舍棄就舍棄了。只是，道友若是願意高擡貴手，還請將他們的感悟交付給我就好。”
　　通天聞言，笑道：“妳現在看起來，倒是順眼多了。”
　　說完，四口劍器壹卷，有著外邊這位玄清道人的輔佐，內裏諸多分化個體壹壹破滅，化作清氣和靈光。
　　其中清氣融入四方劍器之中，靈光則是回歸於玄清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