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子癸

　　商國祭祖之地，此地半獨立在商國之外，近乎於仙道洞天福地，神道靈境神域。但此地作為商國祭祖之地，又不同於仙神兩道構建的獨立天地，其根基在於商國地氣、商族氣數。
　　因此，在商國鼎盛的時候，此地光輝常駐，壹座座宮殿在氣數和願力的襯托下，半懸浮於空中星星點點的願力，混雜在地氣之中，順著宮殿前長道，進過壹件件擺放在四周祭祀器具的凈化，匯入到最高的宮殿之中。
　　商君從天而降，落在宮殿的前方，懸掛在宮殿內部的鐘、磬、鼓、琴、瑟、塤、篪、笙和排簫等物，紛紛響起，古老而又神聖的歌謠在這壹方天地之中回蕩。下壹秒，宮殿的大門打開，壹位頭戴金色面具，穿著羽衣，身形修長的男子從中緩緩走出。
　　男子周身環繞著萬千願力，腳踏萬千願力締結的流雲，身上羽衣每壹根羽毛都散發出聖潔的光輝，構建出種種權柄。
　　稍微關註壹下，便可以看到國家、土地、黎民、文化等等概念。
　　而他面上的金色面具，勾畫的形象，則是同商君十分類似，見到商君，也只是伸出壹只手，白凈的好像玉石雕刻的手指在虛空中點了壹下，玉石碰撞之聲響起，四周樂曲頓時消失。
　　“妳來了？比我想的要晚壹下。”
　　帶著面具的男子緩緩開口，望著商君道：“妳是為了那道咒法，以及那玉宸道人來的吧。”
　　“妳我本是壹體，何必如此作態？”
　　商君看著男子，面露不悅之色。
　　“昔日孔甲祭天之後，諸侯截留人道氣數，匯通地脈地氣，以國民願力為根基，打造屬於自己的諸侯神國。但我等終究是臣，最多是君，夏朝之主才是帝。我等境內，絕對不能出現天神壹流。因此，妳我才會兩分，自此以後，妳死之前，我非妳，妳亦非我，我是商，妳是君。”
　　男子隨口解釋了壹句，便不再這件事情上糾結，將自身知道的事情，告訴商君：“也正是因為妳我兩分，權柄不全，加上那玉宸仙人入駐東邊之後，便梳理地脈，建立福地，將其半獨立出去。所以那咒法到底是怎麽壹回事，我不清楚。”
　　“但我可以告訴妳，人皇陛下的目光，第壹次出現，是在乙去了他的道場之後。在此之前，並無人皇陛下力量的氣息出現過。”
　　商君聞言，皺眉道：“妳覺得，對方是事先準備好咒法，還是……”
　　商君話語說到壹半，壹聲鳥鳴響起，而後他便停了下來，自稱自己是商的男子有些奇怪道：“妳分心了，是玄鳥和妳說了什麽嗎？”
　　商君面色凝重的看著男子，輕聲道：“這也算是在妳的權柄之中，妳仔細感受壹下。”
　　“哦？”男子回應了壹句，而後細細感知，從萬千願力之中感受啊壹些奇妙的變化。伸手壹招，懸浮在下方的諸多宮殿內，飛出壹個小小的雕像，若是玉宸在此，便會發現這雕像同那邪神壹模壹樣。
　　“有趣！商誕生也有壹些時日了，但還是第壹次看到這樣的存在。”再壹次稱呼自己是商的男子，撫摸了壹下那雕像，其上已經布滿了裂縫，卻沒有破碎，內裏甚至散發出壹股微弱的柔和氣息。
　　“這雕像乃是那小神在商國境內氣息的凝聚，能夠反應他的狀態。此刻，這雕成了這幅模樣，表明那小神死的差不多了。只是內裏壹縷善念將其護住，讓其有所保留罷了。”
　　“能確定，是因為這咒法的緣故嗎？”
　　說完最後，男子將手中雕像隨手松開，看著它自然落地，化作壹道流光回到原本的位置，再望向商君，眼中卻沒有絲毫疑惑，顯然是有著自己的想法。
　　“我和妳的看法壹樣，不是那咒法的緣故可能性比較低。我沒記錯的話，那小神本身也是我商族的壹份子，雖然不清楚是怎麽走上神道，但終究算得上是我人族壹脈。”
　　“若真的是祖神動手，那麽見到那家夥享受人祭，順手覆滅，卻又留下壹絲善念生機，希望他走上正道，還是比較符合記載中祖神的形象的。”
　　男子笑了笑，微微擡手，流轉在羽衣上的光輝越發奪目，承托的他更加神聖：“那妳打算怎麽處理？夏朝的帝使可就要來了。他們若是對玉宸有興趣的話，妳打算怎麽辦？”
　　商君稍微關註了壹下男子身上的光輝，隨意道：“那玉宸雖然有些能力，但性子太傲，並不適合留在我商國，若是帝使有興趣，那就讓他們自己商量去，我何必摻和這事？”
　　男子聞言，搖了搖頭道：“妳果然不知道，昔日通明歸來的時候，曾經簡單介紹了壹下自己的經歷，其中就有壹小段是介紹這玉宸仙人的。在通明告訴我等的信息當中，這位玉宸仙人過去是南蠻的壹位巫師。”
　　男子伸手壹勾，從另外壹個宮殿當中招來壹卷圖錄，其上正記載著通明歸來之後，在商國內部，偏公開場合所作所為。
　　男子指著其中壹段，在說到巫師兩個字的時候，特地加了重音。
　　“南蠻，巫師？妳懷疑他和那壹位陰帝有關系？”
　　商君立刻知道了眼前男子的意思，但他又有些猶豫道：“這不大可能吧，那壹位入了陰世之後，可就不怎麽管事情了。最重要的是，現在執掌中土的是治水聖人的後裔，他這時候出來……”
　　商君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若是那位同大禹王真的關系不好，這時候反倒適合，帶著面具的男子也適時的開口：“看來，妳已經想明白了。”
　　“這位玉宸仙人作為南蠻的壹位巫師，無意間入了夢境世界，得到了仙道傳承，跟著通明去了東海學道。而後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修成上仙境界，怎麽看都不大對。”
　　“而根據我們這些年來收集到的東海信息看，東海諸國之中，羽民國已經覆滅了。而他們覆滅之後，衍生出了兩個很有意思的族群。其中壹個帶著神聖，宏偉，威嚴的氣息，這壹點還是比較符合當初通明告訴我們玉宸在夢境中得到的傳承，但另壹個卻更有意思。”
　　男子看著商君，輕聲道：“根據下面的人猜測，另壹個力量有可能來源於相繇。妳說是不是很有意思，作為相繇的血脈後裔，又是誕生於南蠻，還學習了仙道，在這個時候來到我們商國。”
　　“國主啊！妳覺得這真的是巧合嗎？”
　　商君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男子身上越發光亮的羽毛道：“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現在妳該回去了。”
　　隨著商君的話語落下，懸掛在宮殿內部的鐘、磬、鼓、琴、瑟、塤、篪、笙和排簫等物，再次演奏起神聖的樂章。
　　宮殿的大門再次打開，壹道道聖潔的光輝從中生出，化作壹根根絲帶、鎖鏈、光繩，將男子拉入宮殿之中。
　　同時，懸掛在宮殿上方，篆刻玄鳥紋路的寶鏡垂下壹縷光輝，將其身上多余的雜念凈化，而後輕飄飄的落下，懸浮在商君面前。
　　鏡子背面，玄鳥眼睛的位置微微亮起，壹個柔和的女聲從鏡子中傳出：“祂生出靈性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畢竟也算得上是後天願力造就的神祇，哪怕我早早的將自身概念兩份，融入壹部分到其體內。但我本身也不是天神壹流，面對源自於整個國家的願的侵蝕，也不好那麽抵擋。”
　　商君嘆了口氣，而後看著玄鳥寶鏡，露出壹絲絲譏諷的笑容：“最重要的是，夏朝那邊恐怕也知道我等諸侯國的問題所在，暗地裏在祭祀他們。妳說可笑不？作為叛逆的象征，竟然得到了夏朝的祭祀。”
　　“可惜，我等諸侯國國主，決不允許修行到天神壹流，達到門檻，便需要自行退位。國內擁有的天神先輩，也絕不能超過壹個。否則，也不至於落得這麽個不上不下的情況。”
　　玄鳥寶鏡聞言，也是有些無奈，輕聲安慰了兩句，問道：“那妳現在打算怎麽辦？”
　　商君看了看寶鏡，又看了看宮殿禁閉的大門：“我打算再看看，再多教導商甲壹段時間。”
　　“子癸，妳壽元還有不少，其實不用做到這壹步。”
　　玄鳥寶鏡中的聲音變得有些暗啞下來，開始稱呼商君的姓名，似乎對商君的選擇非常悲傷，想要勸說商君。
　　“但這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商君笑道：“其實他說的有壹點，並沒有錯，從我和他兩分之後，在我死之前，我非他，他亦非我。當然，我是商君的主體，他是商君分化，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他永遠只是我的壹部分，而不是擁有我壹部分概念的個體。”
　　說完，商君再次盯著銅鏡，道：“所以，最好的方法，其實是我主動放棄作為活人的身份，進入此地，同其相合。自此以後，這裏只有主持商國氣數和地脈的上代商君子癸，沒有壹個從商國和商君概念當中誕生出來的神祇。”
　　寶鏡中再次傳出聲音：“我們其實可以再試壹試，從陰世之中，將過去的部分商君的魂魄召喚回來。”
　　“妳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和夏朝的差距太大了，雖然他擔心損毀自己的神國完整性，不好對我們動手。但無論是人間，還是陰世，我們都不是夏朝的對手。不用細想都能猜到，從我們放棄供應氣數之後，歷代商君的魂魄不是已經消失了，便應該被囚禁在某處。”
　　說到這裏，商君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除非我等能夠在中土勝過夏朝，否則召喚回歷代商君的魂魄，根本是癡人說夢。可我等若是能夠戰勝夏朝，又何必為了眼前這東西，而去召請歷代商君的魂魄來此主持？”
　　我大可以自己執掌神位，以人稱帝。
　　這是商君未盡之語，玄鳥寶鏡自然明白，內裏的聲音沈默了許久，才慢悠悠開口：“既然妳已經想明白了，那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需要的話，召喚我壹聲便好。”
　　說完，寶鏡再次懸掛到宮殿的大門正上方，散發出淡淡的光輝，不斷境周圍匯聚而來的願力凈化壹番，方才送入大門內部，供養那壹尊神聖。
　　商君則是起身，離開了這祭祀之地，召喚來臣子，以及商甲兄弟。
　　“妳日後便常去玉宸道場，同其交流學習，若有什麽感悟可以回來同我，同妳哥哥探討壹二。”
　　商君剛說完，商甲便忍不住開口，想要為自己的弟弟爭取壹些福利。
　　“君父，阿乙終究是我商國的二公子，每日獨自壹人前去，是不是不大好？我手頭正好有十幾個用不上的奴……”
　　“人家玉宸並非有求於我等，他開設道場，傳播自家的修行理念和知識，妳弟弟作為去學習之人，便應該按照對方的規矩來。”
　　商君果斷的拒絕，讓邊上等候著的臣子若有所思，開始稍稍改變對於玉宸的態度。而商甲則還想要掙紮壹下：“可他的道場也是在我商國國土之上，為何不能……”
　　這次商甲再次沒能將話說完，便是被商君打斷，他看著商乙道：“妳現在就出發吧！”
　　“是！”商乙雖然不清楚自家父親的打算，卻也不想在此久留，同被禁言的各個對視壹眼後，便緩緩退了出去。
　　門外早就備好了為他準備的坐騎，侍從將其交付給商乙之後，又是小心翼翼的將壹個小袋子遞給這位二公子。
　　“這是大公子讓小的交付給您的，大公子還讓小的轉告您，在外不用委屈自己，實在不行就回來。他回去和夫人說，他就不信……”
　　“好了！”
　　商乙大概知道這個侍從後面要說什麽，他只是騎上坐騎，沒有去接那個小袋子，對侍從道：“大兄的想法，我已經清楚，但我只是每日去玉宸仙人道場中學習，那些雜碎的東西，便不帶上了。替我謝過大兄的好意。”
　　說完，商乙便是騎著坐騎，離開了商丘，再次踏入玉宸道場之中。
　　有趣的是，這壹次迎接商乙的依舊是上次那個孩子，他先是帶著商乙將坐騎安置好，而後帶著他進入玉宸講道之地。
　　路上，商乙順口問了壹句男孩的名字。
　　“我的名字嗎？我叫伊尹，妳稱呼我為阿伊就好。”
　　商乙聞言不由笑了笑，他在伊尹好奇的目光中，解釋道：“妳叫阿伊，我在家裏排名第二，別人壹般都稱呼我為阿乙。猛地壹聽，我們兩個名字是不是還挺像的？”
　　伊尹聞言，自己念叨了兩下，驚喜道：“真的誒，那我就不好再讓別人稱呼我為阿伊了，妳叫我阿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