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局勢

　　“上元紫府虛皇前，太上大道玉宸君……”
　　董大郎端坐在壹塊青石之上，口中對著朝陽默默念叨，周身有絲絲清氣彌漫，隱約之間，可以看到他眉心有縷縷光華綻放，壹枚符文時隱時現，上下搖晃，發出金玉相撞之聲。
　　站在不遠處的胡大仙姑看著董大郎的變化，面色略微凝重，看著玉宸半是感慨，半是提醒道：‘此法近乎於神法，卻又有所不同，帶著仙道符箓壹脈授箓的痕跡。能讓壹個下等根骨的凡人在短短數日時間裏，凝聚根基，修出法力。可謂是奪天地之造化，卻也易遭受萬靈之忌憚啊。’
　　玉宸聞言，笑著回復道：‘道友多心了，此法看似玄妙，說白了依舊是授予靈籍、靈格的手段，大郎進步如此神速，不過是借了我的法力。若將此法傳播開來，必然予以限制，不可能同大郎壹般，人人都做到三日入道。’
　　玉宸此話並非虛言，這董大郎的修行之法是他對神仙道的壹個實驗產物，以符水真意為根基，根據三山副本世界當中的科儀體系，結合上個副本世界做天帝期間的感悟創造而出。
　　本質上依舊是符箓壹脈的授箓體系，畢竟七十二地煞之壹的符水真意，本就是集神仙道大成的壹大體現。
　　玉宸以此為根基，為董大郎授箓，可以視作是他將自身擁有的部分位格權柄借給對方，提升他的位格和權限，加快他的修行速度。
　　但這類分化授予，只可能是小範圍，少數量的進行，真的像後世那般，為天下道人授箓，必然要走另外壹套單純授予靈籍、靈格的體系。
　　‘如此便再好不過。’胡大仙姑聞言，點了點頭。
　　作為天下保家仙的代表，對於靈格和靈籍，胡大仙姑也清楚其中門道。
　　但也正是因為其中其中門道，胡大仙姑同樣明白玉宸此法的厲害。
　　授予靈籍、靈格這東西說起來很簡單，只是壹個證明，是強是弱，完全看授予靈格和靈籍體系的強弱。
　　但這東西的核心概念在神道之中非常重要，不論是人道王朝給與的冊封和分封，還是保家仙授予爐灰的手段，甚至天地賜予神位的方式，追根究底，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因此，如何將東西分出去，怎麽樣才能分的好，才是其中的重點。
　　像玉宸這樣，將自身位格權柄借出去，看不出絲毫損耗，在胡大仙姑看來，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法門。
　　她就靈籍的事情，同玉宸又說了幾句，便在玉宸的引導下，談論起了當今的局勢。
　　“要說當今的局勢，看著平靜，可背地裏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
　　胡大仙姑說這話的時候，隱晦的觀察著玉宸的氣息，想要看出些什麽。
　　可以玉宸現在的修為境界，除非事情真的大到讓他心神失守，否則的話，無論事情怎麽讓人驚訝，都不可能讓他的氣息出現波動。
　　同樣明白這壹點的胡大仙姑，沒有失望，她剛才的舉動，說白了也只是想要看看玉宸是否願意表態而已。對於這位在幾日前，突然以請仙之法將自己招來的仙道大能，胡大仙姑既是好奇，又是畏懼。
　　好奇玉宸同自己的關系，胡大仙姑很確定，玉宸在召喚自己的時候，借用的那壹縷氣息，的確是源自於她，可在她的記憶當中，卻沒有絲毫的印象。
　　這對於壹位執掌神權，又修行有成的狐仙而言，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自然會讓胡大仙升起探究的想法。
　　而畏懼更是簡單，對於任何壹位保家仙而言，在得到大量上好的供奉，歡歡喜喜的應召喚而來，打算好好的騙吃騙喝壹番，卻見到壹個擡手就能捏死自己的仙道大能，怎麽能不驚悚？
　　並且，這位仙道大能在下壹秒，就以某種玄妙且古老的祭祀手法，幫助她凝聚了庇護新生兒的權柄。
　　這樣見面就給好處的事情，怎麽看，怎麽不正常。
　　對自己未來沒有壹點準數的胡大仙姑，又如何不擔心，不害怕？
　　所以，別看胡大仙姑最近在玉宸面前好似非常隨意，實際上都是在試探玉宸的底線，以及自己同對方的關系。
　　所以，玉宸沒有表態，胡大仙姑也是自顧自的將自身知道的事情訴說出來：“大吳王朝建立也有三百多年了，建立之初受到天人宗的幫助，所以天人宗歷代掌教，都是大吳的國師。這壹代是金光真人，上壹代則是玄心真人。”
　　“所以，天人宗和大吳王朝的關系非常密切？”玉宸心中默默推算，口中隨意詢問。
　　胡大仙姑看了玉宸壹眼，並沒有對玉宸問出這個，對此方天地修士而言，近乎於常識的問題，做出任何表態，只是正常的解釋：“並非如此，大吳王朝的建立雖然依仗天人宗不少，但王朝建立之後，當時的開國君王在第壹時間又建立了道靈司，限制天人宗的勢力。”
　　“因此，天人宗的權利，更多是節制仙佛兩道的大能，以及壹些壹流的大派，至於散修壹流和旁門左道，更多是交付給道靈司處理。”
　　“其實從國師無有品級，道靈司司主只有正五品的官身，其家眷親屬無壹文武功勛，便可知朝廷對於玄門的忌憚。”
　　說到這裏，胡大仙姑冷笑壹聲，頗為譏諷道：“到了現在，當朝天子更是在金光國師邊上另設了壹位名喚慈航普度的國師，讓二人分統佛道兩脈，就差沒把天人宗的臉面扔到地上踩踏。”
　　玉宸隨口說了句：“妳可知道，這慈航普度是何來歷？”
　　“這個還真不好說，不過我倒是有壹點點推測。”
　　胡大仙姑沈思了壹會兒道：“慈航普度現世的時間非常巧合，當時上壹代天人宗玄心子真人突然去世，不久之後佛門大派般若寺也是莫名覆滅。此後才有這慈航普度出世，名為救度苦海眾生，但我遠遠看了壹眼，這家夥帶著壹股奇特的邪性，不似佛門大德，倒是有壹些佛魔壹體的感覺。”
　　“玄心子是怎麽去世的？突破元神的時候，失敗了？”
　　對於這位玄心子真人，玉宸也是有些好奇，在他過去和金光和燕赤霞交流的時候，二人口中的玄心子真人是壹位非常豁達的道門高人。
　　他主張萬事萬物應該保持壹種陰陽的平衡狀態，無論是眾生之事也好，修行之事也罷，任何壹方太盛，都不是壹件好事情。天人宗的修士所要做的，便是保持陰陽兩儀之間的平衡，確保世界的正常運轉。
　　玉宸現在回憶，從金光和燕赤霞二人話語中，玉宸能夠感受到這位玄心子真人是真的這麽想，也是這麽做，所作所為都源自於其道心。
　　這樣的人物，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有不小的可能性。
　　怎麽好好的就死了？
　　“不清楚！”胡大仙姑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我很想知道，修行界內許多人都想要知道，但對於玄心真人去世的原因，天人宗並沒有壹個明確的說法。現有的信息，只是各家的猜測而已，沒有壹個得到證實。”
　　玉宸心中默默推算，壹道道星光在他的瞳孔中浮現，無論是前世記憶中關於《怪齋》的信息，還是胡大仙姑提供的內容，都出現在玉宸的眼中，伴隨著星光軌跡的變化，勾畫出壹幅幅畫面。
　　仔細觀察，在這些星光軌跡的深處，又有壹條由無數河流層層疊加在壹起的虛幻長河，不斷吞噬這些畫面，引導出真實的未來。
　　“都有哪些猜測？”
　　胡大仙姑看了看玉宸的，最後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咳嗽壹聲道：“關於那些小家小戶的猜測我就不說出來丟人現眼了，就我現在收集到的信息，大概有三種。”
　　“其壹是玄心子的死，同燕赤霞有關系。這位天人宗內人宗的代表，也是當代人宗掌教，年少出名，雖然和金光並稱為天人宗兩大天驕。但在我看來，無論修為還是心性，燕赤霞這家夥都勝過金光不少，當時我們所有人都認為日後執掌天人宗大權，繼承國師之位的會是他。”
　　“可在玄心真人死前壹段時間，燕赤霞突然消身匿跡，不見了蹤影，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金光開始出現在玄心子身邊，經常代替他做很多事情，成為眾所周知的國師繼任者。”
　　胡大仙姑說完，面上露出壹絲絲的懷念，顯然對於燕赤霞，她的感官還是很不錯，對於對方的結局，也有些感慨。
　　“其中就沒有其他內情？”
　　“有！據說，燕赤霞離開，是因為他愛上了壹位妖，此事雖然被玄心子認可，卻受到天人宗內大多數人的排擠。為了不讓玄心子為難，所以他才會離開天人宗，獨自壹人居住在折江金華壹帶。”
　　胡大仙姑目光壹轉，露出壹絲絲復雜情緒，道：“據我所知，這件事情應該是真的。不過，燕赤霞和那位最後八成也鬧翻了，現在正待在某地，互相將對方囚禁於壹地，燕赤霞不讓她出來作惡，對方也讓燕赤霞無法離開。”
　　玉宸聞言，隱約之間看到了不少信息，因為受到某些莫名的幹擾，玉宸只能挑重點觀察，盯著壹副最模糊的畫面，畫面中燕赤霞手持利劍，刺穿了某個環繞黑氣的繈褓。
　　而後，黑氣沖出畫面，試圖汙染玉宸的心神。
　　眼中浮現日月光輝，元神法身周身道音陣陣，金霞祥雲之中，金光碧玉如意高高飛起，緩緩落下，將那沖出的黑氣打散。
　　但這壹瞬間，也足夠對方將過去的信息覆蓋抹去，讓人難以探查。
　　‘地仙境，還很有可能那種精氣神三寶圓滿的地仙境大能。’
　　玉宸仔細探究了壹下那黑氣，雖然數量非常少，但質量很高，比起玉宸的法力還要高出不止壹線，哪怕不是精氣神三寶圓滿，也相差無幾。
　　此刻，對方似乎受到了什麽限制，無法過多幹涉過去，剛才的變化，更近乎於對方法力的本能反應。故而，玉宸雖然可以借助隔垣洞見等神通強行觀察，但為了不刺激對方，還是選擇暫時不去探索，轉而詢問胡大仙姑其他猜測。
　　剛才玉宸同黑氣爭鬥的時候，氣息出現了不小的波動，將這壹切看在眼中的胡大仙姑低下頭，裝作什麽也不清楚，繼續道：“其二，有人懷疑玄心真人的死亡，恐怕和諸葛家的神鬼八陣圖有關系。”
　　“自三國時期，武侯差點以八陣圖逆天改命之後，神鬼八陣圖之名便在修行界廣為流傳。特別是大唐中期，諸葛家後裔更是第二次以八陣圖之力，扭轉乾坤，更換命數。更是讓神鬼八陣圖之名，響徹四海。”
　　“而諸葛家似乎也應為兩次逆天改命，導致自家氣數潰敗，隨後數百年，都沒有壹個成才的人物，便在大吳建立之前，並入天人宗內，成為天人宗的壹份子。而神鬼八陣圖也就成了天人宗的至寶。”
　　“可在玄心子死亡前後，神鬼八陣圖神秘失蹤，而後當代諸葛家嫡系也跟著離開了天人宗，不知去向。”
　　聽著胡大仙姑的話語，玉宸瞳孔之中的星光軌跡再次快速轉動起來，不斷推測那神鬼八陣圖的過去和現在的去向。
　　神鬼八陣圖作為可以對國家發揮作用的改命之寶，固然玄妙非凡，但兩次改命之後，威能大減，玉宸搜索其過去的信息，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阻力，反倒是在查看其去向的時候，被壹道道琉璃光輝和黑氣遮蔽，無法看清。
　　‘又是這壹位。’
　　玉宸看著那黑氣，微微皺眉，沒有繼續深究，只是對胡大仙姑道：“最後壹種猜測是什麽？”
　　胡大仙姑停頓了壹下，整理了壹下思緒：“這個猜測是我個人的壹個猜測，並沒有說出去，是真是假，並不好說。”
　　玉宸沒有催促，只是看著胡大仙姑表達壹下自己的想法後，輕聲開口：“我懷疑，當初殺死玄心子的人，是現在的天宗掌教，大吳國師——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