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春天

縱虎嗅花

都市生活

中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雨很……
中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雨很少,天是那種安靜的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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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他直接找到黃鶯時:“冒……

見春天 by 縱虎嗅花

2025-4-16 17:31

  他直接找到黃鶯時:“冒昧問壹句, 妳們有個員工叫江渡?”

  指名道姓的,黃鶯時出於社交禮貌,笑問他:“魏總認識小江?”

  小江, 小江, 這樣的稱呼真是太尋常了,壹個公司裏可以有小張,小王, 小李, 當然也可以有小江。但這稱呼又多麽神奇,江渡不再是個少女, 她和他壹樣, 已經長大很多年。

  魏清越說我認識她,高中同學, 剛才看過去壹個人影,像她,但不太確定。

  高中同學?黃鶯時驚訝,沒聽江渡說過, 很自然的,她跟魏清越說了幾句江渡的情況。

  公司除了訪談節目,旗下另有新媒體賬號, 緊切熱點,有壹個團隊專門負責公眾號寫稿, 稿件的把關,正是江渡來做。壹周推三到四篇文章,周平均閱讀量很大。黃鶯時和同事們眼中的江渡,害羞,不愛說話, 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有著非常典型的社交恐懼癥。

  酒店停車場,司機老羅還在等他,魏清越擡起手腕看了下手表,皺皺眉,他的手表壞了?時間壹動不動,他懷疑今天是否邪門,還是酒店風水不好,所有計算時間的工具都荒廢。

  他給老羅打了個電話,讓他上來壹趟,把表替他送到店裏去。魏清越對時間有強迫癥,手表很重要,沒有了時間,他在城市裏找不到自己的坐標。手表上的時間,必須時時存在。

  霧霾沒有壹點點要消散的意思。

  魏清越來找江渡,另間房裏,有幾個實習生在聊本期的封面頭圖,又議論這次片子不知道被剪成什麽樣。他看到壹個燙著羊毛卷的女孩子,身形很纖細,穿黑色裙子,細細白白的胳膊和記憶裏壹樣。她在跟最新來的實習生講解如何運用人工智能機器系統來選圖,這個系統,正是魏清越所在的領動科技的研發產品。

  他只是看到背影,憑借胳膊,就知道那是江渡。

  魏清越手指叩出聲響,有人依次擡頭,往他這邊看過來,然後提醒江渡壹句什麽。

  回頭看看我,回頭看看我,看到我。魏清越在心裏默念著,壹遍又壹遍。

  江渡終於轉過身,那張清俊的有了年輕男人味道的臉上便浮上來笑意。

  他看到江渡眼神中閃過壹絲慌亂,顯然,她認出了他,這壹點都不困難,滄海桑田,白雲蒼狗,但魏清越還是魏清越。這些年,他留著中學時代不變的發型,身高幾乎沒變,身材更沒有壹絲走樣,他極力保持著最初的模樣,這樣,好能讓江渡第壹眼認出他。

  哪怕,是增加在熙攘街頭她無意瞥見壹個熟悉的身影追上來的概率。

  但總會有幾分變化,他是個男人了,不再年少。

  “我找江小姐,方便出來壹下嗎?”魏清越絲毫不顧忌別人探究的目光,他說“江小姐”三個字時,咬的重了些。

  江渡的臉變得非常小,幾乎比少女時代還要小,也許是頭發的緣故,蓬蓬的,密密的,簇出壹張又清又白的臉來,擦著淡淡的口紅。

  她擡眼看他,時間有壹瞬間是消失的,當看到魏清越留著不變的微長的頭發走近時,她少女時代所有的夢,就這麽心酸而又清楚地再現。她覺得自己好像碰到了頭頂的燈,燈卻是小時候老家的那種,昏黃的,陳舊的燈泡,壹碰,整個屋子的人影都跟著動蕩像被風吹起來。

  江渡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比較淡然,有成年人相逢壹笑的舉重若輕。她跟實習生說,自己出去壹下,然後,跟著魏清越往安全通道那邊走。

  “好久不見,江小姐。”魏清越還是把稱呼咬的很重,他伸出手,江渡仿佛不適應和他乍然重逢,她的表情,更像是不知所措,而且,她臉紅了,眼睛裏是壹層霧水。


  “這麽多年了,還是假裝不認識?”魏清越看著她笑,手在半空,沒有悵惘地收回,而是直接握住她垂著的手,稍稍用力,“我是魏清越,妳不認得我了嗎?”

  江渡瞬間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被握住了。

  兩人就維持著壹種握手的尷尬的姿態,江渡抿抿嘴,她眼裏的霧氣越來越重,兩只眼眨都不眨盯著他那張臉,魏清越不說話,也不回避目光,耐心等她辨認自己,他的眉毛還是那麽黑,鼻子也還是那麽挺拔,輪廓變了點,更鋒銳,時間在塑造著這張臉。

  世界變得很安靜。

  終於,江渡慢慢露出那麽壹點點的笑意,像稀薄的希望,綻在嘴角,她輕輕點頭,“認得。”說著抽出了手,人克制不住地微微戰栗著。

  “認得就好,晚上有時間嗎?壹起吃個飯?”魏清越是詢問的語氣,但態度,帶著說壹不二的強勢。

  江渡的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酸起來,她失語地望著他,好像在辨別這是夢境與她為鄰,還是真實世界如此。

  如果是夢,那快點讓她醒過來。她忍不住想往外面看壹看,高樓是否在,天空是否還在,她是否能看到車水馬龍的車流,以及亮起的紅綠燈。

  “我有時間。”江渡胸膛微微起伏著,不管是不是夢,她都要先答應他。

  “好,幾點下班?我來接妳,”魏清越單方面做了決定,他掏出手機,“留個聯系方式。”

  他也不管這種方式是否太唐突,斷了十二年的關系,壹分鐘之內就要迅速撿起。

  輸入號碼時,手指不易察覺地動了動,壹擡眼,對上江渡烏黑深秀的瞳仁。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比以前還要沈默,魏清越很想生她的氣,問問她,妳到底怎麽搞的,為什麽這些年找不到人,從不願意主動跟我聯系壹次?

  但見到了江渡,那麽多年郁積的悶氣神奇消散,也就是壹秒鐘的事。

  他下午有個啟動儀式需要出席,由T大智能產業研究院發起,幾個巨頭公司以及知名車企聯合主辦了個人工智能訓練營。

  “再聯系。”魏清越壹邊說,手機已經響起來,他說聲“抱歉”,當著她的面接了電話,江渡避嫌,跟他輕輕指了指,意思自己先離開。

  魏清越壹手接電話,壹把拽住了她,眼神分明說,別走。

  這種行為,很沒界限感,他不怕已經十多年沒見的女孩子反感。

  江渡只好留在原地,她不說話,像站在海的深處,他說了什麽,她其實是沒有聽到壹個字的內容,只有他的聲音,她僅僅是聽那個聲音而已。

  魏清越邊講電話,眼睛邊看著她,目光幾乎沒有挪移壹分壹毫。

  這跟原先計劃的,完全不壹樣了。什麽狗屁循序漸進,或者是欲擒故縱,他覺得自己之前想過的無數次重逢後的安排,都很傻,他28歲了,人生馬上過去三分之壹,還要蹉跎什麽呢?生命苦短,他跟她都是快要而立之年的人,站在青春的殘骸上,想要的就應該開口,想做的就應該立刻去做,生命不該再被浪費壹秒鐘。

  手機終於從耳旁移開,魏清越說:“我得走了,不過會準時來接妳。”

  江渡心砰砰跳,努力跟上他的節奏:“妳知道我們公司地點嗎?”

  “知道,”魏清越在笑,“等著我,我壹定過來。”

  江渡又輕輕點了點頭,她惜字如金:“那我等妳。”

  重逢好像很突兀,又這麽自然。

  下午啟動儀式上,經濟技術開發區工委委員、研究院教授、首席研究員都在,魏清越帶著他們的研發總經理來的,圍繞選題,他跟大家分享了公司的技術思路,並且具體展示了3D模型。

  來的三家車企,都是魏清越所在公司領動科技的合作方,已經確定L4級智能駕駛汽車在2025年推出。

  整個流程最終又被他濃縮成十分鐘,做成更通俗易懂的科普,放到網上。

  魏清越來找江渡時,其實,已經過了她的下班時間點,他開著改裝野馬,在地下停車場給江渡打電話。

  很快,電梯裏走出個身影,江渡壹邊走,壹邊張望,魏清越下了車,打了個響指。

  她走路的樣子,安安靜靜的,魏清越覺得壹切都很眼熟,那種熟悉感,帶著壹股令人心酸的溫馨。

  他身上沒變的,始終是那份渾然天成的從容隨意勁兒,來參加訪談,穿著球鞋,啟動儀式才換成白襯衫,長西褲,筆挺地站在那兒,跟江渡打招呼:

  “不好意思,來晚了壹會兒。”

  江渡把頭發抿到耳後,耳廓白皙,晃人眼,她露出他熟悉的靦腆笑意:“沒關系,我加了會兒班。”

  他挺紳士地跑過去給她開車門,長胳膊長腿,手臂拉開車門時賁起屬於男人的力量感。

  “想吃點什麽?”魏清越很自然地說到吃的話題,聽江渡說壹句“我都行”,他接道,“那我做主了。”

  “好。”江渡默默系上了安全帶,她坐姿良好,人是緊繃的。

  “這麽多年不見,見我還是這麽緊張?”魏清越跟她開起玩笑,瞥她壹眼,她的手很規矩地放在腿上,他很想去摸壹摸那只手,握在掌心。

  江渡拘謹笑笑,點點頭,又搖頭,為自己胡亂的表達感到茫然。

  “我今天能夠見到妳非常高興,妳呢?”他輕咳壹聲,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立刻奔向城市波濤洶湧的霓虹之中。


  這麽直白,已經完全不符合男女之間感情發展的常規步驟。

  如他所想,江渡感到難為情,這是種什麽情況呢?魏清越刻意忽略中間十幾年的光陰差,好像他和她,壹上來就可以這麽說話。

  “高興。”她聲音很輕,所有的情緒都被壓在心臟後面,眼波開始流轉,似乎是對他的車感到新奇,小幅度地看了看車內配置。

  魏清越捕捉到她目光的移動,聲音裏都帶著笑意:

  “這車是我自己改裝的,本來,是壹輛二手舊車。”

  江渡詫異地看著他,魏清越居然開二手車,價格也不太符合他這種科技新貴的身份,他不僅買了輛破車,還自己動手把車子改裝了?

  但這又好像不難理解,他壹直都這麽個性。

  不用她開口問,魏清越繼續解釋說:“其實也沒什麽,國內不比國外,國外這方面管制比較松散,這次不過是增添些舒適性。不像在國外,可以把每個程序都重新編程。”

  “妳自己可以嗎?”聽到新奇的技術,江渡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她更關心這件事,是魏清越做的。

  “對,”魏清越告訴她,“我喜歡瞎折騰。”

  車內燈光柔和,照在他英俊的輪廓上,仿佛壹個夢。

  強烈的夢境感,讓江渡忽然喘不動氣,她想去抓他的手臂,但知道這太突兀,只能輕輕喟嘆壹句:“妳還是那麽聰明。”

  “妳誇獎我,我會覺得高興,”魏清越變得特別愛表達當下心情,他有什麽東西,明顯變了,“我是不是應該誇妳壹句,變得更漂亮了?”

  江渡終於笑了,她不太好意思地扭過頭,看向窗外。

  窗外是迅速往後退的高樓,還有美麗的燈光,城市像個五彩斑斕的星球。

  她幾乎要流下眼淚:妳來找我啦,魏清越。那麽,然後呢?

  “去龍鳳閣吧,吃龍蝦湯泡飯,對了,海鮮不過敏吧?”魏清越的聲音又壹次浮蕩在耳畔,壹扭身,看到的是他無比認真的臉。

  江渡搖搖頭,她又坐正了,目視前方。

  “要聽歌嗎?”魏清越說,“不過就兩首曲子。”

  江渡立刻轉過臉,看看他。

  車內很快響起熟悉的,繾綣的,《半點心》的前奏,江渡的視線迅速變得朦朧起來,舊年的旋律像壹湖溫柔死人的水,把他們包裹在了當下。

  他們就沒再說話,聽完《半點心》聽《冷雨夜》,循環著,前後嵌入著,像個圓圈永遠走不出去,直到車子停在餐廳附近,魏清越從後座撈出件外套,搭在臂彎,跟江渡壹起進去點菜。

  江渡還是那種怎麽樣都可以的性子,她說妳點吧,魏清越也沒怎麽跟她在這件事上拉扯,很幹脆地要了壹堆東西。

  “有很多問題都想問妳,”魏清越笑笑,“不知道從哪件開始問好了,這些年過的好嗎?”

  江渡的臉在他看來,總有些不真實,也許,是因為期盼太久了真的實現,反而就有這麽怪異的感覺了。

  他說這話時,目光慢慢掃過她臉上每寸肌膚,亂亂的流海,眉毛,眼睛,鼻子,玫瑰花壹樣的嘴唇。

  “挺好的。”江渡不想談論苦難,她也問他,“妳呢?”

  “瞎折騰,”他狡猾地笑,“節目組請我,我這些年的履歷不用說了吧?都是官方的,希望沒讓妳們覺得我這人裝,我們說點私人的好不好?”

  語氣突然就親昵了幾分,江渡斯斯文文低頭吃蝦球,她“嗯”了聲,滿腦子子都是“私人”。

  “不知道妳愛聽不愛聽。”魏清越目光深深看向她,他感覺的出,江渡有意無意在回避著他,是分別太久了嗎?還是說,跟以前壹樣?

  他是有那麽點失落的,又也許,是他太過直接的態度超出了對方的社交距離,他怎麽就那麽確定,江渡對他有點什麽呢?

  壹陣沈默。

  江渡慢慢擡頭,很謹慎的語氣:“妳,還要說嗎?”

  “壹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魏清越坦白說,笑了笑。

  “妳說什麽我都很愛聽,就是,妳要說領動科技的業務我可能不太了解,我很老土,對前沿科技只是聽過這些詞而已。”江渡說完,臉上有些微的紅意,被燈光掩蓋了。

  魏清越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他饒有興味地問:“什麽老土?妳哪裏老土了?”

  江渡語氣很溫吞:“我很少叫外賣,也很少在網上買東西,不喜歡跟人在網絡上聊天,除了工作,我的微信記錄裏都沒什麽其他內容,有事喜歡跟外公外婆打電話通知壹聲,不喜歡發微信。也不愛用手機,我覺得,我跟時代其實是脫節的,壹身暮氣,不知道這個詞形容的是否準確。”

  “沒有,”魏清越沖她溫和笑笑,“什麽叫和時代脫節?沒誰規定必須喜歡大家都喜歡的。”

  “謝謝妳的理解。”江渡舉止間,有種遠觀者的客氣。

  魏清越凝視著她,總帶壹股探究意味,江渡被他看的漸漸不自然起來,他笑了聲,問她:“妳外公外婆還好嗎?在這兒還是?”

  “身體都還好,二老都在這兒,可是我們買不起房子,租的地方離我公司比較近,面積小了些,沒原來的家大。”江渡說買不起房子時,倒很坦蕩,好像也沒覺得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魏清越點點頭,他說:“我記得妳外公做的飯很好吃。”手指不覺叩了叩桌面,“改天,我可以登門拜訪嗎?看看妳外公外婆。”


  江渡楞了楞,她壹副摸不清魏清越到底在想什麽的表情,美麗的眼睛,看人時總像帶著三分警惕,還有如煙般的哀愁。

  “是不是太唐突了?”魏清越問,“如果妳不覺得不合適,當我剛才沒提這麽冒昧的話題。”

  “妳真的想去嗎?”江渡看他的眼神,有點生怯,“我不知道妳是說的客氣話,還是什麽,我怕我會誤解。”

  “我跟妳沒什麽客氣話,我說的,都是我心裏那麽想的,”魏清越給她糾正,“吃東西吧,嘗嘗這個花膠雞絲羹,味道不錯。”

  “魏清越,”江渡忽然喊他名字,等他真的看向自己了,眼神反而躲閃開,她好像專心捯飭著手下的食物,“妳今天找我,是不是還把我當好朋友?就像我們上高中時那樣?”

  魏清越咀嚼食物的速度放慢,他抿了口清茶,說:“不是,我沒把妳當好朋友,也沒這方面的打算。”

  江渡頓時停下了動作,眉頭輕蹙,緊緊抿著嘴唇。她想,那妳來找我做什麽呀?

  “有男朋友嗎?”魏清越沈聲問她。

  問題太突然,江渡被問得驀地局促,她搖搖頭。

  “真巧,我也沒有女朋友。妳看,我這個人怎麽樣,做妳男朋友行嗎?”魏清越直截了當說出口,他含蓄又張揚,眼神灼灼像張密密的網,罩在了江渡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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