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公輸般
神啟者說 by 江南南丶
2022-9-19 22:28
“當然沒找到!他要是找到了,今天還要木氏家族守著長城做什麽?”高易水想去拍秦軻的腦袋,但眼見蔡琰在他的背上睡得正酣,只能是訕訕地收回了手。
他咳嗽幾聲繼續道:“不過,這萬古寒冰就在那時候被挖了出來,據說壹共有三塊,動用了數千人日夜動工,挖壞鐵鎬無數……”
說到這裏,高易水不免嗤笑了壹聲:“哦對了,還有個有趣的典故,說是這寒冰命名為萬古,是因為當初那萬裏冰川擋了他八十萬大軍不得前行,又沒能找到兇獸巢穴,這寒冰又如此難掘,大罵‘頑固’,隨行的老臣覺得這寒冰好歹也算是塊寶物,索性就取了諧音,叫萬古,反正極北之地,從上古聖王那時已然存在,說萬古寒冰,也在情在理。”
“原來如此。”阿布感嘆壹聲,“只是那八十萬大軍也沒能清剿兇獸,這些東西……究竟是怎麽在極北的苦寒之中生存繁衍的呢?”
“不知道,而且……恐怕連上古聖王都弄不明白這些兇獸從何而來,又目的何在。畢竟在聖王壹統天下之前,北境並沒有這些兇獸,也沒有築建長城。”高易水伸手撓了撓耳朵,長嘆壹聲繼續往前走去。
越過靜靜流淌的溪流,走過木板小橋,秦軻忍不住還是用手觸碰了壹下那飄蕩輕搖的柳樹。
壹摸之下,他驚訝地發現這些柳樹都是真的活物,可按照季節,這時候的柳樹葉子早該掉光了,可這棵柳樹上的葉子仍然翠綠如新,仿佛這地宮之中仍然處於春季。
壹縷柳枝輕輕掃過蔡琰的臉頰,她緩緩地睜開了稀松的眼睛,壹時又是壹陣驚呼。
“公輸般就住在這種地方?我原本以為他是個孤僻的怪老頭,就喜歡躲在陰暗的地方研究機關呢。”蔡琰嘴裏嘖嘖有聲,“這麽看來,他倒像是藏在這裏養老了,換成是我,我也不願意離開這麽好的地方,跑出去管公輸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大概是因為剛剛小憩壹會兒恢復了壹些精神,她骨子裏天生的不安分又開始躁動起來,她嬉笑著湊近秦軻的耳畔:“妳能碰到那塊萬古寒冰不?我們走的時候……要不要想法子把它也壹並摘走?”
“妳要它做什麽用?”秦軻壹個頭九個大,低聲道:“羅盤都還沒拿到呢……”
“就知道妳的羅盤!”蔡琰狠狠在他肩頭拍了壹巴掌,倒沒有再多說什麽了,而是乖乖地伏在秦軻的背上,兩眼眨巴著看到壹處幽靜小院離他們越來越近。
隨著小院子的木門被他們輕輕推開,他們總算見到了那個頗有神秘感的公輸家“老祖宗”。
他坐在萬古寒冰灑下的耀眼光芒裏,半個身子被光芒所籠罩,但坐下的輪椅卻卻仍然顯出厚重、古樸的氣息。
他很老了,除了花白的頭發和微微佝僂的背,身體更是瘦削得像是壹根蘆柴。
然而他本人卻似乎並不怎麽在乎,只是專心致誌地坐在那裏,壹只手不斷地在桌上刻畫著什麽,無數復雜難懂的圖案和符號幾乎看得秦軻頭腦發暈。
秦軻站在他的身後,猶豫片刻終於開口道:“前輩……”
“如果我沒有弄錯,妳該叫我老祖宗才是。”老人壹只手仍然在桌面上的紙張上描繪著,並沒有急著轉過身去。
雖然說紙張這東西如今仍然十分昂貴,但對於他而言,卻只是壹種再平常不過的工具,甚至當他覺得不滿意的時候,還會把整張紙整個給揉成團,壹下子就給扔到桌面下。
秦軻微微低頭,發現地上已經有十幾個紙團,這麽說來,公輸般豈不是在這壹夜都還在做事?
“不過……妳要是不願意叫,我也不怎麽勉強,畢竟妳來公輸家,本就不是為了公輸胤雪。”公輸般的話平靜如常,卻說得秦軻心中壹跳。
秦軻跟高易水等人相互對望了壹眼,壹時也是震驚,公輸般竟然什麽都知道,可既然如此,他為何又坐視不管?
公輸般似乎也是猜到他們心中所想,嘴角微微露出幾分譏諷的笑:“我知道,並不代表我需要去管。就好像我只需要坐在這裏,妳們壹樣會主動來找我。何況我只是個殘缺不全的老頭子,哪裏有那麽多力氣去把事情大包大攬?”
隨著他放下手中的筆,緩緩地躺在了輪椅的靠背上,秦軻赫然發現,他的左手衣袖裏藏著的,竟然不是壹只正常人的手,而是壹只猶如機關人相似的手臂。
這樣看來……公輸般不但是無法行走,甚至連手臂都缺了壹只?
這樣壹個看起來十分淒慘的老人,就是公輸家的老祖宗,那個曾經站立於稷上學宮,督造墨家機關城,並且擔任機關術總教習的人?
眼見如此,秦軻不免心中多了幾分同情,同時雙手再度行禮道:“老前輩,晚輩深夜打擾也是情非得已,還請見諒。”
公輸般神情不變,微微點了點頭,發出“嗯”的鼻音,道:“好在我這樣的老家夥已經時日已經越來越短,就連入睡也越發困難,也無所謂妳們這壹夜在外面的吵吵鬧鬧。”
半夜三更,潛入地宮,與機關棋子搏鬥,把整個石陣攪得天翻地覆,弄得大門外盡數是廢墟,這種行為,顯然已經不僅僅是吵吵鬧鬧所能概括的了。
聽到公輸般這麽說,秦軻自然也是有些汗顏地道:“我們也是不得已,把前輩的石陣弄得壹團糟,實在過意不去,如果前輩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們壹定盡力……”
“幫忙?”公輸般聽到這話,仿佛是聽到了這世上的壹個笑話,然而片刻之後,他深深地看了秦軻壹眼,有些意味深長的道:“也許,會有機會的。”
公輸般的聲音清冷,帶著幾分孤傲,正如他能看見骨骼形狀的臉頰,宛如陡峭的懸崖,上面有雄鷹孤高地築巢:“那座石陣,本就是老夫用來阻攔後輩來打擾我的壹道屏障,當年公輸家的人無論如何都想要請老夫教授小輩壹些東西。老夫也是煩不勝煩,索性就立下了這個規矩,說哪位小輩能破了那石陣,誰就能成親傳弟子。”
“不過嘛。”公輸般話鋒壹轉,“老夫並無意收徒,哪怕妳們真的是為了這個規矩,老夫最多只是讓妳們能在此處居住壹些日子,自行摸索。要是想讓老夫親自教什麽東西,就不必想了。”
高易水咧嘴壹笑,道:“前輩無意收徒,這是您的意願,我們自然遵從。”
“很好。”公輸般微微斜眼看了他壹眼,“既然如此,妳們應該是想從老夫手中拿什麽好處。”
高易水笑著道:“前輩洞若觀火,壹雙慧眼如炬,晚輩佩服。”
然而公輸般卻並不買他的賬,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壹眼,道:“巧言令色,壹看妳就是個溜須拍馬之徒。”
高易水被這壹句話堵得啞然,而蔡琰則是在秦軻身後捂著嘴低低地笑了起來。
她這壹笑,公輸般倒是把目光轉了過去,秦軻分明從他的眼睛裏看出幾分欣賞:“小姑娘,妳叫什麽名字?”
蔡琰微微壹怔,也是沒有想到公輸般會來這樣壹個問題,不過以她的“豪氣”卻是半點也不畏懼,聲音清脆嘹亮:“我叫蔡琰。”
“蔡琰。”公輸般微微點了點頭,“妳做得很好。竟然能從九位將軍身上猜到棋局的規則,還能以九宮三三演化出那樣的棋局走勢。老夫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聰慧的人了,想不到還是個女子。”
蔡琰挺了挺胸膛,驕傲地道:“小意思。”
公輸般輕輕地笑了起來,灰白的胡須微微顫抖,他似乎很久沒有這麽笑過了,明明聲音可以聽得出他很暢快,但他臉上的神情卻依舊顯得僵硬。
“若是老夫還有個十年,或許會收下妳做我的關門弟子。可惜機緣不到,妳我註定只能如此。”隨著他的手輕輕在輪椅上壹碰,不知觸碰了哪裏的機關,頓時從輪椅的側邊吐出壹截抽屜來。
公輸般伸出那只以機關術做成的義肢,卻宛如真的手臂壹樣靈便,順手就從中取出了壹件東西,遞到了蔡琰的面前。
“既然如此,送妳壹件小玩意吧。”公輸般道。
蔡琰好奇地看著公輸般手上的東西,有些好奇地接了過來,把玩片刻,道:“這是什麽?”
但還沒等公輸般開口,秦軻卻是微微發出了壹聲驚呼:“這是……”
他當然認識這件東西,因為在此之前,他曾經見過,並且還把玩了許久,只是始終沒有弄明白原理。
而如今公輸般拿出來的,不正是當初褚茍給自己觀看的金屬球嗎?
“妳見過這東西?”公輸般看著秦軻道。
“是……這東西,據說可以讓人氣血貫通,踏入修行者境界?”秦軻心中微微壹動,臉上神情越發震驚起來,“原來,給褚茍那顆球的,是前輩?”
“我不認識什麽豬啊狗啊的。但妳若是說這些日子我還給過誰這件東西,那倒是沒錯。”公輸般面色平靜地道:“但那件東西卻只是個未完工的破爛罷了,那壹日……老夫走上了錦州大街,剛巧看見那小子像個呆瓜壹樣捧著壹本早已過了時的修行典籍,壹邊念著字句練習吐納,結果沒走兩步還撞了墻……”
公輸般突然冷笑了壹聲:“呵,以他的天資,加上那本破爛,恐怕再過十年也未必能成就修行境界。正好老夫手中這件東西想要找個人試煉試煉,索性就選中了他……”
秦軻壹時沈默,也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褚茍踏入修行者境界的事兒,原本在他估算至少也得有個好幾年,然而借著那顆金屬球,他壹舉沖破了氣血關隘,成了個氣血修行者。
而如今,公輸般卻說那顆金屬球只不過是個不完全的破爛……
恐怕在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寧肯豁出性命去求這樣壹顆破爛吧。
“這是什麽東西?有這麽厲害?能讓人沖破氣血,踏入修行者境界?”蔡琰倒是沒有那麽驚訝,只是好奇地拿著金屬球打量來打量去,始終沒看出這東西有什麽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