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來不及了

　　“我很好奇，妳倆到底是怎麽結的梁子，”慶塵覺得有些納悶：“按理說，都是師父的人，不該團結壹些嗎？”
　　“跟他團結？”李東澤冷笑：“從認識他到現在都十多年了，這十多年裏他放過我51次鴿子，我跟他團結？”
　　慶塵心說，原來還是個歷史遺留問題。
　　“江小棠也是師父收養的吧，蘇行止似乎也是師父收養的孤兒，那為何江小棠並不認識蘇行止呢？”慶塵感到好奇。
　　“蘇行止是暗線，”李東澤看了慶塵壹眼：“他的身份要特殊壹些，小時候老板將他寄養在其他人家裏，除了我們幾個最早被老板收養的孤兒，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李東澤好奇道：“小老板，妳不是應該在半山莊園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難道妳能自由進出李氏莊園了？”
　　“嗯，”慶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胡小牛與張天真兩人表現如何？”
　　“現在我把壹部分賬款收回業務給他們了，”李東澤說道：“想看看他們的能力，目前看來還不錯，張天真這小子臉厚心黑，適合做我們這壹行。不過，胡小牛坦坦蕩蕩，給下屬分配利益時公正公允，更能服眾。小老板找這麽兩位搭檔來恒社，還挺會看人的。”
　　“為什麽要給這個業務？”慶塵不解。
　　“因為這其實是最難的，”李東澤說道：“如果真的只是社團之間打打殺殺，那只需要有膽子就好了，但賬款收回業務不同，妳收錢的對象未必是惡人，還有可能是好人，他們只是被逼無奈欠下高利貸。”
　　李東澤說道：“小老板就別擔心他們了，過不了這壹關，他們可入不了這壹行。良心什麽的都先收起來，先明白這世界有多無奈再說吧。”
　　“那妳當初面對這種業務時，是怎麽做的，”慶塵好奇李東澤到底是個什麽為人。
　　李東澤想了想說道：“之前最難收的壹筆賬，是壹個老頭借錢為了給老伴救命，結果醫藥費雖然湊齊了，但老伴並沒能救活。”
　　“這筆錢妳要回來了嗎？”慶塵好奇。
　　“要回來了，”李東澤說道：“我把他們兒子賣去慶氏當仆役了，慶氏給的錢。小老板，妳可能期待我說壹個非常巧妙的方法，又要到錢，又不傷害他們，但這種事情沒有兩全之計的。恒社的利息已經是放眼聯邦社團裏最低的了，只比五大銀行高壹線，我不能把社團搞成慈善基金會吧。我不是找什麽借口，生活本就如此。如果妳覺得這樣不對，那就跟老板壹起，從根兒上改變這個世界。在那壹天到來之前，我並不想做壹個好人。”
　　慶塵若有所思。
　　他重新換上Zard的面目，走出了不落幕會所。
　　李東澤看著少年的背影，不知道想些什麽。
　　他看了壹眼手機，然後發出去壹條語音：“看到我發的照片了嗎，妳沒有合影吧。”
　　……
　　……
　　倒計時162：00：00。
　　早晨6點鐘，李恪已經帶著身後的學生，以及那些剛剛回到半山莊園裏的李氏精銳，開始跑步。
　　學生八名，李氏軍中精銳十二名，加上李依諾與南庚辰，總共二十二人。
　　他們每個人都已經從樞密處那裏得知即將發生什麽，只是不知何時才會發生。
　　李束等人跟李恪不同，他們不是還在學堂裏的溫室花朵，而是這個家族裏在外面見過風浪的，真正的後起之秀。
　　所以當李氏成員們看到這些人時，心中便不由的泛起嘀咕來。
　　如今外界都在說，李束這些人脫離部隊，是為了回半山莊園治喪。
　　但李束等人也不是要治喪的樣子啊，分明也是沖著那位教習先生才回來的！
　　這讓人不禁深思，那位教習先生到底能教什麽呢？
　　其實這個不難猜，壹位講武堂的教習，又讓樞密處為他做背書，除了正統修行之法以外，還能有什麽？除此之外，沒有什麽武夫能讓堂堂財團能如此興師動眾。
　　要知道，修行實力對很多財團成員來說還在其次，正統修行之法所帶來的額外壽命，才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沒有後遺癥的增加壽命！
　　事實上記錄準提法的小冊子裏，也有相應的記載：準提法為通五部之殊勝密法，每壹灌頂修持準提法之人，必增二十壹年之壽命，長短自知。
　　也就是說，當胡小牛、張天真、李彤雲他們得到灌頂的那壹刻起，壽命就直接增長了21年，至於具體增長了多少，21年是底線，再往上全看個人資質和修行實力了。
　　這種正統修行之法，能夠讓人瘋狂。
　　於是，慶塵的來歷與身份更加神秘起來。
　　跑完步，李恪徑直往知新別院走去。
　　門口有兩個小胖子早早便等在那裏，看見李恪便問道：“昨天晚上我們跪在門外的時候，妳就在秋葉別院裏面吧？”
　　李恪看了兩人壹眼：“嗯。”
　　其中壹個小胖子又問：“那妳為什麽不勸先生開門？妳知不知，我們跪了兩個多小時！”
　　李恪沒有為了壹時口舌之快，便反唇相譏，他只是平靜說道：“該上課了。”
　　“叛徒，李氏子弟不團結兄弟姐妹，反倒幫壹個外人先生，”小胖子冷聲道。
　　李恪平靜的看了過去：“妳去問問妳們父母，是否敢去樞密處說這種話？”
　　昨天，李恪在學堂裏受了極大的委屈。
　　今天，那些同學依然對他冷眼相待，只是不知為何，李恪內心已經壹點都不難受了。
　　就在此時，學堂外面又走來十多人，卻赫然是李束這些從軍中歸來的尉官、校官們。
　　李束看了壹眼小胖子，笑瞇瞇說道：“記住了，誰再敢為難跟我們壹起跑步的八個人，我就上門把他吊在樹上打，回去告訴妳們父母，就說是我李束說的。”
　　小胖子打了個哆嗦，這李束前些年在18號城市可是惡名昭著，在學堂裏也是無法無天。
　　樞密處當初專門下了批示，不準他再入學堂。
　　這就意味著，樞密處斷了李束的前途。
　　李束的父母也狠心，直接將他送去聯邦集團軍，從基層小兵熬起。
　　其他李氏子弟，都是在軍校裏面深造幾年，出來便是尉官，沒幾年就校官了。
　　而李束，這些年在軍中壹步壹步熬上來成為尉官，收斂了心性，這才重新回到家族選拔的視野裏來，甚至還把他調到了他舅舅手下。
　　在財團裏，將壹個子弟調到自己人手下，這是壹個很清楚的信號：家族準備給妳快速提拔了。
　　李束笑著拍了拍李恪的肩膀，以後都是同門師兄弟，說起來妳還是大師兄呢，有事就給我們說，打架什麽的我們最擅長了。
　　李恪楞了壹下，他怎麽就成大師兄了？明明他年齡是最小的那幾個啊。
　　不過，李束等人沒說什麽，警告完學堂的同學就走了。
　　躲在學堂裏的數學教習周行文壹陣頭疼：“李束這混球怎麽也回來了，看樣子還準備拜慶塵為師？！”
　　……
　　……
　　上午，慶塵緩緩走向龍湖，老叟早就等在那裏。
　　老叟聽見他的腳步聲，頭都沒回的感慨道：“這湖裏的龍魚，妳是真的壹條都沒打算放過啊。”
　　老叟那悲戚的聲音，就像是在說，妳們騎士真是壹件人事都不幹啊。
　　慶塵笑道：“我這是拿了給李氏下壹代吃，我又沒有私心！”
　　老叟好奇道：“我聽說妳吃完九條龍魚之後，身體內骨骼轟鳴如雷，頭發脫落後又生長，宛如神明降臨人間，是這樣嗎？”
　　慶塵楞了壹下：“李恪那小子是這麽說的？”
　　“嗯，”老叟這也算是變相承認了，李恪是他專門安排繼承騎士之路的李氏子弟，因為只有李恪才看到他頭發脫落又生長的壹幕：“不過妳不用擔心什麽，我問他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也是糾結了很久才開口，還告訴我這是最後壹次了，不能辜負妳的信任……胳膊肘往外拐。”
　　慶塵好奇道：“您為何如此執著的，想要李氏出壹代騎士呢？”
　　“不是只有我執著，而是代代都如此執著，”老叟嘆息道：“先祖便是騎士，李氏開創者的父親李應允，家族中有這樣壹位人物，李氏的血液裏都藏著浪漫的基因。”
　　“浪漫？”慶塵疑惑。
　　“浪漫可不是指情情愛愛，”老叟說道：“所謂浪漫，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世間的壹切自有與美好，相比這些，情情愛愛反倒落了下乘。”
　　慶塵撇撇嘴：“您就胡說八道吧。”
　　老叟瞪著眼睛，看向身旁坐在小馬紮上的慶塵：“沒大沒小的，怎麽跟長輩說話呢！”
　　“您繼續說，”慶塵笑道。
　　老叟說道：“李氏財團裏每代人裏出壹個騎士，曾經幾乎是慣例，李氏與騎士領袖的關系也向來很好。只不過，後來想成為騎士實在太難了，李氏也曾斷了好幾代。曾經，我也有機會成為騎士，但我父親命短，只生了三個孩子便壹命嗚呼。後來老三去學堂當了山長，老二當了畫家，我身為長子，再不接這個位置就要大權旁落，只好放棄。”
　　慶塵心想，原來是這麽回事。
　　老叟繼續感慨道：“聽說妳吃了龍魚之後的反應，讓我又開始對外面廣闊的世界憧憬起來，若是我也成為騎士，應該有生之年能去很多地方看壹看吧。我人生中最遺憾的就是，沒法去看壹眼真正的龍湖，妳師父的師父給我說，那裏波光粼粼，就像是鑲嵌在大地之上的藍寶石；我也沒法走進002號禁忌之地，在那顆參天巨樹的樹根之下打個盹；我也沒法在001號禁忌之地裏，聽金色的光影講過去的故事。妳說奇怪不奇怪，到了人生最後壹刻，想的竟然都不是那些享受過的美好，而是從未得到的遺憾。”
　　“您身為李氏家主，現在想去哪看看，也能去啊，”慶塵說道。
　　老叟搖搖頭：“不行的，來不及了。”
　　不知為何，慶塵忽然感覺壹陣黯然，他知道老叟說的來不及是什麽意思。
　　老叟笑著說道：“這次無償分享給妳壹個秘密，10號禁忌之地的規則總共有三條，第壹條不能擡杠，別人罵妳的話，妳必須應承下來；第二條，每天必須殺生壹次；第三條進去後的第壹天午夜，告訴禁忌之地壹條只有妳自己知道的秘密。”
　　老叟說道：“最後壹條由胡氏情報機構的修行者死後形成，他們壹生都在探尋別人的秘密，到死了都還不放過自己。有時候，我們會說禁忌之地的規則，其實就是超凡者給人世間帶來的詛咒，總有壹天那些無窮無盡的禁忌之地會吞沒世界，然後把詛咒帶給所有人。”
　　“龍魚就是騎士當年在10號禁忌之地裏捕捉的吧，”慶塵問道：“您告訴我這個可沒安好心啊，這分明是希望我去幫李恪捉最後壹條龍魚。”
　　“只是幫李恪嗎？”老叟笑瞇瞇的說道：“妳以後會有很多徒弟，不得壹人九條？”
　　慶塵感慨：“您真是希望我把10號禁忌之地給薅幹凈啊。”
　　這時，慶塵忽然想起自己昨天與李東澤的對話，他問道：“老爺子，您覺得，這個世間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老叟淡定道：“性本惡，但向善。”
　　慶塵好奇道：“那您覺得這世界上是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老叟看了他壹眼好笑道：“哪有什麽好人壞人，人人心中都有惡念，只是有些人藏的深，有些人藏的淺而已。抱樸樓剛剛掛上無心銅鈴的時候，壹天到晚響個不停，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
　　“啊？”慶塵納悶：“這麽誇張嗎？”
　　“當然，這世間哪有心中無惡之人，那些為我服務的仆役與醫生們，背地裏誰還不編排我幾句？我要真放在心上，這半山莊園裏早就成人間煉獄了，花園之下埋的全是屍骨。”
　　“那現在抱樸樓的無心銅鈴為何不響了？”慶塵好奇。
　　“因為我讓它消停點，B級以上的高手靠近，再判斷善與惡，”老叟說道：“所以，仆役們在裏面工作，並不會觸發它。這二十多年來，無心銅鈴只再響過七次。不用想那麽多，誰心中無惡？無惡便不是人了。向善就好。”
　　慶塵總覺得，老叟說起這件事情時，話裏藏著某種智慧。
　　……
　　……
　　此時此刻，18號城市第五區的壹棟公寓裏。
　　兩名黑衣人正無聲的走在地毯上，他們的作戰靴踩在上面沒有發出壹絲聲響。
　　兩人在屋中翻找著什麽，而旁邊還跪著壹名中年男人，渾身赤裸著血流滿面。
　　壹名黑衣人看著中年男人說道：“我不太明白，妳父親他們當年負責修建半山莊園旁邊的小區，明明應該8個月完工的項目，結果硬生生拖了壹年半，其中有半年時間都用來打地基……地基有那麽重要嗎，需要那麽久的時間？”
　　中年男人顫抖著緊閉雙眼，壹句話都沒說。
　　另壹名黑衣人拿起家裏的壹副相框，平靜說道：“妳還有兩個女兒，離婚之後，她們應該跟著母親生活吧？那小區建好之後，妳父親連同他的幾名同事相繼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妳是覺得李氏心善對妳們有不殺之恩？不過是被利用的螻蟻而已，也不用這麽替主子如此保守秘密吧？”
　　黑衣人笑道：“不用那麽緊張嘛，我只想知道，那小區裏面，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妳看，我們想要找到妳們花費了多少的時間、多大的代價，總不能讓我們空手而回啊。”
　　中年男人還是不說話。
　　“好吧，”黑衣人蹲在中年男人面前，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妳不說，那我們就去問問妳的兩個女兒，看她們是否知道點什麽。如果她們也不知道的話，那就把她們的心臟賣去10號城市，腎臟賣去17號城市，眼角膜賣去1號城市……”
　　中年男人最終還是不忍心自己的女兒慘遭毒手，他低聲說道：“那裏藏著壹條密道！不要打擾我的家人，2棟101室下面藏著壹條通往半山莊園的地道！”
　　兩名黑衣人相視壹笑，其中壹人擡手扣動扳機，亞音速子彈擊穿了中年男人的額頭，打出壹個血洞。
　　其中壹人說道：“需要盡快行動了，他們這些工匠之後死亡瞞不了太久，李氏很快就會知道，有人知曉了通往半山莊園內部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