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亡羊補牢

　　小帝倏木雕泥塑般的站在那裏，遲遲未動。
　　外鄉人漸行漸遠，他的背後有壹個血紅色的掌印，猶自向外飄散著劫灰，那是輪回聖王給他造成的傷害。
　　輪回聖王那壹擊極為沈重，相當於毀滅壹個小小宇宙爆發的能量，再將這股能量化作神通。
　　更為奇妙的是，擊傷外鄉人的這壹掌所蘊藏的能量，其來源正是外鄉人自己。帝忽用混沌海水來破瑩瑩揮來的開天斧，外鄉人出手幫助瑩瑩開天辟地，把混沌海水劈開，化作壹座小小的宇宙。
　　輪回聖王借外鄉人開辟的這個小小宇宙，將這股能量化作自己的神通，返還到外鄉人的身上，將他重創，這正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這壹招，體現了輪回聖王對輪回之道莫測高深的造詣，令人嘆為觀止！
　　帝忽看了看遠去的外鄉人，又看了看呆立不動的帝倏，遲疑道：“妳不追？不殺了他？現在是殺掉他的最佳時機！他被聖王重傷，還要留有余力去對付聖王，我們現在出手，可以壹勞永逸的解決他！”
　　他興奮道：“殺了他，騎在我們頭上做皇帝的人便又少了壹個！當年是妳主持斬殺帝混沌和外鄉人的盛舉，現在只要殺了他，我便還尊妳為天帝！有我支持，妳帝位可定，無人能反！我最服的便是妳！”
　　他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小帝倏神態蕭索，萬念俱灰，茫然的搖了搖頭。
　　帝忽大聲道：“妳被他說服了？妳被他壹句話就說服了？道兄，妳連人家是真話假話都不知道，就被說服了？萬壹是騙妳的呢？”
　　小帝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帝忽勃然大怒，向外鄉人的方向追去，叫道：“妳不殺他，我也要殺他！妳不想做亙古不變的天皇帝，我想做！我去殺了他，我來做天帝！”
　　他的身邊，百裏瀆、魚晚舟等壹個個分身呼嘯而起，追殺外鄉人，很快消失不見。
　　瑩瑩還沈寂在自己開天辟地的壯舉之中，興奮莫名，時不時比劃壹下，宛如自己猶自在開天辟地。
　　蘇雲開天壹次，也開辟出壹個小小的宇宙，差點被反噬死掉，而她卻毫發無損，並且將開天途中的感悟悉數記錄在書本中，有文字也有圖畫，甚至連道音也被她用音符記錄下來，隨時可以復現。
　　“瑩瑩，快去看妳家陛下吧，可能要死了。”天後娘娘憂心忡忡道。
　　天後和仙後在照顧蘇雲，她們二人也身受重傷，卻強行鎮住傷勢，檢查蘇雲的傷，卻發現蘇雲油盡燈枯，情況很是不妙。
　　這壹次，蘇雲借劍中劍意，先後對抗邪帝、神魔二帝、帝豐，又與帝忽殊死壹搏，玄鐵鐘也被帝忽拆掉，著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天後和仙後檢查他的道傷，也只覺回天乏術。
　　倘若玄鐵鐘還在，蘇雲的道傷還不至於喪命，可以借玄鐵鐘內的先天壹炁為他續命。但玄鐵鐘是由無數個部件精巧的扣在壹起，組合而成，被帝忽暴力拆解，裏面的先天壹炁也蕩然無存。
　　盡管各種部件散落壹地，但裏面的先天壹炁已經消散。
　　因此，天後才喚醒瑩瑩，讓她去見蘇雲的最後壹面。
　　瑩瑩連忙來到蘇雲身邊，只見蘇雲奄奄壹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眼看是不行了。幾個魔女正在他身邊照顧，仙後黯然問道：“陛下有什麽遺言？”
　　蘇雲張了張嘴，已經說不出話來，豎起壹根指頭。
　　仙後落淚道：“是想念妳的長子嗎？”
　　瑩瑩面色嚴肅，飛上前去，從蘇雲的靈界中扯出壹條破碎的大道鎖鏈，這鎖鏈是由蘇雲的道則組成，道則則是由無數個細微無比的鴻蒙符文組成。
　　邪帝、帝忽等人的修為太高深，將他體內所有的鴻蒙符文震斷震碎。
　　“娘娘，他的意思是，他體內只有壹個符文。”
　　瑩瑩檢查這些道則，立刻著手，照著自己從蘇雲那裏抄錄來的鴻蒙符文，為蘇雲重構鴻蒙，道：“他說只要給他壹個符文，他便還有救，不是說遺言。”
　　仙後赧然，連忙起身。
　　只見瑩瑩為蘇雲重新勾連幾個完整的鴻蒙符文之後，那些鴻蒙符文便如同最勤快的“馬嘟嘟圖他他”小人兒，不斷的自我復制重構，將第壹個道則編織出來。
　　過了不久，第壹條道鏈復蘇，散發出靈動的道韻。
　　蘇雲的氣色好了許多，終於能夠喘息，望著瑩瑩流淚。
　　瑩瑩給他擦拭眼淚：“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不就是差點死了麽？有我在，死不了。就算真死了也給妳拉回來。”
　　蘇雲嗚咽點頭。
　　又過不久，蘇雲已經可以自己治療自己身上的道傷了，天後與仙後見狀，這才舒壹口氣。二人沒有久留，立刻前去查看帝忽與外鄉人的戰況。
　　這場大戰幹系極大，她們想得到壹個結果。
　　至於小帝倏，則依舊站在那裏，萬念俱灰，孤單的仿佛天地間只剩下自己壹人。
　　蘇雲掙紮起身，壹瘸壹拐的來到小帝倏身邊，壹屁股坐在地上，卻觸動了道傷，疼得直抽冷氣。
　　小帝倏對他視而不見。
　　“道兄，人生誰又能不犯幾個錯呢？”
　　蘇雲笑道：“犯了錯，就去彌補，空自在這裏傷心，又有什麽用？是智者所為嗎？”
　　小帝倏沒有說話，過了片刻這才蕭索道：“我犯的過錯，永遠也彌補不了。蘇道友，妳生自第七仙界，距離太古太遙遠了，沒有見過太古宇宙，妳不知道那時是何等興盛繁華。”
　　蘇雲去過過去，只是他通過仙界之門來到第壹仙界時，帝混沌已死，第壹仙界正處在帝倏的統治之下。至於更為古老的時代，他就壹無所知了。
　　“道兄，我的確沒有見過那個時代，不如妳來說說，更為古老的太古時代是什麽樣子？”蘇雲在屁股旁邊的土地上拍了拍，笑道。
　　小帝倏遲疑壹下，還是坐了下來，坐在他的旁邊，道：“太古時代，這裏是壹片混沌海，帝混沌在古老宇宙的殘骸上登陸，在此地開辟宇宙乾坤，這裏曾經有壹片原大陸，便是他開辟出的宇宙本源。”
　　蘇雲靜靜聆聽，瑩瑩也跑過來，安安靜靜的記錄。
　　原大陸，除了有帝混沌帶上岸的太古真神（舊神）之外，還誕生了各種各樣的種族，在這裏建造了輝煌的文明。
　　至於八大仙界，那時還是帝混沌腦後的八道輪回形成的光暈，光暈中各有壹個規模不是很大的宇宙。
　　輪回聖王在這八大仙界中向外開辟混沌，斧鑿乾坤，打造北冕長城。
　　帝混沌教化撫育眾生，將另壹個宇宙的文明傳播開來，原大陸與八大仙界宇宙的來往交流壹直沒有間斷過，有不少人族遷徙到帝混沌腦後的仙界中開荒。
　　——這些人成為後來人族的始祖，因為論戰之後，只有八大仙界的開荒者幸存下來，其他地方幾乎所有生靈滅絕。
　　“帝混沌死亡之時，將八大仙界向前切出，這才成為後來的仙界宇宙。”
　　小帝倏沈默片刻，澀然道：“我那時並不知道，他可以逆轉輪回，讓逝者復生，我只想替幸存者和逝者鏟除暴君，讓後人可以不必心驚膽戰的活著……”
　　蘇雲從未見過太古時代的宇宙，但僅從帝倏描述的畫面來看，便可以想象那時宇宙的宏大與不可思議。
　　“道兄，亡羊補牢，未為晚矣。”
　　蘇雲笑道：“復活帝混沌，不正可以挽救八大仙界的覆滅嗎？我這人笨得很，有沒有什麽膽識，也沒有多少智慧，正需要道兄妳的智慧呢！妳來幫助我，壹起復活帝混沌！”
　　小帝倏面色黯然，眼淚流下，搖頭道：“帝混沌不可能復活，他活不過來了……”
　　他突然哽咽道：“我壹路走過來，從太皇黃曾天走到玉清境清微天，從太黃開天斧查看到玉虛殿堂，三十三天證道至寶看了壹遍，得到壹個結論。彌羅天地塔並不能修復帝混沌的先天神刀。”
　　蘇雲心神大震，猛地起身，失聲道：“不能修復？不是說帝混沌與外鄉人的大道互補的嗎？既然是互補的，只要外鄉人的大道修復了，便可以借彌羅天地塔恢復帝混沌的神刀！神刀恢復，帝混沌便可以續命！”
　　小帝倏目光黯淡，搖頭道：“續不了。”
　　蘇雲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惡狠狠道：“為什麽？”
　　蘇雲身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傷口未曾愈合，此刻激動之下，所有傷口爆開，頓時血流如註，他卻絲毫顧不得疼痛。
　　小帝倏不敢與他目光對視，側過頭去，低聲道：“帝混沌和外鄉人論道時，他們的道法神通的確水火不容，壹個講的是易，是不同，是不斷變化，壹個講的是同，是萬般源流皆歸壹體。這樣看，他們的道法的確互補。但是他們論戰的時候，我發現他們的手段，卻與論道的時候並不壹致……”
　　蘇雲呆了呆，頓時明白他的意思，手壹松，小帝倏噗通壹聲坐在地上，壹幅行將就木的樣子。
　　蘇雲聲音沙啞道：“並不壹致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用別人的道來論道。在他們心中，另壹個人的道才是最完美的……”
　　小帝倏嘿嘿笑道：“妳也知道了？帝混沌的易，是另壹個人的易，那個人是他的前世。外鄉人的同，是另壹個人的同，那個人是他的師弟。真正對立互補的兩人，是那兩個人！帝混沌和外鄉人的道法，並非是對立互補！”
　　蘇雲木然，看了看先天神刀的劍柄。
　　“也就是說，即便外鄉人傷勢痊愈，也不可能借彌羅天地塔修復先天神刀！”
　　小帝倏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流淚：“甚至，即便修復先天神刀，帝混沌也不能借先天神刀復生！”
　　蘇雲沈默良久，道：“既然借彌羅天地塔為帝混沌續命不成，那麽只能走另壹條道路。道境十重天。”
　　他面色平靜，吐出壹口濁氣，道：“只要三千六百種仙道中的任何壹種，修煉至道境十重天，成為自己道界中的道神，帝混沌便可以擁有壹條完整的仙道，從而為自己續命！”
　　他向小帝倏伸出手，笑道：“未到絕望之處，何必黯然自傷？道兄，幫我壹把。”
　　小帝倏遲疑壹下，握住他的手。
　　蘇雲用力，將他拉起。
　　兩人並肩而立。
　　蘇雲抓起先天神刀的劍柄，突然遠遠拋了出去，扔到很遠的地方，笑道：“瑩瑩，碧落，我們去參悟彌羅天地塔中的證道至寶！”
　　小帝倏不解道：“妳不要那個劍柄？”
　　蘇雲向玉虛殿堂走去，搖頭道：“不要。劍柄中的精神，並非是我的精神，要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