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何賽妃(五)
紋龍 by wtw1974
2018-10-17 19:51
何賽妃把水往鍋裏壹倒,青煙頓起,和刺鼻的焦味混在壹起被油煙機抽進煙道。何賽妃大大的松了口氣,仿佛被抽走不僅僅是汙濁之氣,還包括了所有的苦難與不幸。
“重新炒壹鍋吧!還有些余料沒用完,不多但也夠了。我來吧,姐!”
“沒事,還是我來吧,這是我的拿手菜,不讓女婿嘗嘗不虧待了他啊!妳拍點姜和蒜來,還有蔥,切段兒就行。”
“哎!”
電視節目糟糕透頂,什麽選秀、相親、跳水,咋咋唬唬,低劣惡俗,真搞不懂如今的觀眾朋友都怎麽了?有這空閑不如常回嶽母家看看,說不定還能撈到什麽好事情。
他關掉電視,環顧四周,希望能找點稀奇的事物,最終目光落在那幅讓他出糗的油畫上。陳蓓蓓說他不懂裝懂,其實那不是事實,他還是懂壹點的,比如《清明上河圖》,《富春山居圖》,《蒙娜麗莎》,張擇端,黃公望,達分奇,這些他是“如數家珍”。瞅著那畫,他尋思著得弄出點門道來,好在嶽母面前顯擺顯擺,讓老婆蓓蓓也高興高興。於是便走到畫前品賞起來。
這是壹幅風景畫,畫幅不大,兩尺見方。內容是雨後的城市街景,陽光穿過雲隙,在城市裏投下幾塊不太顯眼的光斑,城市道路縱橫,車水馬龍,壹派繁華景象。雖說是油畫,卻和他們壹般見識的大相徑庭,畫風非常細膩,細膩到連停靠路旁的汽車牌號都依稀可辨,人物,花草,還有貓貓狗狗,更是神態各異栩栩如生,居然是采用了國畫的工筆技法。
他左看右看,怎麽看都覺得此畫非同尋常,微微透出壹絲詭異之態,似乎作者有意通過這幅畫向世人透露著什麽,但端倪在哪又瞧不出來,只覺得畫中的街道和馬路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壹樣。他惡作劇般換個角度,把目光橫視,咦?畫裏的場景似乎變成了另外壹個地方,而且更加清晰和熟悉了,像極了他們正在居住的城市。他不禁贊嘆畫者真是怪才,居然畫出這麽奇異的畫來,也許這就是藝術家吧,其思維方式非他輩所能理解的。
他自顧賞畫,也沒在意時間過了多久。蓓蓓從廚房探出頭來,叫道:“哎,幹嘛呢?快過來端菜,開飯啦!”他趕忙去幫著端菜。
不壹會兒,菜擺好了,有白灼蝦、溜腰尖、糖醋裏脊、芙蓉蛋、炒三絲,還有他最愛的蠔油小筍,小樣小樣盛在瓷碟裏,顯得異常精致,讓人不忍下筷。他食欲大開,壹副饞涎欲滴的模樣,見嶽母還沒出來,伸手想撚根小筍來吃,卻被壹支筷子打退,遭了壹頓白眼。
嶽母何賽妃洗洗手從廚房出來,見他們都站著,道:“都楞著幹啥?坐啊,吃飯!”
於是,壹家三口圍著餐桌落坐,嶽母自然坐上首,他和蓓蓓分坐左右。嶽母夾了根小筍放到他碗裏,笑瞇瞇的說:“嘗嘗小筍做得怎麽樣?”完全沒了之前在客廳裏的陰險狡詐。
文龍受寵若驚,忙把小筍放入口中裝模作樣地品味,然後豎起拇指連聲贊嘆:“嗯,香、脆、爽、滑,媽您的廚藝真不是蓋的,我看就是國際名廚也不過如此,好吃好吃!”
嶽母微笑不語,蓓蓓卻罵道:“笨蛋,這是我做的,這也吃不出來?白養活妳了!小筍是我做的,其它才是我媽做的,快償償!”
沒想到馬屁拍錯了地方,鬧了個大紅臉,他趕緊又夾起壹只蝦:“嗯,這蝦好,比小筍強!”
蓓蓓又罵:“妳吃了嗎?就說好。”
他辯道:“哎,這妳就不知道了吧,觀其色而知其味,嗅其味而知其……”
蓓蓓不耐煩地打斷他:“行了,又那壹大套,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他還想爭辯,卻聽嶽母何賽妃勸道:“妳們呀,平時總這麽掐來掐去的嗎?菜都涼了,快吃吧!”飯廳裏這才安靜下來。
席間,他忍不住提起那幅畫:“媽,那幅畫叫什麽名字?”
“叫《雙芙蓉》。”蓓蓓吃著蝦含糊不清地搶道。
這畫的名字居然叫《雙芙蓉》?怪哉!他的好奇心完全被挑了起來,禁不住放下碗筷,走到畫前再次細細端詳,找了半天也沒發現半朵芙蓉的影子。
嶽母見狀,對女兒說:“文龍對畫好像很感興趣?!”
“他懂什麽呀,只不過壹時好奇而已,要不您給他講講這畫的來歷,滿足滿足他的好奇心?哎,過來,咱媽給妳講講這幅畫!”
他聞言又坐回飯桌前,聆聽嶽母何賽妃的講述。
這幅畫的作者叫劉全和,是個畫家,孤家寡人,朋友不多,名氣也不是很大,大概可以夾在壹二流之間。此人性格怪癖乖張,平日裏常幹出壹些匪夷所思的事來,因此大家贈予他“劉瘋子”的綽號。劉全和並不在意朋友們叫他瘋子,相反還很喜歡,常以此自詡中國的梵高,並稱世間從此不知劉全和。但誰料想,七年前他竟然真的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這幅《雙芙蓉》就是他在住院期間創作的。在創作這幅畫的時候,他的病情嚴重惡化,瘋癲狀態達到了頂峰,情緒極不穩定,時而高興,時而哀傷,時而又憤怒,高興時手舞足蹈,哀傷時涕淚交加,憤怒時暴跳如雷,除了畫筆畫布和顏料,他誰也不認識,朋友來探望,也不理不采,形同陌路,完全沈迷於畫中世界。加之上了年紀,身體頻出狀況,迅速衰弱,那時就有人預言他的生命將不久於世。果然,在畫作完成後兩個月的壹個迷霧之晨,他被發現死在醫院的荷塘裏,終年67歲,這幅畫成了他生前的最後壹幅作品。
劉瘋子死後,他的作品大都由朋友收藏,少量拍賣,這幅《雙芙蓉》也是幾經輾轉,最終落在楚天律師行老板章師之手中,兩年前章師之又把它贈給了何賽妃。
劉瘋子此人,他略有耳聞,他的壹生和太多的迷團糾纏不清,比如他的身世,有人說他自幼父母雙亡,由叔父叔母扶養成人,也有人說他本是棄嬰,被壹對拾荒的老夫妻撿來養大,更有傳聞說他是壹對母子亂倫的產物,最駭人聽聞的居然說他是在猴子窩裏長大的;又比如他的財產,有人說他窮困潦倒,不值壹文,有人說他富甲商賈,家資巨萬,還有人說他收藏著《富春山居圖》的第三段殘片……
各種各樣的傳說天花亂墜,數不勝數,大多被人們當做茶余飯後的談資,其中最可笑的要數《富春山居圖》的傳聞了,恐怕連三歲的小娃娃也不會相信。對這些傳說,劉瘋子充耳不聞,壹如既往地做著兩件事——繪畫和行善,他把壹生的精力和積蓄都用在了這兩件事上。因為如此,他獲得了朋友的理解和尊重。
聽完故事,文龍愈發覺得這幅畫詭異邪性,似乎在它背後隱藏著壹個天大的秘密,秘密的內容也許只有死去的劉瘋子自己知道。
“媽,您就不覺得這畫有點……奇怪嗎?”他問道。
“剛得到它時,我也覺得怪怪的,畫裏連半朵荷花的影子都不見,卻偏偏起名叫《雙芙蓉》,真是風馬牛不相及,但日子壹久也就不怎麽在意了。”
“也許名字是後來別人給安的呢?”
“這個也有可能,但誰會那麽做呢?我老師當初得到它的時候就已經叫這個名字了,之前的事他也不怎麽清楚。”
何賽妃口中的老師指的就是章師之,章是個忠厚的長者,當初何賽妃在楚天行做律師時,他視她為楚天行的第壹幹將和臺柱,給予她極大的信任與支持,何賽妃對他也是敬重有加,開口閉口尊為老師。
五年前,何賽妃在壹個案子中犯下“過失”,楚天行要“請”她離開,章據理力爭,極力挽留和維護何賽妃的聲譽,甚至不惜與合夥人鬧紅臉,搞得合夥人差點因此撤資。最終何賽妃為顧全老師的顏面,主動提出辭呈,事情才得以解決。何賽妃離開後,作為師生兼朋友,他們仍偶有聯系,《雙芙蓉》便是在兩年前何賽妃四十二歲生日時,作為禮物送給她的,章知道何賽妃除了女兒和工作,最喜歡的就是繪畫,而且造詣還不淺。這幅畫雖不算金貴,但仍不失為佳作,在劉瘋子的所有作品中,它絕對稱得上第壹流的。
聽完故事,晚宴也在不知不覺中愉快的結束了,文龍和蓓蓓幫忙收拾廚房。
“文龍,妳的公司還好吧?”嶽母何賽妃問起他的生意。
“還行吧,酒店、玉石樓、內衣公司、醫院、學校、航空公司、海濱度假、湘水村度假,我平時不過問太多的,放手讓部門經理全權負責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各司其職各負其責,人盡其才才盡其用,所以蓓蓓現在就有了大展才華的用武之地。”文龍忙向她匯報情況。
“哦,玉石樓的飾品還可以吧?”
沒等他開口,蓓蓓便替他答道:“玉石樓做的玉石飾品和市面上賣的不大壹樣,玉石樓走的是定制路線,靠真材實料、設計和工藝來贏取顧客,每月產量不高,但附加值比較大,賺錢的多少要看接單的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