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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雲海玉弓緣 by 梁羽生

2018-5-26 06:02

第五十回 賀禮送來成禍害 靈丹難覓費思量
  谷之華疑雲大起,只好說道:“如此,小妹拜領了。翼師兄,就請妳將厲姑娘的厚禮收下來吧!”厲勝男卻笑道:“這禮物先得請姐姐過目,非是小妹敢厚顏自誇,這件禮物確是不比尋常,尤其對於實派更加珍貴無比!”
  只見她非常鄭重的捧著壹個四方匣於,慢慢揭開,邙山派的弟子都睜大了眼睛。要看裏面藏的到底是什麽貴重的禮物。陡然間,只聽得谷之華壹聲尖叫,但見壹顆人頭滾了出來,須眉怒張,神色如生,竟是孟神通的首級!
  孟神通首級壹現,登時全場驚呼。要知在千嶂坪比試之後,雖經唐曉瀾斷定孟神通必死,但未見他的屍首,武林人士究竟未能放心,因此這三個多月來,各派人等都四出搜查,如今突然見著他的首級,焉能不駭異失聲!
  厲勝男笑道:“如何?我送來了貴派仇人的首級,大約沒什麽禮物比這個更好了吧?”
  這壹瞬間,谷之華似是靈魂離開了軀禿,呆若木雞,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翼仲牟正要過去扶她,她已不自覺的雙手捧起了父親的首級!翼仲牟道:“師妹,交給我吧,不要看了!”按照武林的規矩,有人送來了仇家的首級,這確實是壹件無可比擬的禮物,邙山派的弟子都應該向厲勝男叩謝才對。因此翼仲牟雖然明知道厲勝男是有意來刺激他的掌門師妹,卻也只能這樣講法,不能去責備厲勝男。
  哪知道話聲末了,谷之華突然又是尖叫壹聲,人頭落地。她自己也暈倒了。有兩個邙山派的弟子搶上去扶她,觸及那個人頭,也同樣發出了裂人心肺的叫聲,他們非但沒有扶起谷之華,連自己也隨同跌倒了!
  翼仲年這壹驚非同小可,賀客中有江南醫隱葉野逸急步上前,大聲叫道:“有劇毒,不可觸這人頭!”
  厲撈男趁這混亂的時機,跑了出來,揚聲呼道:“谷姐姐,但願後會有期!”唐經天眼明手快,壹揚手便是三枝天山神芒連珠射出,喝道:“小妖女,妳害死了人,還想逃麽?”
  厲勝男拔劍撥落了他的三枝天山神芒,冷笑道:“少掌門,妳別忙,我了結了這件事情,以後自會到天山還曾經見過七陰教主。不過這個邪教當霍祖師在生之日,軌早已被消滅了。以後也沒有復興。”葉野逸道:“七陰教有壹種秘制的毒藥叫做五毒散,我祖傳的醫書載有受這種毒的癥狀,至於這種毒散是耶五樣毒物合成,如何解法,那卻就不知道了。據古老傳說,士陰教有壹本《百毒真經》,後來也是給喬北溟搶去了的。如今喬北溟的武功已由孟神通而再傳人世,只怕那《百毒真經》也已經發現,落在這姓厲的女子之手了!”各派高手盡都面面相覷,心中均是想道:
  “若然如此,豈不是壹個孟神通剛死,又壹個孟神通出來?”
  翼仲牟聽了這話,更是心頭沈重,可是他又有點疑惑,厲勝男剛才還托他傳話給谷之華,照她的說法,谷之華似乎在短期內不會死去,但照現在看來,連葉野逸也覺得兇多吉少,難道厲勝男是騙他不成?但厲勝男既然存心毒害谷之華,又何必騙他歡喜?
  說話之間,葉野逸已經把天山雪蓮搗爛與麥酒調勻,謝雲真接了過來,撬開谷之華的牙關,給她吃。
  谷之華這時只績下壹絲氣息,肌肉也差不多僵硬了,雪蓮塞進了她的口中,她已是不能咀嚼,連吞下去也困難。葉野逸用銀針刺激穴道的辦法,再用參酒灌進她的口中。好不容易才使得谷之華在失掉知覺的狀態中,將“雪蓮糊”咽進肚內。
  可是過了許久,谷之華仍是昏迷不醒,脈息也不見好轉。唐經天道:“天山雪蓮本來是最好的解毒聖藥,怎的會失掉功效?”葉野逸嘆口氣道:“不是天山雪蓮失掉功效,這是因為它的生機已差不多停頓,氣血不能運行,縱有起死回生的靈藥,只怕也不能見效了。所以找剛才說,只能姑且壹試。”唐經天道:“能不能給她打通經脈,助她氣血運行,發揮藥力。”葉野逸道:“難,難:除非是請得令尊前來,以他的絕頂內功相助,或且還有壹線希望。而且即算如此,也只暫時保全性命,要想痊愈,那卻是非得到對癥的解藥不可。翼幫主,恕我直言,實派掌門的痛,現在已非人力所能挽回的了,還是請妳準備後事吧!”
  翼仲牟神色慘然,心痛如絞,邙山派的那幾個女弟子更是禁不住哭了出來。
  翼仲牟心亂如麻,煩憂交集,槌胸叫道:“三個月中,兩位掌門遭逢不幸,難道是我邙山派氣運當衰?”就在此時,忽聽得外面人聲鼎沸,腳步聲,吵鬧聲,亂成壹片,翼仲年大怒道:“裏的有此理,壹波未平,壹波又起,我邙山派當真是好欺負的麽?”他只當是又有什麽魔頭,繼厲勝男之後,上門鬧事,不由得氣得面色鐵青。
  金世遺在十分郁悶的心情下過了三個月,幾次想上邙山,都因時機未到,終於忍住。直到聽得谷之華已經康復,並已發出請帖,定期接任掌門,心情方始稍稍開朗:暗自想通:“風波已過,想來她的心情亦當漸漸恢復平靜了。沁梅與鍾展已回轉天山,我現在即在人前露面,亦已無妨,應該去看看她了!”他也料到自己的出現,必將引起閱動,所以不願在典禮進行的時候,作為壹個賀客去見谷之華,他在邙山腳下徘徊了許久,直到日影當頭,聽到了山上舉行大典的鐘聲,這才緩步登山。
  可是他還有壹事心中未決,是單獨見了谷之華之後再公開露面呢,還是先行露面,見過了翼仲牟等人之後可去見谷之華?
  金世遺壹路上神思憫憫,不知不覺已來到了獨臂神尼墓園下面的銀盞坡,從山腳上玄女觀,到這裏已是壹半路程,忽見壹條人影,從山坡轉角處疾奔出來,金世遺心頭壹震,呆了壹呆。失聲叫道:“勝男,是妳?……”
  厲勝男面挾寒霜,衣袖壹拂,冷冷說道:“金先生,妳待怎麽:”金世遺已伸出手來,要想把她拉著,見她這副神情,不覺呆住。厲勝男冷冷笑道:“妳呆在這裏作甚?人家在等著妳呢,還不趕快上去!”金世遺訕訕說道:“勝男、妳、妳、怎麽也來了?”厲勝男道:“怎麽,我不龍來嗎?”金世遺急忙問道:“妳已經到了玄女觀了?可是剛剛從上面下來?妳要到什麽地方去?”厲勝男淡淡說道:“妳與我已恩斷義絕,妳走妳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妳管我從什麽地方來,到什麽地方去?”
  “恩斷義絕”這四個字。第壹次從厲勝男的口中說出來,金世遺聽了,有如在頭頂上著了壹個焦雷,壹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說好,厲勝男早已走過了他的前頭,獨自下山去了。
  金世遺幾乎忍不住就要去追趕她,忽地省起了自己今天是來探望谷之華的,走了定神,自言自語道:“不可,不可!我心裏頭只能有谷之華壹個人了,勝男,她、她既然不願與我兄妹相待,我還去追趕她作甚?自惹麻煩,自討苦吃麽?”
  這時正是中午時分,麗日當空,繁花鋪地,邙山上大好風光,可是金世遺的心情卻是慘淡之極,他想起了在荒島上與厲勝男的三年相處,多少軟語溫存,多少設勤呵護:享盡風流,曾經患難,想不到今日如此收場!金世遺意冷心灰,心裏想道:“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對勝男只是問心無愧。好吧,只當當初並沒有認識這個人。”
  可是厲勝男的影子仍似在他面前搖蔽,最先浮現的是她嬌癡的惹人憐愛的笑容,轉眼之間,這笑容變了,變了怨毒的眼光,憤激的神情,冷若冰霜的面孔!金世遺地打了壹個寒襟,“她到邙山來做什麽?她為什麽用那樣的目光看我?似是充滿了嘲笑的、邪惡的、怨毒的、而又快意的目光?”
  這麽壹想,寒意直透心頭,金世遺已隱隱感到了不祥之兆,這時,他已再無瑕回憶溫馨的住事,這時他所想知道的只是谷之華是否平安。他急急忙忙三步做作兩步,箭壹般射上邙山!
  守在玄女觀前的邙山派弟子,莓地見金世遺到來,都不由得大吃壹驚,四年前金世遺曾大鬧邙山,令曹錦兒幾乎下不了臺。這幾個弟子恰巧是當時曾和他交過手,吃過他的虧的。邙山八大弟子之壹的盧道磷急忙發出警號,與眾弟子排成方陣,欄在觀前,橫刀喝道:“妳這魔頭還沒死呀?到這裏來幹嘛?我們又沒給妳發出請帖!”
  金世遺那有心神與他打話,壹掌將盧道磷推開,叫道:“我不是來打架的,妳們的谷掌門怎樣了?我要見她!”眾弟子大怒罵道:“妳還要見她!”淪刀舞劍,壹窩蜂的就圍上來!要知金世遺在末出海之前,已與厲勝男形影不離,武林中知道的甚多,有許多人甚至已把他們當成情侶。
  如今厲勝男剛走,金世遺就按著來,這幾個邙山派的弟子更把他當作了厲勝男的同黨。
  金世遺施展出“沾衣十八跌”的武功;碰著他的人都跌了開去,片刻之間,邙山派弟子所別的方陣已給他沖得七淩八亂,正鬧得不可開交,路英豪白英傑二人已聞聲趕出,金世遺壹手壹個,揪著他們,“路兄,白兄。快帶我進去,我不是來鬧事的!怎麽,妳們瞪眼睛作甚麽?認不得找麽?今年春天,在北京城外打走了孟神通弟子的那個人就是我!妳們記起了吧?該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那次金世遺冒充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項鴻郝浩的毒掌之下救了路白二人,白英傑當時就已對他的身份起疑,此刻聽了他這番說話,恍然大悟。
  路英傑叫道:“好,原來妳就是那位恩人,我帶妳進去。不過,請妳把手放松壹點行不行?”
  原來金世遺壹著急,抓著他們的手不知不覺的使出勁來,幾乎把他們的骨頭都捏碎了壹翼仲牟唐經天等人。聽得外面喧鬧,不約而同的出來看個究竟,壹擡頭便見金世遺氣急敗壞的跑來,翼仲牟吃了壹驚,唐經天已拔劍喝道:“金世遺,妳想怎麽?”金世遺叫道:“谷之華呢,怎不見她:”唐經天道:“妳還問她,妳的好朋友已經把她害死了!”
  金世遺這壹驚非同小可,登時呆若木雞,說時運,那時快,唐經天已壹劍向他刺去,冰川天女忙道:“不可!”伸手將他拉住,只聽得“刪”的壹聲,遊龍劍貼著金世遺的身子穿出,要不是冰川天女這麽壹拉,險些就要在身上戳壹個窟窿!
  唐經天氣道:“妳怎麽還幫他說話?那次在我父親劍底救走了那個妖女的就是位,妳難道還不知道?”原來金世遺先後被馮琳唐曉瀾識破之後,他們已告訴了唐經天與鍾展,只瞞著李沁梅壹人而已。
  冰川天女道:“妳瞧他這副神氣,絕不會與那妖女同謀!”金世遺呆了壹呆,猛地大叫壹聲,衣袖壹揮,把唐經天幾乎摔倒,再壹伸手,又把翼仲牟揪著,呼道:“她在哪裏,趕快帶我去看!”
  翼仲牟老於世故,這時亦已石田了金世遺絕無惡意,心中壹動,便道:“隨我來吧,呀,她現在只謄下壹口氣了!”
  金世遺走進房內,見到邙山派的女弟子正在替谷之華裝驗,不由得渾身顫抖,眼睛發黑,膝頭壹軟,便跪下去喊道:“都是我的罪過,我來遲壹步了!”
  翼忡牟所想到的冰川天女也想到了,忙道:“世遺,妳靜壹靜,之華姐姐尚未斷氣呢!我們已給她服下了天山雪蓮,只是沒法令她氣血運行!”
  金世遺跳了起來,顧不得男女嫌疑,便伏到谷之華的胸口,聽她那微弱的心跳聲息,過了半晌,他站起身來,眼睛中射出壹線希望的光芒,對翼仲牟道:“快給我準備壹間靜室,將之華搬進去。”翼仲牟喜出望外,立即依從。金世遺進了靜室,便關了房門,鄭重吩咐,不許人來打擾。
  邙山派的盧道磷等好些有地位弟子,都是揣喘不安,圍著翼仲牟問道:“這事有些不妥吧?
  妳信得過這魔頭嗎?”
  要知谷之華現在已是邙山派的掌門身份,翼仲牟讓他們孤男寡女同在壹室,要是金世遺能把谷之華救活,也還罷了;如若不能,邙山派就更加多壹重恥辱,只怕谷之華死後,也要蒙上不白之冤,翼忡牟聽了眾師弟的話,雖然不禁心頭壹栗,但隨即便神色如常,點了點頭,毅然說道:
  “不管旁人怎樣說他,我相信他!”翼忡牟在邙山派的地位僅次於前任掌門曹錦兒,聲望甚至還在曹錦兒之上。他這樣說了,邙山派眾弟子自是不敢多言。
  金世遺關上了房門,定下心神,調勻氣息,默默禱告:“上天垂佑,助我救活之華妹妹。”當下盤膝而生,雙掌貼著谷之華胸口的“璇璣穴”,徐徐給她推血過宮。谷之華的內功根柢本來不弱,得到外力相助,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應,過了半個時辰,只聽得她喉頭咯咯作響,胸口漸漸壹起壹伏,那是呼吸已經恢復,體內的瘀血亦已有化開之兆。
  金世遺大喜,加緊施為。再過半個時辰,谷之華呼吸的氣息更粗,差不多已與常人壹樣了。
  谷之華身上所受的劇毒傳到了她的掌上,他只得以最上乘的內功逼聚指尖,他將兩手的中指咬破,擠出毒血,然後以壹指禪功連點她周身三十六道大穴,谷之華的經脈壹遍,雪蓮的藥力流貫四肢,終於悠悠醒轉。金世遺也累得不堪了。
  金世遺又驚又喜,心頭坪坪作跳,緊緊抓著谷之華的雙手,只見谷之華慢慢張開了眼睛,叫道:“咦。這是什麽地方?我是在作夢不成?妳,妳,妳,妳:…”金世遺忙道:“我是世遺,妳不要害怕。”
  谷之華道:“妳怎麽在這兒?”眼睛眨了幾下,似乎在追憶前事,忽地甩脫了金世遺雙手,叫道:“不對,不對,厲姑娘呢?呀!妳怎麽可以和我單獨相對?妳的厲姑娘就在這裏,妳怎麽不去陪她!”
  金世遺道:“是她害了妳,也怪我來遲了壹步!她已經跑了,從今之後,咱們都別再理她!”
  谷之華低聲道:“妳說什麽,別再理她?妳和她不是壹同來的?”金世遺道:喜田然不是壹同來的!早在幾個月前,我就與地分手了!呀,我真想不到她的心腸如此惡毒!不過,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之華,妳願意和我終生相伴麽?“谷之華呆了壹呆,身軀微微顫戰,卻坐不起來,金世遺雙手扶她,谷之華忽地叫道:”不成,不成!世遺,多謝妳這次將我救活,但最好咱們今後別再相見了!“谷之華似是因為太過激動,喘著氣說了這幾句話,便連連咳嗽,但覺渾身無力,四枝僵硬。
  金世遺垂淚道:”都是我連累了妳,害得妳幾乎喪命,難怪妳不肯饒恕我!“谷之華道:”不,我壹點也不怨妳。說實在的,厲勝男下毒手害我,我反而歡喜得很!“金世遺不覺愕然,谷之華忽地徵徵壹笑,說道:”傻子,這個也不懂嗎,妳試想想,她為什麽要害我,若是,若是……“咳了幾聲,說不下去,臉上泛起壹片嬌紅。
  金世遺恍然大悟,要知厲勝男之所以害谷之華,那當然是因為金世遺愛谷之華的原故,而谷之華遭了毒手反而高興,那也就表露了她已知道了金世遺的心意了。
  金世遺在她身邊低聲說道:”妳累了,好好躺著吧,我替妳把那兩句話說出來。“若是,若是妳令她稱心如願,她還會向我下毒手麽?”谷妹妹,妳想說的是不是這兩句話?“谷之華椅著枕頭不作聲,但她臉上那壹絲蒼白的笑容,已不啻默認金世遺說得不錯了。
  金世遺道:”妹妹,那妳該相信我了吧?為什麽妳還不肯答允?“谷之華道:”我已經是壹個廢人了,天山雪蓮只能令我茍延殘喘,妳難道還看不出來?“金世遺抓著她的手道:”我服侍妳壹生壹世!“谷之華眼淚盈眶,那是傷心的眼淚,也是感激的眼淚,這利那間,她幾乎就要開口答允金世遺的求婚,可是她說出的仍然是那兩個字:”不成!“金世遺道:”為什麽!“谷之華道:”我已答應了曹師姐,今生今世是決不嫁人的了。“金世遺道:”何必讓死了的人攔在咱們中間?“谷之華咬著嘴唇道:”不,我答應了曹師姐在先,這是不能更改的了!世遺,我死了也會感激妳,但是,我不能做妳的妻子!話已說蓋了,妳走吧,今後也不必再來看我了!“她壹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已是畢得不堪,說到後來,氣若遊絲,聲音都聽不清楚了。
  其實,她心裏已是壹百二十個願意,但正因為她感激金世遺的摯愛深情,所以才不願金世遺為她犧牲,才不願以殘廢之軀,連累金世遺壹生壹世,她將對曹錦兒的允諾拿出來,不過是作為壹面盾牌而已。
  金世遺呆了壹會,再仔細咀嚼谷之華的話語:他本來是個聰明的人,漸漸也睛到了谷之華的心意,知道若要得她答允,除非她已恢復如常,這樣她和自己結婚,才不會覺得是拖累了丈夫。
  可是怎樣才能令她恢復健康,這卻不是金世這所能為力的了。
  金世遺給放下紗帳,低聲說道:”過去的是壹場惡夢,不要再想它了,妳好好睡吧,我會回來喚醒妳的。“谷之華微笑道:”我心裏寧靜得很,妳不用為我擔憂,如果今夜有夢,那也壹定是個好夢。世遺,妳讓我把好夢做得長久壹些,不必忙著來喚醒我。我想,妳也壹定會往夢中見著我的,就讓咱們在夢中相見,不更美嗎?“。
  金世遺又是歡喜,又是辛酸,歡喜的是:雨過天青,誤會終於消解;辛酸的是:只怕這果然只是壹場夢,縱使惡夢變成好夢,夢也不會成真!
  翼仲年等人正在等得心焦,忽見金世遺面色蒼白,神情萎頓的走出來,不由得盡都呆了。好半晌,翼仲牟才鼓起勇氣問道:”怎麽樣了?“金世遺頹然坐下,道:”她已經活了過來,現在又睡去了。“翼仲牟道:”只要沒有性命之憂便好。“金世遺道:”性命大約是沒有危險了,但要想復元只怕也很難。葉先生,妳醫道高明,不妨再去診斷壹下。“眾人都是武學大行家,見金世遺累成這個樣子,知道他為了救活谷之華已是耗盡精神。唐經天頗感不安,走上前來,施了壹禮,說道:”世遺兄,我剛才錯怪妳了:“金世遺道:”連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怎能怪得妳們。唉,這件禍事都是因我而起!“冰川天女已猜到了六七分,見眾人驚愕,便微笑道:”世遺,妳也累了,歇壹歇吧,別再胡思亂想了。“過了壹會,葉野逸走出來道:”脈象和我的預料相同,性命可以無憂,但要想免於殘廢,還必須對癥的解藥!這妖女的五毒散太過厲害,她已經全身癱瘓了。“這時,翼仲牟已把厲勝男前來鬧事的經過,壹壹告訴了金世遺,最後嘆口氣道:”這樁事情,可真是令人難測。妳說那妖女是成心要害死谷師妹吧,在谷師妹中毒之後,她當時便可要了她的性命,著來她好似是故意留下壹倏後路,好讓人去向她討解藥的。“金世遺問道:”妳們當時向她討過沒有?“翼仲年道:”怎麽沒有?可是她不賣帳,說是要討解藥,須得找個合適的人來。“金世遺心頭壹震,他當然明白,厲勝男認為合適的人,除了他再無則個!著來壹切都已在厲勝男算定之中,她算走了金世遺必上邙山,算定了金世遺s幾次,從未見師兄笑過,今天卻是樂得合不攏嘴來,我敢寫包單,新郎壹定聽妳的話。”李沁梅也反過來取笑她道:“難道江南就敢不聽妳的話嗎?我瞧他服服貼貼的跟在妳的背後,壹點地不像從前那個蹦蹦跳跳的江南了。我才佩服妳的本領呢,不過壹年功夫,就把丈夫馴服得好像綿羊了。”鄒緯霞道:“他呀,他哪有鍾師兄那樣老實,我本來不想帶他來的,後來壹想,叫他來學學別人做好丈夫的榜樣也好。”
  李沁梅向江南招手道:“江南,妳今天怎的變成個鋸嘴葫蘆了?過來和我說話呀!”要知江南向來以多嘴出名,李沁梅想逗他說話,好轉移眾人取笑的目標。江南嘻嘻笑道:“好吧,我先給妳說兩句吉利的說話,祝妳明年今日,流壹個白白胖胖的孩子。”李沁悔“呼”道:“壹說話就沒正經,我還當妳改了脾氣妮。”忽地發現江南雖是堆著滿面笑容,卻似笑得有些勉強,若來它是強打精神,故意插科打譚,引眾人笑樂的。
  李沁梅怔了怔,道:“江南,妳有什麽心事?”江南道:“我的心事嘛,就是想早日吃妳的紅蛋。”習俗添了孩子就要派紅蛋,有人插口笑道:“天山上又不能養雞。”江南道:“妳是只知其壹不知其二,天山雪雞的味道比家雞還好呢,想來雪雞的蛋也壹定不錯。”
  李沁梅道:“別胡鬧啦,咱們總算是其過患難的朋友,還記得當年咱們在江南道上的事嗎?
  妳是什麽話都肯對我直說的。記得有壹次那厲姑娘騙我,還是妳把她的謊話戳穿的。”李沁梅是心無塵垢的少女,她壹直思念金世遺,即是對未婚夫鍾展也從不隱瞞的,所以壹見了江南,想起當年她和江南陳天宇等人尋覓金世遺之事,便不自禁的提起來。豈知這正觸動了江南的心事,原來江南是個最重友情的人,他正是為了金世遺而傷感,李沁梅已經有著落了。金世遺和谷之華卻還是磨難重重。
  鄒終霞也曾叮囑過江南不可胡亂說話,但這時江南給挑動了心事,卻忍不住道:“是呀,我早就看出那個厲姑娘不是好東西,所以不待今天大家恨她我才恨她,我是早已恨她的了!”
  李沁梅怔了壹怔,道:“妳說什麽,厲勝男又在江湖上出現了麽?”江南省起自己說錯了話,壹時間難以轉圈,只得支吾說道:“這個麽,這個麽……我倒沒有聽說。”李沁梅道:“不對,妳不是說現在有許多人恨她麽?”江南道:“她壹向行事狡猾狠毒,當然有許多人恨她。”李沁悔道:“不、不,不對。妳剛才說的是著重在”今天“字,不是說她過去。她壹定是回來了,不知做出了什麽事情,和人結怨,所以妳才這樣說。”
  要知厲勝男當年是和金世遺壹同出海的,若然厲勝男已經回來,金世遺就可能活在人間,即使不然,最少也可從厲勝男口中知道他死生的確訊。李沁梅是如此想,馮琳、唐經天等人也知道了她定是如此想。馮琳皺了皺眉,正想編壹套說辭,李沁梅已急不及待的問道:“江南,妳壹定知道厲姑娘的消息,她在哪兒?”最歡喜說話的江南,這時卻是壹改故態,別人問到他,他也默不作聲。
  李沁梅按著嘆口氣道:“可惜谷姐姐今天沒來。”她這話含有兩種意思,第壹,若是谷之華在此,她便可以有人商量,第二,她以為谷之華也像她壹樣,尚未知道金世遺生死之謎,所以恨不得早點告訴谷之華:厲勝男已經回來了,從厲勝男那兒便可以追查到金世遺的消息,原來在李沁梅答應鍾展婚事的時候,心裏早已經作了決定:即使金世遺活著回來,她也決意讓與谷之華了。
  就在今天她的大喜日子,她也曾向上天禱告,預祝谷之華與金世遺能成就美滿姻緣。
  李沁梅剛剛說了壹句,忽聽得有壹個聲音在她耳邊笑道:“還是妳不錯,我以為妳只怕記妳的谷姐姐呢?卻原來還記得我。我就在這兒!”
  李沁梅大吃壹驚,跳了起來,就在這時,只聽得唐曉瀾朗聲說道:“是哪位貴客來了,請恕失迎。”原來厲勝男是用“天道傳言”之術,向李沁梅說話,別的人聽不見,但唐曉瀾的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他雖不懂“天遁傳音”,卻已發覺到了空氣波動的異狀。
  只見大門外影於壹閃,厲勝男格格嬌笑,走了進來。擔任知客的天山弟子,突然見壹個美貌的女子出現,竟不知她是從什麽方向來的,都嚇得呆了。
  說時遲,那時快,馮琳與唐曉瀾已是同時出手,馮琳背朝著她,反手長袖壹拂;唐經天亦已拔劍出銷,同她揮去!與此同時,鄒維霞和李沁梅亦都發出壹聲驚叫,只見江南壹個帥鬥倒翻了出去,去勢極急,直撞到了墻邊,才給蕭青峰拉住,險些撞得頭破血流。正是:新房不意來妖女,只為多言幾喪生。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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