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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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壹十六章 她的身影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桑桑給人的感覺,向來不是聰明人,就算她現在變成了昊天,在某些方面依然顯得有些遲鈍,那是因為能算盡世間壹切的天算,最擅長的領域是數理推論,在面對生活裏的瑣碎時,在對接上有些困難。
  但這不代表她真的就很遲鈍,只要她願意把心思落在這些事情上,只需要稍壹推論,便能從寧缺的言語裏找到那個可惡的真相。
  寧缺當然很清楚這壹點,不待她反應過來,接著說道:“妳讓我當大河國君,這件事情就更可笑了。”
  桑桑說道:“此事哪裏可笑?”
  寧缺說道:“不切實際,便是可笑,就算大河國在西陵神殿的壓力下不敢反對妳的意誌,但我們總是要回長安城的。”
  桑桑面無表情說道:“我何時說過要去長安?”
  寧缺在心裏輕嘆壹聲,說道:“但我們總不能壹直留在大河。”
  桑桑說道:“若妳不想當國君,離開的時候送人便是。”
  寧缺想了想,說道:“如此處理,倒也可行。”
  壹國之君的位置,在俗世裏不知會引來多少血腥的沖突,但對桑桑和寧缺來說,則像是召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具,寧缺說對於桑桑而言,人間的事情都是小事,從這個角度上看,確實沒有不對的地方。
  漫步出宮,花樹漸遠,皇城墻角落裏那株孤伶伶的花樹,便顯得有些醒目,桑桑看著那處,說道:“我只是不想看著那樹被割斷。”
  寧缺知道她是在解釋,先前為何要在戰鬥裏幫助自己,破除王書聖的大潑墨,心想就算變成昊天,還是這樣倔強臉薄,不由笑了笑。
  他不想深入討論這個問題,非要逼著桑桑說出關心自己,並不見得有什麽好結果,反而可能會讓她老羞成怒,於是他很自然地轉了話題。
  “在路上見妳把壹朵雲插在樹枝上,覺得好神奇,但先前看了王書聖的手段,現在想來,也不過如此。”
  “他現在叫王書,另外我說過,他集的雲有些臟。”
  “妳集的雲就能確保幹凈?”
  “我的雲都來自萬裏之外的宋國海畔,風暴海的正中央,沒有人類的痕跡,也沒有塵埃的汙染,自然絕對幹凈。”
  “感覺不怎麽低碳環保啊。”
  “不要說妳那個世界的名詞。”
  “為什麽?”
  “因為我不喜歡。”
  閑談中,便出了大河皇宮,來到鋪滿紅葉的禦道上,大黑馬低頭嗅著楓葉裏極淡的味道,寧缺望著遠處,忽然不知道應該去哪裏。
  “接下來去哪兒?”他看著桑桑問道。
  桑桑說道:“莫幹山。”
  寧缺沈默片刻,問道:“為什麽?”
  桑桑靜靜看著他,說道:“妳不想去嗎?”
  寧缺沒有任何思考,說道:“確實不想。”
  桑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妳想什麽我都知道。”
  寧缺無言,說道:“這樣真沒意思。”
  ……
  ……
  莫幹山是座青翠秀美的山峰,離京都約數十裏的距離,對寧缺和桑桑來說,自然花不了多長時間,暮時他們便看到了山腰間的那片湖。
  湖那岸的山廬結彩成衣,華燈將明,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婚事,看上去應該頗為熱鬧,但不知為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墨池四周是那樣的幽靜,湖水裏飄著的稚蓮,看著山廬的方向,都顯得有些詫異。
  寧缺和桑桑向著湖那岸走去,壹路沒有看到任何賓客,也沒有看到壹名墨池苑的弟子,他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來到廬門前,他推門而入,迎面便是數道雪亮的劍光。
  劍意淩厲而決然,正是墨池苑聞名世間的迎風斬!
  對著這數道淩厲的劍光,寧缺神情不變,說道:“是我。”
  劍光驟斂,三道細長的秀劍在他的眉前停下,執劍的女子們看見是他,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紛紛喊出聲來。
  “寧缺!”
  “十三先生!”
  “寧大家!”
  喊寧缺的不止執劍的三名女子,廬裏至少有十余名墨池苑弟子,都認出了他,驚喜地喊著,因為習慣的緣故,稱呼各有不同。
  當年在荒原上壹路同行,遇馬賊,鬥月輪,寧缺和墨池苑的女弟子們非常熟悉,雖然已經很長時間不見,那份情誼卻未淡去。
  寧缺笑著走進山廬,便看見了莫山山。
  她還是穿著那身棉質的白裙,站在壹匹精駿的黃馬旁,馬背上系著行囊,看模樣竟是在準備遠行,哪有出嫁的模樣。
  看著她,寧缺的情緒有些復雜,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牽著的大黑馬,則要直接很多,看著曾經的預備女主人,咧開厚實的唇皮兒,露出大白牙,朝著她便快活地輕嘶起來。
  自從書聖準備把山主嫁給國君後,墨池苑諸弟子便壹直有些擔心,很多人都期望著寧缺能夠出現,這時候他真的出現,她們自然驚喜難當。
  天貓女更是如此,心想寧缺果然有良心,不枉當年我在細藍腰子海畔,給妳吃了那麽多點心,帶銀鈴般的笑聲,便向他撲了過去。
  忽然間,她的手臂被酌之華抓住了。
  酌之華抓著她的衣袖的手非常用力,指節可以看到清晰的蒼白,她的臉色也變得異常蒼白,顯得格外畏懼。
  她看到了在寧缺身後走進來的那個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很高大,生的有些胖,眉眼普通,神情間也看不出什麽特殊之處,但就這樣背著雙手站在那裏,卻像是天那般高。
  酌之華確認自己沒有見過她,但她猜到了她是誰,於是她的心神瞬間被恐懼所占據,緊緊攥著天貓女的手裏全部是汗水。
  大黑馬也忽然間醒過神來,哪裏還敢快活地輕嘶,向莫山山拋了個媚眼表示歉意,急忙退到桑桑的身後,謙順地很是自然。
  桑桑背著雙手,打量著墨池苑的山廬,臉上看不出情緒。
  看著青衣女子高大的身影,墨池苑諸弟子們的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
  在見到寧缺的那壹瞬間,莫山山湖水般清澈的眼瞳裏流過壹絲喜悅,而在看到桑桑之後,那絲喜悅便變成了苦澀與惘然。
  她走到桑桑身前,輕提白裙,緩緩跪倒。
  墨池苑諸弟子見此畫面,與先前心頭的猜測印證,哪還有不知道桑桑身份的道理,紛紛走上前去,沈默無言對她行跪拜之禮。
  桑桑在看山廬梁間懸著的那些毛筆,覺得不如去年在燕北山村那些農宅梁上懸著的臘肉好看,待墨池苑弟子們跪下,才醒過神來。
  “起來。”她說道。
  莫山山帶著師姐和師妹們起身,靜靜站在壹旁。
  桑桑看著她有些微白的臉頰,說道:“妳怕我?”
  莫山山說道:“是敬,不是怕。”
  桑桑說道:“那妳臉為何白了?”
  莫山山說道:“我壹直很白。”
  桑桑想了想,當年在長安相見的時候,她確實已經很白,而不像自己,當時生的很黑,直到現在才白了起來。
  她看著莫山山的臉,有些不悅說道:“妳臉沒有以前圓了。”
  莫山山不知她為何不悅,說道:“俗事繁多。”
  桑桑說道:“婚約已除,妳還有什麽煩心事?”
  聽著這句話,墨池苑諸弟子先是驚喜,然後有些惘然,因為她們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句話會從桑桑的嘴裏說出來。
  莫山山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有些感激,卻沒有說話。
  她是書癡,是世間最年輕的神符師,是書院大先生的義妹,她都無法解決從而煩心的事情,自然便是情之壹字。
  桑桑忽然說道:“看來妳是真的不怎麽怕我。”
  莫山山還是沒有說話。
  她是昊天的信徒,卻有勇氣站在昊天的身前,平靜地與她對視,並且不退半步,但那不代表她會對昊天出言不遜。
  她知道昊天壹定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如果連生死都不在意,哪還有什麽畏懼?
  桑桑明白她的意思。
  “我很欣賞妳。”
  她看著莫山山說道:“我非常不欣賞妳的老師。”
  沒有人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只有寧缺隱約明白了壹些什麽。
  桑桑說道:“敢於我相爭的人類,總會顯得有趣些,比如夫子,比如軻瘋子,比如柳白,比如妳。妳雖然沒有那三個人的力量,但妳有不遜於他們的勇氣,我其實不是很明白,這種勇氣的來源是什麽。”
  如果說與昊天相爭便是逆天,莫山山便是在逆天。
  “從人類的觀念來說,他對我確實不錯,所以我想賜他永生,但被他拒絕,他想在人間繼續煎熬著,那便由他去,妳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桑桑說道:“我是昊天,妳是人類,位置不同,關心的事情自然不同,妳的勇氣應該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我的身上。”
  莫山山看著探出棉裙的鞋尖,沈默不語。
  被遺忘了很長時間的寧缺,到此時終於忍不住了,無奈說道:“我說這事兒是不是得先征求壹下我的意見?”
  “妳的意見從來都不重要。”
  桑桑面無表情說道,背著雙手向山廬外走去。
  暮色中的墨池,仿佛要燃燒起來,稚嫩的青蓮像是火中的精靈,看上去非常美麗,她在湖畔坐下,靜靜看著湖中的天地。
  前壹刻,她仿佛有天那麽高。
  這壹刻,她卻顯得那樣的孤獨。
  ……
  ……
  (寫的我心都碎了,我家的桑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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